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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商贾人生-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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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多过去了,道定也已经有十四五岁了,这来回蔡甸与汉口的水陆之间也有个好几回了,不论是坐船还是乘车,皆熟门熟路的,领着他们一行四人直奔土库湾而去。


马车是在湾子门口停下的,在文定昨日的授意下,不论是舟资还是车钱,道定都给抢先结付了。为此两位世叔都猛夸他聪明,年纪轻轻便懂得孝敬长辈,道定却如实讲这都是他大哥的安排,让两位老者对文定的细心而叹服。

指着那十几户人家,纪浮云说道:“道定,这湾子里,哪户才是你家呀?”

“就那家,就那房子盖的最有排场,最新的那一家。”


如今的柳家可不比当年了,随着文定在铺子里不断的升迁,工钱也是随之上扬,干上了朝奉之后,更是每年都会有一定的干股。虽然这份银子在东家眼里算不上什么,不过在小户人家看来,便可以算是了不得的财富了。


挣来银子之后,文定首先想到的,与大多数人一样是盖房子置地。原先柳家那破旧不堪的老房子,已不知道是哪代祖宗传下来的旧房了,一到下雨天便是四处漏雨,兄弟几个都要分头出动找来盆呀碗呀给盛接着。


就算是平时,墙上的土块也是大片大片的往下滑落,早就不适合住人了。直到一年多以前,文定终于攒足了盖房子所需的银子,特意向东家告了几日假,回到家里安排了一切事宜。

盖房子是件旷日持久之事,文定当然不能全程看管,好在虽然他不能守在家里建房,可他还有三个弟弟。


最小的道定在汉口也是不能回,再说以他小小的年纪,就算回了也派不上用场;而留在家里的以定与载定二个弟弟,谨慎稳重,历来都让文定很放心,他俩帮着父母楞是将房子给盖起来了。

他们兄弟四个中,就是道定没出一点力气,不过说到自家这新房子,道定可是充满了自豪,在土库湾这十数户柳氏叔伯中,就数他家的房子最为气派。

顺着道定的指引,任智方等人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柳宅,在一众土坯农舍之中,的确算是不凡的了。

不了解情况的任智方看来为之一楞,向道定打听道:“贤侄呀!你家这房子看起来挺新的呀!”

“那是呀!去年我哥拿回的银子刚造起来的。”

“你哥?”任智方又问道:“是文定贤侄还是哪位呀?”


“当然是我大哥咯,我家老二只知道卖力气种田,老三就会读书,一年到头还没我这学徒挣的多。若是指望他们俩,我们一家此刻还住在那里呢!”道定指着坡下那破旧不堪的老宅,为他介绍起来:“那屋就是我们家以前的老房子。”兄弟四个中,道定惟独就服柳文定,其余两个根本管不住他。


任智方等人随即望向柳家的老房子,隐身在坡下那几间土坯房中,若要说有何出奇之处,也就是比其余几户人家更为破败,与如今的新宅子比较起来,简直是寸木岑楼,不可同日而语。

“叔父,娘,四毛回来了。”来到自家门口,道定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兴奋,丢下了两位世叔与任雅楠,独自一人跑了进去,边跑还边高声的叫喊了起来。


纪浮云与任智方并没有急着一同进去,而是伫立在柳家的门口,从外面仔细的打量着师兄的宅子。与那些深宅大户比起来,它当然还是显得逊色许多,可在这乡间也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占地也不大,大约是一亩尚缺个两分。


房屋的外墙上全都用石灰水浆刷的雪白,与其他那些还露着土坯的邻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大门口之外,墙头上还开着几个小窗,小窗还特意用黑色青石雕砌成各种形式的漏窗,与雪白的墙头恰好形成疏密的搭配。屋檐上是一片青光瓦顶,再往门内望去,地上铺的都是厚三寸、宽六寸、长九寸的青砖。

纪浮云笑着向身旁的师弟说道:“看来,我们这位师兄的日子过的倒是挺滋润的呀!”

任智方没有张嘴答覆,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显得特别的有深意。

正说着,堂屋传来了一声怒吼:“你这个小孽障呀!这不节不年的日子口,怎么就给我跑回来了?是不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东家给辞了?”

