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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帝国的涅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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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人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中,有一首《醉太平》小令,道是:“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作者姓名已不可考,但这首小令切中时弊,在当时广为流传,“京师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

那是元帝国末年忧患的缩影,在作者看来,开河与变钞,则是造成祸乱的根源。

公元一三四四年,元至正四年五月,黄河中游连下暴雨二十多天,由于河堤年久失修,黄河暴溢决口,平地水深两丈多,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造成特大水灾,沿河郡邑如济宁路、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县、沛县、定陶、楚丘、成武,乃至曹州、东明、巨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均遭到影响。溢出的河水涌入运河河道,又造成运河决口,使济南路、河间路的一些州县遭到水灾。

这次大灾影响严重,到八月份,山东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景。而且祸不单行,旱灾、蝗灾、瘟疫也相继发生,许多人死亡,侥幸活着的人也朝不保夕。

大都的蒙古贵族们,固然不怎么关心汉民的存亡,但大水灾“坏两淮司盐场,妨国计甚重”,对他们的个人收入造成了影响,这个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至正九年冬天,元末干臣脱脱重新出任丞相,力主治理黄河流域的水患,顺帝遂召集廷臣商议,交通部水运司司长贾鲁(其实是“都漕运使”)到底专业对口,提出了两套具体的修治方案:或“修筑北堤以制横溃”,或开凿黄陵岗一带的白茅新河,再堵塞缺口,使河水经徐州东会淮河入海。前者“用工省”,但只是权宜之计;后者虽然“功费甚大”,但能够较长时间地解决黄河水患问题。经元廷再三斟酌后,决定取后一案,以求一劳永逸。元王朝这个决定,虽然功泽于后世,却为其本身的毁灭埋下了伏笔。

至正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三五一年,朝廷以贾鲁为建设部部长兼治黄委员会主任(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工共十五万人,以庐州等十八翼两万多军队进行监督,调往黄河流域治河。一时间中原民众扰攘不已。

这就是所谓“开河”。

我们知道,自从秦汉以来,中原帝国一直坚持着“铜本位”制度,主要使用铜钱进行国内贸易,只在对外贸易上,才使用贵金属如金、银等——这和同时代的西方国家普遍使用贵金属作为通货是有所不同的。元朝自漠北入主中原后,信用来自西方的色目人,以其主管国家财政。这些色目人也就将贵金属金融体系引入了中原。因此元朝不甚铸钱,而以贵金属为主要通货,普遍地使用银两,使中国成为了西方人眼中的“白银黑洞”。

然而中国并不是个大量产银的国家,当时大航海时代尚未开始,美洲的主要银产地还没有被纳入文明世界体系,因此当庞大的中国市场骤然改用贵金属银为通货,立即导致了世界性的银荒。对于通货紧缩的危机,元朝政府的应对措施是:拼命印发纸币。

纸币的印刷和使用,早在北宋朝就有记录了,在印制的技术层面上是相当成熟的。但那时候的人们对现代金融知识缺乏概念,没能真正掌握纸币流通的潜规则,在流通中总是出问题:私人发行吧,信用难以确保;国家发行吧,动辄又把钞票印多了。所以纸币一直不能完全替代金属货币。

到了元末,由于统治阶层挥霍无度,用作货币的贵金属金银等入不敷出,财政也渐趋拮据。为了转嫁这一危机,至正十年,顺帝下诏:“以中统交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两贯,仍铸至正通宝钱与历代铜钱并用,以实钞法。至元宝钞,通行如故,子母相权,新旧相济,上副世祖立法之初意。”但铸造铜钱显然比印刷钞票来得麻烦,所以元王朝趋简避繁,偷工减料,铜钱没铸多少,钞票倒印了一堆。《元史·食货志五》称为:“每日印造,不可数计……交料之散满人间者,无处无之。”至于汇率兑换,朝廷规定交钞对宝钞为一比二,等于是硬生生地把老百姓手中的票子贬值了一半,与打劫无异。这还不算,由于交钞印刷毫无节制,很快造成通货膨胀,“行之未久,物价腾贵,价逾十倍”,在京城五百贯交钞,还买不到一斗小米。

