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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腹黑在手,天下我有-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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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囡囝囚团



☆、1百万

清晨天色不过朦朦,金氏镖局的厨房已泛起淡淡炊烟。

糯米被磨得触感细滑,加入熬煮了三个时辰的紫米汁,腾起一股粮米特有的香气来。油栗揉捻的次数不多不少,既保全了口感,又增添了几分绵软。小心挑起一块油栗馅,包在紫糯米面中,制成浑圆的团子,微微浸一下蜂蜜水,趁着色泽绝佳放入荷叶蒸笼。待糯米熟透便在芝麻中滚上一滚,末了用糖浆点上一个红点,整整齐齐码入食盒。

我一直深深的觉得,被金慕秋捡回前,我定是个手艺一流的厨子。倘若那日她没有带我回镖局,她自己固然少吃了许多美味佳肴,靖边镇的后厨界亦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故,我是十分感激慕秋的。

但我亦深深的觉得,若就这么埋在黄土里也好,省得日后摊上“百万”这么一个微妙的闺名。

百万此二字,与翠花大柱同流,可当得粗俗与没情趣之名的翘楚。

一旦我提起更名之事,金慕秋就会老生常谈的与我讲一个故事。

故事开始说,江湖有一邪教,名为九重幽宫,收了九幽令之人无一幸免,是为中原武林的一大异类。当年金慕秋保镖路过靖越山,发现一处收了九幽令的村寨,村中三十余口无一幸免,状况惨不忍睹。然诡异的是,连九重幽宫的七个面具杀手竟也尽数被一刀封喉,被杀的与杀人的都死了,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场面极为渗人。

于是在众镖师累死累活埋葬全村之前,慕秋仔细的把尸体堆翻腾了一遍,本想捡张百万两的银票,谁知却捡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忒失望。

是以她听闻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起之后,立时便给我起了这个响亮的名字聊以慰藉。

……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我其实是个极看得开的人。只是时间不等人,大好昭华岁月犹如白驹过隙,今年我已年满十九,整个靖边镇到了这个岁数还未出阁的女子,加上金慕秋,满打满算也就三五个。

故我已然恨嫁恨得疯魔了。

大多人不明白,名字与姻缘,实则有着大大的关系。

譬如前年。

王镖师与他儿子王晋在院内私话。

“晋儿,你也不小了,这镖局横竖对你有意的姑娘也不少……”

“爹,儿子武功还未有所成……”

“武功与成家是两码事。我瞧着百万这姑娘就不错,还做得一手好菜,定能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

王晋时年二十三,眉眼生得很是周正,为人又大气沉稳,镖局内外有不少适龄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当然亦包括我在内。故我当时躲在晾晒的棉被后面,激动得险些站不稳,心中大赞王镖师好眼光啊好眼光。

“……”

“怎么?你不喜欢百万姑娘么?”

“也不是不喜欢。”王晋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勉强:“就是……就是她的名字……”

“名字如何?”

“姑娘家叫这个名字……我一听……就很想笑……”他终于憋不住乐了:“每次见她我都忍得很辛苦……”

“你这孩子也真是……哎哎,那边那个棉被怎么抖上了……”

……

再譬如去年。

我一再告诫街东头做媒的刘婶婶,对外便称我金氏镖局的金姑娘,切莫提闺名。于是这番成效不错,竟将何夫子那才华横溢文质彬彬的长子何迁引了来与我相亲。

彼时我二人坐在红木桌前各自红着脸,上面摆着我亲手精制的几样点心,刘婶婶寒暄了一阵,向我飞了个眼色便施施然出去了。

“恕何某冒昧。”他吃了块点心,当即两眼大放异彩:“姑娘品性之贤淑,心思之灵巧,令何某相见恨晚。”

我在桌下羞涩的拧衣角。

“在下不才,身无长物,唯有些酸儒之能。愿为姑娘赋诗一首,以表仰慕之心。”

飞快的看他一眼,我垂下头,心中无比荡漾。

“夜色逢春始朦胧,鸳鸯羡侣遍花洲;靖边有女名……名……”他顿了顿,歉然鞠躬道:“何某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料他已然被我神乎其神的厨艺与贤良的性情征服,便羞怯道:“靖边有女名百万。”

“靖边有女名百万,佳人难得莫……”他的笑容僵了僵:“百万……金百万?”