这声音让门口的二人听来特别的亲切熟悉,只不过声音里面没有了当年的刚亮,多了几分沧桑。


柳世荣所生的四个儿子中,就数这老四最是让他头疼不已,还没等道定出声辩白,柳世荣又抢着骂道:“小畜生呀!你哥在外头给你谋件差事容易吗?啊!你说你不好好干,想以后做强盗不成?与其让别人打死你,老子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省的给祖宗丢人现眼。”

“哎哟,叔父,不是我要回来的,是我大哥让我给人引路来的。”

门外的纪浮云与任智方相视一笑,知道该是他们进去的时侯了。纪浮云疾走两步,先迈了进去,道:“师兄,这些年你可是让师弟想死了。”

“咳,是浮云来了呀!我说这么大的事,小四也不敢撒谎返我。”

前几年,文定他们兄弟俩回来之后,将遇到纪世叔之事原原本本的向柳世荣叙说了一遍,从那时起,柳世荣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


看到他并没露出惊骇之色来,纪浮云反倒是不乐意了,怨道:“怎么,我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跑来看望你,却连一点欢喜的意恩都没有?是不是人阔了,瞧不上你这穷师弟了?”

柳世荣板起了面孔道:“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呀!师兄我是那种人吗?进来再说。”

纪浮云乖乖的进了堂屋。

相处了不下十数年,师弟的性情,柳世荣心底可是跟明镜似的。关键的时侯,柳世荣还是要拿出做师兄的威严来,不然这小子就会蹬鼻子上脸,越发的肆无忌惮。


纪浮云进屋之后,便开始埋怨道:“你这么些年音讯全无的,让师弟我好生挂念,可你却可以硬起心肠,眼里楞是全然没有我这个师弟的存在。以前吧!还可以说是不知道我的下落,如今你那两个小子都与我相认四五年了,你却还是吝音于见我一面,非要我找上门来不可,且说说,是不是你这做师兄的理亏?”


柳世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怀的道:“我们兄弟也有好些年不曾见面了,师兄何尝不是时时想起你呀!不但是你,还有老三,回家乡也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了吧!每每想到我们三人学艺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让人怀念。”

纪浮云嘴角露出浅浅笑容,道:“你来看看,门口外站立的那人,究竟是谁?”


柳世荣随即朝门口望去,原来门口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豆寇少女,初看上去都挺陌生,定睛打量之后,只觉得那中年的汉子瞧上去颇有眼熟。还不等详加确认,那汉子便高声喊道:“师兄,你让智方想的好苦呀!”


若是说纪浮云的出现,柳世荣还有所预料,然而这二十年不曾相见的三师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万万不曾料及到的。霎时间,千般离情,万般思念,齐齐涌上心头,一个是年逾不惑,一个是年过半百,两位老人热泪盈眶,忽又相视而笑,一旁的纪浮云眼中也是隐隐有着几滴泪珠儿在转动。

唯一对此无动于衷的,便只有柳家老四了,他不知道父亲与这世叔们为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难道是魔怔了不成?

第五章虚惊一场

就像今日,那丰恒盐行的沈老板亲自来到铺子里,不但是文定得在一旁伺侯着,就连东家章传福也辞了外面的应酬,回到了铺子。

在小厅内,三人分坐两旁,伙计们奉上茶水之后,自觉的退出了小厅,还顺手将房门给他们带上了。

“嗯,上好的六安瓜片,这可是我们江淮茶叶中的上品,章老板这里的茶果真是不同凡响呀!”沈老板一开口便夸了几句。

底下人奉茶水,自然也是看来人的身份如何,像沈老板这样的大商家,自然是非好茶不可;若是遇到那小门小户的来,给一碗外面茶水摊上卖的花红茶叶也就算不错了。


章传福笑着回道:“沈老板客气了,谁不知道徽州茶商将茶叶买卖做到天下各地,就是在这汉口一地的茶叶商人,十之八九也都是来自徽州。鄙店的茶怎能和您府上的比呢!”