这就是所谓“变钞”。

元王朝这些举措,让失掉了国家、失掉了饭碗,天天在奴役中挣扎的老百姓,怨气高涨。

三、假神之名

在暴风雨的前夜,天下已不宁静。到处有人在宣称弥勒佛出世、明王出世什么的,并借此发动起义。当时广为传播的,是一种含混不清的多元宗教。你可以说它是明教,也可以说它是白莲教,甚至还可以说它是弥勒教什么的。其中既有来源于摩尼教的明暗二宗思想,也有佛教净土宗的多种教义,反正老百姓喜欢听什么它就宣扬什么,常宣扬的是弥勒佛、明王降世除恶。

南方与北方,都有人在利用宣扬这种宗教迷信思想,为改朝换代准备力量。

当时在南方活动的是彭莹玉,这是个神秘的人物,历史上关于他身世和下落的记载,都是很模糊的,他作为多次起义的领袖,却又从来不自居第一把手——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以至于有人怀疑历史上到底是不是有过那么一颗划破天空的流星。传说他是江西袁州人(也有说是湖南浏阳人、江西万载人),十岁入慈化寺为僧,十五岁便以南泉山泉水为人治病,据说疗效显著,当地人事之如神。于是他便借此以行医为名,暗地里传播白莲教,徒众很多。

公元一三三八年,元顺帝至元四年,他和徒弟周子旺在袁州造反,周子旺自称“周王”,还改了年号,聚众五千多人。其徒众都在背心上大书一个“佛”字,据说这样可以刀兵不伤。不过弥勒佛是印度人,不大看得懂中国字,所以这些“佛”字写了也白写,没有发挥什么实际作用。地方上的元兵前来镇压,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农民军见对方的刀子居然真的能劈死人,吓得一哄而散。彭和尚侥幸逃脱,躲到淮西继续传教,周子旺一家子都被杀,其中有他本人、他的老母亲、两个儿子天生、地生,这似乎是一出灭门惨案。不过据小说家金大侠称,周子旺的女儿周芷若为部下救出,长大后成为峨嵋派掌门,还和明教教主张无忌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当然,此乃野史,姑作趣谈,却实实信它不得。

至正初年执政的丞相伯颜,很不喜欢汉人,曾对顺帝说:“陛下有太子,休教读汉人书!”曾因此停了至元元年的科考,断了汉族读书人的出身之道,惹起骂声一片。现在他又因为至元三年、四年汉人屡屡起义,益发不高兴,要在朝做官的汉人提出诛捕办法,算作投名状,以表忠心。另外,他老人家还建议朝廷,欲尽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以为这样可以大大削弱汉人,便造不起反来。他也不想想,灭宋的张弘范、营建两都的刘秉忠、抚平西南的李德辉这些功臣世家,可都在五姓之中呢!此说自然无疾而终。

这位伯颜先生,满脑子都是民族矛盾,原来是有道理的。传说他养了位西番巫婆,每每让其推算来年运程,巫婆说他当死于南人之手——所以伯颜当然对汉人、南人没什么好脸色了,乃至于禁止汉人、南人持有军器。这也是个假神之名的。

然而真把事情闹大的,却是北方的韩山童。

韩家出自赵州栾城,数代都是白莲教的教主,因为宗教势力太大,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被谪徙到广平府永年县居住。到了韩山童这一代,与时俱进,积极宣扬“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称天下即将大乱,河南及江淮间人民翕然响应,教徒众多。

到至正十一年,贾鲁受朝廷委派南下中原,征发民众修治黄河时,韩山童的力量已经很强了,正准备借此时机起义。

四、一只眼的石人

一三五一年初,贾鲁走马上任,黄河治水工程正式开始,工程的重点是在黄陵岗开凿白茅新河——自黄陵岗南到白茅口,西到阳青村,开河二百八十里,以把黄河勒回故道。整个工程于这年的四月二十二日开始,七月间凿成河道,八月间决水入渠,九月间通行舟楫。《元史·河渠志三》中对此有一段评价:“是役也,朝廷不惜重费,不吝高爵,为民辟害。脱脱能体上意,不惮焦劳,不恤浮议,为国拯民。鲁能竭其心思智计之巧,乘其精神胆气之壮,不惜劬瘁,不畏讥评,以报君相知人之明。”这在当时是相当了不起的水利工程。然而,正是这项了不起的工程,奏响了元末天下大乱的序曲。

