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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见也难受不见也难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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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面。 
  他有点好奇:“好吃吗?” 
  “好吃,很香甜。吃着这样的麦面,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粮食,体会到对于大地和食物的感激。”我由衷地说,“在这里好像人的欲望都变得简单了,不需要很复杂的东西,什么时装啊精美的菜肴啊。” 
  “夜儿我真羡慕你!” 
  “是的,这次出来非常辛苦,但我感到很幸福。能在窑洞里吃这样的食物,是很多人一生都不曾体验过的。” 
  晚上在另一个艺人家吃手工面,面和汤是分开的,一碗碗地现做现吃,也很不错。在等待面好的时间里,我累得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睡了一觉,醒来闻到面香,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做“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叫做“过日子”。 
  又是很晚天涯突然来了,我洗了头还没干,觉得更加冷了,正缩在被窝里发抖。他说今年提前降温,还没到供暖的时候,所以房间里很冷。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来,握住我冰凉的脚,温柔地抚着。他的手非常温暖,我有点留恋那种感觉,但觉得这种状况很暧昧,还是毅然收回了脚。 
  我控诉他:“天涯,我以为你是想见我的,可是我真的来了却一天到晚给你打电话打得心力交瘁的,不要让我觉得每件事都是在求你做!” 
  他听了忽地站起来,背着我抽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可以陪你一直到采访完,甚至到西安,一直到你上火车。但我不愿意陷得太深,痛苦太深,所以才故意躲你。”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见我呢?” 
  “你来时我思想斗争了很久,犹豫要不要见你。后来想也许见了会讨厌你,那样就放下了,所以才来见了你。” 
  “结果呢?” 
  “你说呢?”他反问我,然后接着说,“没见你我就爱你,见了你就更爱你。” 
  为什么我总要听陌生人来表白爱?这样的爱没根没基的,莫名其妙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我问:“见一天也是见,见七天也是见,有区别吗?” 
  他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区别就是七天比一天多六天!” 
  “可是,多一些美好的记忆不好吗?” 
  “对你来说是美好的记忆,对我来说就是痛苦的,我宁可不要。” 
  说着他坐到床边,伏下身来拥抱了我。在我的头搁到他肩上的一刹那,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幸福,这感觉突如其来,无法解释。它并非身体的欲望,但如果说它是精神上的,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精神交流啊!或者说它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放松,我好像卸下了一些东西,依靠在他的肩头,忘却了烦恼的一切。虽然我明明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总之那一刹那的感觉很好,他感受到了,扳起我的身体想要吻我,我的感觉立刻就坏了,把他推开。他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有些不忍,对他说:“再抱抱我吧!” 
  他重新拥住我,我轻轻说道:“谢谢你爱我。” 
  “夜儿,你这么说我不想走了……” 
  “别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他听了叹了口气:“形象!”然后说要走了,如果再呆下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伤害我的事。说完他起身离去,我送到门口,他回身吻我,我的头发已经干了,丝绸般披散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的吻。他轻笑一声,拨开头发,在我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吻得非常温柔,非常轻。我不由闭上了眼睛,想起一句形容:被蝴蝶的翅膀扑闪了一下。 
  一吻之后他走了,走得非常坚决,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要趁这个决心还没消失之前赶紧走掉。 
  听着他把门锁上的声音,我如释重负又若有所失。不知为什么我有点难过,觉得很凄凉。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爱他,他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难过和凄凉。 
  他真实的悲伤还留在心上,他的气息还停留在唇上,他拥抱我时的美好感觉那么清晰真切。环顾空空的房间,突然间我感到很孤独无助,很软弱,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什么也不要说,只静静地抱着我,什么也不要做,只感受传来的温暖和安慰…… 
  虽然已经是半夜两点多,我还是忍不住拨了南风的电话,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我说:“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吵醒,我好像就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呆着似的。” 
  “没关系夜儿,我们是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伴你是我存在的意义。”他温柔地说,“夜儿,你是不是有一点爱他?” 