就这六安瓜片,还是燕记的燕老板跑了趟江淮,顺带着给我尝尝鲜的。


“呵呵,章老板就是喜欢处处示人以弱,好吧!既然这么说了,日后若是有亲戚从家里过来,准叫他们捎带上一些黄山毛尖。那种茶冲泡后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兼有活力,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讲究的便是每年清明谷雨时节,选摘初展肥壮嫩芽,着熟练之人炒制。其外形微卷,状似雀舌,绿中泛黄,银毫显露,且带有金黄色鱼叶。”

沈老板对茶叶的一番高谈弘论,让文定是大为折服,此人不但是诗词上造诣不浅,对这些文人雅士所偏好之物也是所知甚详,确有高雅之风。

文定不免向他赞道:“沈老板不但是善于诗词,对茶道也是颇有研究呀!若有闲暇,在下一定要上门求教求教。”

“哪里,哪里。”


沈老板满脸得色的笑道:“不过是自己平素便爱饮茶,所以对这些也就有些留意。若不是我那表哥非让我跟着他做上了官盐的买卖,说不定如今我便会是这汉口众位茶商的其中之一。”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沈老板才说出此行之目的,原来前两月,沈老板曾以极为重要之物向源生当做抵押,借贷了大量的现银于以周转。此物重要之程度,就连文定也不曾接手,全部过程都乃是东家一人处理,从头到尾文定也不知道这沈老板究竟是拿着什么抵押品上门借贷的。


不过观以东家重视的态度,文定也明白这件事自己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若是强要去打听,反而是给自己,给他人添加了不必要的麻烦。必要的时侯,糊涂也是一种上佳的处世之道。

今日这沈老板便是来赎当的,章传福拿出一把算盘,拨弄的铮铮作响,最后算出的数目也不念叨,而是将算盘整个的调转过面,递到他面前。

沈老板看了看那几颗小小的算盘珠,淡淡一笑道:“章老板,这数目怎的不对呀?”

“何曾有呀?”这真是要闹出笑话来了,章传福赶紧又重新将算盘转了过来,啪啦啪啦的一阵响动,抬起头茫然的道:“两遍都是这个数呀!章某不曾算错呀!”

沈老板从容不迫的道:“我们徽州人最是讲信用不过的了,来之前在下已经是心中有数,章老板少算了几许,您老兄或许是好心便宜沈某,不过沈某人不能占这种便宜。”


陪坐在一旁的文定楞住了,哪里有放债的给人减钱,而还帐的还要追加的,东家与这沈老板二人究竟是在捣腾些什么。文定原本先就要暂避一时,不过章传福与这沈老板却又让他留了下来。


只是章传福也没弄明白这毛病是出在何处,为何这沈老板会说自己少要了他钱呢!虽然这铺子里的生意,平素里章传福是不怎么爱管的,可这算帐一道却是生意人基本的入门,若是他连打算盘也会连错两次,这章家的买卖也不必开了。


沈老板则接过算盘,自行算起帐来:“这本钱是十五万两银子,当时我们说好的是月利两分五。到今日是两个月又十三日,当铺的规矩是不足月赎当亦是按一个月计,这样折算起来便是一万三千五百两的利钱,连本带利拢共是十六万三千五百两银子,沈某算的可曾有误?”一边说一边拨弄着算盘珠子,话刚说完时,算盘珠子也刚好停了下来。

文定暗自吐了一下舌头,十五万两白银呀!光是这几个月的利钱就有一万多两银子,怨不得东家要自己全程经手,如此巨额的买卖,任了谁去,也不会放心由外人经手。


“沈老板的帐算的是不错,不过却漏了一点。”章传福接过算盘,轻笑道:“鄙店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小件按月取利,像沈老板如此大宗的则应是按日结算。”又一项一项的算给他听:“从当日沈老板来鄙店典当算起,是两个月又十三日,两个月的利息钱是白银九千两,那多出的十三日,以每日一百五十两计,加起来一共是一万零九百五十两。章某三遍所算都是这个数目,一定是不会又偏差的。”

原来这是他们铺子的规矩,沈老板还怕是特意来照顾自己,又有些不放心的道:“当真是如此,按日结算吗?”


“呵呵,旁的事情倒还罢了,这祖宗传下来的百年规矩,章某岂能当作儿戏?”这话说的是名正言顺,不论他章某人与这沈老板是如何要好的朋友,也断断不会拿源生当百年的字号来做人情。

沈老板听闻之后也确信其言,打怀里掏出一沓会票,由其中抽出了数张,递与章传福,道:“这乃是行舟兄开于我表哥的会票,章老板只需将其交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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