……

我觉得他大约是被震慑了。日后刘婶婶婉转的告诉我,何迁自诩读书人,不指望娘子也才高八斗,至少也得风雅一些。

他说,我这名字,委实很像暴发户。

我情窦半开的小心灵被深深的伤害了,好在金氏镖局并不只我一个大龄未嫁女子,还有个响当当的金家大小姐金慕秋。这般有人垫背,我心里便好过得多。

然前些日子,镖局内忽然来了金老爷的故交,原是金慕秋的师父师娘,因武功自成一家又十分侠义心肠,一干宵小无不是闻风丧胆。二人一个姓乌,一个姓白,且嗜穿黑白衣衫,江湖便美称其为黑白无常客,夫妻二人常年云游四海,每年中有四个月在镖局传慕秋武艺。而此次前来,却说已为金慕秋定下一门亲事。

消息一出,当即有两人炸了毛。一个是生怕大龄未嫁女子之名无人垫背的我,一个是誓死不愿嫁给“没见过面的家伙”的金慕秋。

早年金氏镖局并不红火,当真名声大噪还是金慕秋接手镖局之后,江湖中人卖之薄面,也不过就是忌惮“黑白无常客的弟子”这个名头而已。是以金老爷与金夫人十分尊崇这两位恩师的意愿,并虔诚的认为与桃源谷谷主结亲,是金家几世修来的好福气,高攀得不能再高攀了,便无视金慕秋的挣扎,将她打包捆了扔进闺房里禁足。

然不怕女子大龄未出阁,就怕这未出阁的大龄女子会武功,且功夫还挺好。金慕秋趁着月黑风高,敲晕了看守她的几个镖师,偷偷潜入下人房中摇醒正在美梦中的我:“百万,我溜了……记得给我送饭!”

彼时我正梦着如意郎君八抬大轿,流着口水应了下来。次日醒过好久才在“小姐不见了”的嘶吼中缓过劲儿。

金慕秋这货,根本没告诉我她躲到哪去了啊!

于是我提着装满紫米团子的食盒,装作去赶早集便从后门出了镖局。

几队寻人的镖师过去,我隐在人群中倒也不易被人察觉,正迷茫间腿就被绊住了。一低头,却瞧见一个头戴斗笠的菜贩蹲在摊子旁揪着我的裙角,白皙的五指抬了抬笠沿,现出一双明艳的眉目来,正是金慕秋。

大约半柱香后,我在她暂避的客栈里忧愁的瞧着她吃紫米团子。

樱桃小口轻咬下去,浓郁的油栗香气混合着紫米的芬芳四散开来,芝麻黏在唇角,挑在指尖仔细舔了,软糯清香过后方能品出余韵的甜意。

“你怎么找到我的?”

“团子的香味儿啊。”慕秋一面吃着含混的道:“我家百万的手艺,旁人是学不来的。”

镇子上的人定然不知,金氏镖局大小姐除却武功高强貌美如花,还有一个长处,便是鼻子比狗还灵。我依然忧愁:“你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吧。”

“躲到退婚便好。”她叹了口气:“要嫁师父嫁去,我才不嫁。”

虽然她不嫁倒甚合我意,但心里总觉着不是滋味,我这厢是嫁不出去,她这厮却是在挑三拣四,姿态实在欠揍。

“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桃源谷的少谷主啊,啧啧,家财万贯江湖巨头……你还有甚么可挑的……”

“百万,”她打断我道:“你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么?”

我怔了怔,忽然发现……

我愿啊!通常都是男的一听我的名字见都不愿见了啊!要不要这么悲催啊!我根本就没有思考这种美好问题的机会啊!他娘亲的我居然是愿的啊!

慕秋从我阴恻恻的眼神里寻到了答案,讪笑道:“百万你且宽心,好女子何愁无夫,因一个名字便嫌你弃你,这样的夫婿要来何用。”

这话我已然听得双耳生茧,知再与她口舌也是无用,便省了力气拄着下巴,继续忧愁的瞧着她吃紫米团子。

然缘分这东西委实神奇,它可以让天涯海角素未谋面的两人极巧合的相遇,亦可让刚刚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的言语当真全成了猿粪。

变故生在城镇外的密林间,远远的驶来一辆马车。

我将菜品买齐了,拎着篮子与金慕秋闲话。镇外人烟稀少且易于躲避,她仍是穿着菜贩粗布短衫,压低了斗笠。马车愈近愈慢,缓缓停在我二人身前。

赶车的小童道:“姑娘,敢问前面是靖边镇么?”

我点点头,那小童谢了,提鞭便要赶路,却听那马车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且慢。”

金慕秋微微抬了头,见那马车帘子被撩开,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

“在下桃源谷御临风。”他微微欠身:“劳烦姑娘,金氏镖局怎么走?”