  “不不,不是的!”我急忙否认,“也许是他真实的伤感感染了我吧,他问我:你知道世间最伤心的事是什么吗?然后他自己回答说:就是你爱的人在面前,你却清楚地知道她不爱你……” 
  “可怜的天涯……” 
  “也许因为我也爱过别人,所以特别能体会他的心情吧,所以也就感觉很凄凉……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时的感受。” 
  “夜儿,你快点回去吧,回去好像就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想你……” 
  “可是,我们又不是同一个城市,我在那里不也都是相隔千里吗,有什么区别?” 
  “不,你在外面,我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你遇到什么事好像都帮不上忙使不上劲似的。你回到家,回到网络,我就可以随时找到你,随时和你在一起。”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凌晨四点多我才睡了一会儿,七点起来收拾东西启程。今天我们要离开这个小城去一个更加偏远的小县城,昨夜是和天涯最后相处的时光,我想也是这一生最后的一次相见吧。 
  沿途还要采访,天更冷了,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我突然情绪低落,不想再工作。我们包了一辆富康车,车里有暖气,我躲在车里不愿出去。要采访艺人说好由总编来写,所以他也没有勉强我一起去。 
  他们俩走了,我在车里等,司机放起歌,歌儿里唱:好好过吧,不要再去想他,就让一切过去,回到现实中来吧……是与非,真诚和虚伪,谁又能说什么,别为难自己,好好过吧…… 
  我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丛低矮的灌木在寒风中摇曳着,一只褐色的很大的鸟儿停在枝条上,沉甸甸地压得枝条弯下了腰。衬着阴霾的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景象如此的凄清…… 
  就让一切过去,回到现实中来吧……是的,我该回到现实中来了,那只是一个网络影子而已,虽然我实实在在地见过他,可他还是虚幻的,甚至更加虚幻。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一般来说,网友见面总比没见更加了解对方的性格脾气人品,天涯却是一个例外,见过他,我更加看不清他了。 
  车开了,在两旁长满了钻天杨的公路上飞驰,这些高高的树有的从上到下都笔直地挺着,真的好像要钻到天上,有的顶上的枝丫却七颠八倒,构成奇特的画面。这些树的叶子黄绿参半,风过时金色的落叶纷纷坠下,我一下子体验到了王小波曾经描写过的情景:风吹起公路两旁金色的落叶,我仿佛要头朝下坠入天堂……在黄金雨般纷飞的落叶中,心情不由豁然开朗。 
  迎面飞来一些小白点,撞在挡风玻璃上瞬间就粉身碎骨,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雪了!难怪我感到那么冷,原来气温已经低到零度以下!我很激动,我所在的城市不下雪,雪对于我来说是稀罕之物,一直以来都渴望有一天能看到正在下的大雪。 
  此刻我与雪不期而遇,想不到它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到来!雪越来越大,飞旋着直扑过来,撞碎在挡风玻璃上,而后面的前仆后继,毫不犹豫地又飞扑过来,如同飞蛾扑火,仿佛那就是它们的宿命,就是它们渴望的归宿。 
  周围是沉默的厚重的大山,它们的身上也渐渐披上了一层银白,掩盖了原本的黄褐色。世界真静,车在雪中无声无息地穿行,只有雪碎裂的声音。世界真单纯,没有人没有房屋,只有这茫茫的大雪。 
  途经一座陵庙,我们下去朝拜。虽然离开有暖气的车令我冷得打颤,我还是难掩心中的喜悦,仰头迎接这些天上来的精灵,任它们落在我冰凉的面颊上。 
  这座古老的庙宇建在山顶,被周围的群山包围着,景色苍凉,在雪中更觉亘古久远。雪落到我红色的夹克上,这件衣服是一种硬硬的面料,因此可以听见雪落上去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我忍不住拨通天涯的电话,告诉他下雪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正在下的雪,我问:听到雪落到我身上的声音了吗? 