在那个初夏的烦躁不安中,工地上忽然流传起一首奇怪的民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许多古怪的人物出现在工地上,到处交朋友,还给其他民工讲故事,故事的中心总是“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什么的。

他们说,弥勒出家前曾是个爱子民的好国王,出家后是佛祖释迦牟尼座下的优等生,成绩好,守纪律。自从佛祖灭度后,世界就沦入黑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带着地里庄稼的都减产,大家都过着倒霉的日子,辛苦得不得了。好在希望还是有的,据说释迦牟尼临死前曾留下话,再等个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弥勒佛就会出世接他的班——那时候天下就会大治,播一次种子可以有七次收成,还不用翻土拔草……总之,弥勒降生后,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外加土豆烧牛肉,穷苦老百姓所想要的一切统统都有了!

“那敢情好啊!”被苦日子压得直不起腰来的闰土们,在故事中满怀憧憬,末了用袖口抹抹嘴角的哈喇子,打裤腰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半个硬梆梆的馍馍——这还是晚饭的时候趁监工不注意偷藏的。啃一口,抬头幽幽地看着璀璨的星空,对讲故事的人道:“要有块狗肉吃就好了……可那该是哪辈子的事儿呢?”

讲故事的人警惕地看看四周,故作神秘地把嘴凑近人家的耳朵:“大家都说弥勒佛出世了,兄弟你还不知道?”弥勒佛出世?闰土们都摇头;但朝廷不但拖欠工资,连工地上的口粮供应都不大够,这个闰土们都是知道的。

在那些个四下里飘溢着野草芬芳的夜晚里,在小虫子们寂寞的低吟中,到处是窃窃私语:有人在讲弥勒,有人在说明王,还有人在捏造一只眼的石人的神奇古怪——总之,在用种种不大可能兑现的许诺,为即将到来的武装民选拉票。

这些夜晚里,天上的诸神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耳根子发烫,有些则不停地打喷嚏……个别有经验的神仙叹道:“他妈的,都别睡了,又有热闹看了!”

在人世间,黄陵岗工地上,某日里忽然有人在一棵树附近刨到个硬硬的东西,好奇的人们把这个物件挖了出来,原来是个石人——还是个一只眼睛的石人,这家伙够古怪的!人们还在石人背后发现了一行文字,经识字儿的先生判读,刻的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这个意思很浅显,已经完全不需要解释了。

谶谚与事实突如其来的吻合,让平日里那些广为流行的传说立刻成了河工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随着河工们的轮换与逃跑,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一时间大河上下,人心思乱,积累了近一个世纪的愤懑即将迸发出来。

这是元末版的“狐语丹书”,看起来仿佛冥冥中的天意——然而我们今天却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韩山童使出的手段罢了。那个作为道具的石人,因为不甚值钱,所以下落不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后人们会在黄陵岗下的黄河故道里再次把它发掘出来,用更为凝重的目光与它对视。

韩山童见煽动成功,大喜,遂于当年五月初与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人聚集在颍上白鹿庄,召集教众三千余人斩乌牛白马,誓告天地,准备起事。刘福通向众人宣称:韩山童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而刘福通则是宋朝大将刘光世的后人,正当辅佐旧主恢复天下。于是众人推举韩山童为“明王”,准备克日起兵。他们以宋室为号召,固然只是宣传的手段,但这也确确实实反映了当时人民对故国的眷念。

韩山童等人正在会盟立誓呢,教众里却有人胆子小,为表明自己没有参加叛变,居然很不讲义气地跑去告官。一队元兵前来镇压,刘福通等人侥幸逃脱,韩山童却被逮住了,立刻被斩首示众。韩山童的妻子杨氏和儿子韩林儿也逃到今江苏徐州附近的武安山中。

五月三日,逃脱的刘福通被迫提前起兵,战士皆头裹红巾,烧香拜佛,故被称为“红巾军”,又称为“香军”。刘福通的部队起得突然,元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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