桃源谷御临风……那不就是慕秋的未婚夫婿么!

彼时日光灿然,他一双瞳仁微微呈灰,现出几分冷冽,淡淡将我二人望着,委实是俊美无铸。我心中顿时奔过一群禽兽。

“顺着城门正中直走便是。”金慕秋呆呆的应道。

她竟然忘了自己乔装的身份,我在背后掐了她一下,御临风却似浑不在意,一句“多谢”便又上了马车。我默默的掀了慕秋的草帽,美人眸中带水,痴痴的望着马车绝尘而去。

我甚至能瞧见她眼中热情飞舞的桃花。

于是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原来金慕秋这货是个深藏不露的花痴。

☆、2出镖

御临风此番,是来下聘的。

靖边镇虽小,却不闭塞。桃源谷与风云庄珠联璧合,在江湖中地位极盛。金氏镖局若不是借了黑白无常客的光,别说与其攀亲,就连见上一面都很难。

“家父为武林琐事所扰,未能亲自下聘,还望金老爷海涵。”御临风微微躬身。

金老爷已然双目放光,我躲在角落各种羡慕嫉妒恨。慕秋真是好命,这御临风丰神俊朗,又无江湖人的劣气,斯文有礼进退有度,实乃大大的良人。

这厢黑无常乌珏与金老爷为御临风接风洗尘,那厢白无常白妗妗与金夫人正在金慕秋的闺房中轮番说教。听院子里的丫鬟说,小姐昨日还死活不同意,今日便默默低头不语,夫人只劝了半个时辰,竟然就答允了。

我默默的鄙视了慕秋故作矜持的节操。

但我在镖局三年,慕秋于我救命之恩不表,除了百万这名字碍桃花了些,她待我是极好的。镖局女子甚少,我与她年岁相仿,虽名为伙房下人,实则很有些姐妹之情。此番她能嫁得良人,我心中很是为她欢喜。

桃源谷的聘礼不过小小一个匣子,左边一颗闪瞎狗眼的夜明珠,右边一摞崭新的银票,真真实惠得紧;然而慕秋的嫁妆也不差,绫罗玉器自是不少,黑白无常客膝下无子,白妗妗便将祖传的白玉镯送予了她。我听着心中一沉,回去翻箱倒柜折腾数个时辰,最后望着桌上那几个碎锭子陷入了哀思。虽说我是个下人,但积蓄这样可怜,拿甚么送给慕秋?实在忒穷酸,忒憋闷,忒让人想削发为尼。

镖局喜事将近,接镖渐少,收的镖银便水涨船高起来。饶是如此仍有许多金主慕名前来,家中镖师皆尽外出,于是今日又有人上门后,金老爷很是为难。

求镖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送两卷经书去苍雪山,但酬劳却丰厚得令人咋舌。金老爷年事已高不便出远;黑白无常客虽是金老爷故交,但到底不算镖局的人;慕秋即便闲着,不过终归是要出阁了,且只有我知她半夜里对着红烛偷偷绣她的喜服,虽绣得像个炸了毛的红鹦哥,但瞧着她蜂窝般的手指我也实在不忍嘲笑。

彼时我端着给老爷的枸杞参汤站在厅外,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的两个金锭子,眼中燃起熊熊欲、火。

请命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金老爷原知我是会武的,这趟镖也不是甚么贵重的物事,不过两卷经文,金主倒也不介意是谁送镖,只是坚持要见我一面。

镖局规矩,出镖的镖银向来都是镖局和镖师一人一半,我思及自己得了金子后终于能送慕秋些像样的贺礼,便换了身干练的衣衫,神采奕奕的进了大厅。

托镖这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我向他躬了躬身,心中不觉生出“冤大头”三个字。

他只瞧了我一眼,目光却极是锐利,我心中一凛,像是被他里外看了个通透。

金老爷自然不会说我是个厨子,便说我是慕秋的近身,与她多次护镖同行经验丰富。那人不再看我:“送至苍雪山青松客手中,如此就拜托金镖头了。”

他转身而去,左足却微跛,竟是个瘸子。我只道自己生得靠谱,只肖让人看一眼便即刻同意了。

“江湖凶险,世人皆凉薄狡诈,记着我与你讲的那些行镖之则,钱财不可露白,莫管闲事……”

临行前慕秋用帕子包了几块徐记如意糕,如此这般碎碎念了许久,奇怪她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说起话来啰嗦得便如老太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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