  这个毫无诗意的家伙只知道问我冷不冷,对于这种问题无动于衷地说:没有。对于他来说,雪也是司空见惯的,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如果他能以我的视角来看,就能获得全新的体验。这一刻我想到,虽然我并不爱他,但一直以来并不是只有他在付出,我也在付出,我让他分享我的悲喜,即使他并不太能领会。 
  上路又走,经过一片麦田时突然忽啦啦地飞过一群麻雀,横着穿过公路,我们的车速度很快,避让不及,迎头撞上。我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只觉车身颠簸了一下,不知撞死了多少。可怜的鸟儿,请你们安息,至少你们不必在雪中苦苦觅食了。 
  到了小县城,雪更大了,白茫茫的一片。我们饥寒交迫,我也渐渐感到雪带来的只是寒冷和不便,而不是诗意。我又生出走到世界尽头之感,但实际上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仍然不会荒无人烟,仍会有同样的小城和人们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生活着。 
  一早起来看见屋顶都积雪了,对面的山也银装素裹,空气清新透明。我们包车去乡下,没走多久太阳出来了,雪以惊人的速度融化,山像脱去一件衣服一样脱去白色积雪,一路走一路看着这景色的变幻,非常新奇。 
  乡间的景色真美,色彩十分丰富,红的黄的绿的,特别是黄色的叶子,真的好像黄金一样。屋顶还积着雪的小屋在伟岸的大山脚下,如同一个娇小的女子依偎在男子宽阔的胸怀。大山下一片片的田地里一道白一道绿,还有大片的收割后的向日葵枯秆,让人想象它们在盛放时该是多么美丽的景象。 
  走到皮影艺人家,却得知那人不在,出门打工去了。总编顿时非常失望,因为这些皮影艺人分散在大山里,家里又没电话,无法预约,再走也很可能扑空。 
  见我们很沮丧,女主人非常歉意,主动提出她去联系几个艺人来为我们演一场。一场皮影至少得三至五个人,这就是说她得跑三到五家,这些人家都住得很远,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找齐。 
  我无聊地走到小院,一群半大的鸡在觅食,小黑猪像狗一样见人就摇尾巴,那只皮毛厚厚的狗警惕地瞪着我,它被拴着,但它奋力地想挣开,不停朝四面奔跑,以至形成了一个以绳子长度为半径的圆。院子里还有金色的玉米棒子,枯干发黄的向日葵和柴堆上积着白雪。 
  太阳出来了,我们坐在小院里晒得暖洋洋的。真安静啊,只有院子外树叶在风中哗哗的摇摆声。突然一阵稀里哗啦响,从天而降的水把院子打湿了一半。我纳闷地想,明明出着太阳怎么下这么大雨。抬头一看,原来是屋顶上的积雪化了,瀑布似的流下来。真是奇怪,我以为雪是一点点化的,想不到化得如此猛烈突然。 
  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老棉袄的老人骑着毛驴来到门口,他慢吞吞地爬下来,拴好毛驴,咧开大嘴望着我们憨厚地笑着。他有着黑红的皮肤,厚厚的嘴唇,粗糙的双手,脸上的皱纹就像这千沟万壑的黄土地。 
  看见他我由衷地高兴,他这样的到来也让人惊喜。他是一个已过世的著名皮影艺人的后人,我们把他请到院子里,他抽着叶子烟和我们聊天。我们问他怎么看待皮影戏,他抽着烟吧嗒吧嗒地说:戏是教育人的……好人做个啥事,坏人做个啥事,戏里都有……人不能做坏事对不?“文革”时要求互相揭发,但我们不,就是看这戏把自己教育过来了……要看世上理,皮影戏上比…… 
  他一口甘肃土话更加难懂,要凝神细细聆听才可知大概,但这样的语言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和谐,清澄明净的天空,白杨树叶在阳光中闪烁,朴素的语言和做人的道理,我感到世俗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人际纠纷,那些争斗和名利的追逐是多么的可笑。 
  下午四点多,女主人终于回来了,带来了几个艺人,他们答应给我们演一场皮影戏。一群人忙活起来,搭屏幕、挂对联、牵起纵横交错的绳子,把要用的皮影都挂在上面以便随时取用、打开大木箱子,找出要唱的戏本…… 
  其中有个吹唢呐的瞎子,看上去木讷呆滞,可是一吹起唢呐,整个人都变了,进入了一个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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