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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缇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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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天子,怎会不知道?”于是黄长卿朗朗念着去年所颁的一通诏书:“‘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而功未兴,是奉吾诏不勤,面劝民不明也。’”

“既如此,官吏又何敢疏忽?”

“或者是皇帝仁慈,总希望官吏自己醒悟,不肯轻加刑诛的缘故。”

举座都以宋建见解为然,反倒是他本人,又有异议。他说他在长安,曾与许多学者往来,对于治国安天下的道理,颇有不同的看法。如今的潮流是好黄老之术,主张无为而治,以免扰民,安处深宫的窦皇后,就是坚信这个主张的。但也有些学者,认为开国之初,正在大乱之后,而且人民苦于秦法繁苛,所以留侯张良、曲逆侯陈场他们提倡黄老之术,清净无为,与民休息,自然不错。只是数十年下来,天下太平,就应该更有一番积极的作为,而根本上的作法,是要读诗书,兴礼乐,复兴先王之道,就像贾谊《陈政事疏》中所说的那样。

“唉!”黄长卿突然把宋建正讲得起劲的话头拦住了:“这已死的贾生,不提也罢!”

宋邑不明白黄长卿对名重一时的贾生,何以这样提起名字都讨厌?唐安却是了解的。二十几岁便为皇帝征聘为博士,因为年经太轻,被称为“贾生”的洛阳贾谊,曾向皇帝进言,力主裁抑藩国的势力,特别是对像齐国这种有七十余城的大藩,更要削其封地。他的办法是推恩分封诸王子。总有一天齐国会化整为零,由大变小。所以身为齐国贵戚的黄长卿,对于贾谊会这样深恶痛绝。

宋建虽也是齐王的内亲,但为人十分豁达,所以他的想法与黄长卿不一样。这时只觉得被人打断了兴致,脸上讪讪地有些不对劲。唐安见机,便即大声说道:“讲黄老之术也好,兴先王之道也好,总之,皇帝一再下诏,奖励孝梯,特重农桑,这是人生的大本,奉诏力行,决无差错。”

亏得他这样一调停,席间的气氛,才又恢复融洽热闹。酒到半酣,宋建拔剑起舞。然后黄长卿也唤出几名浓妆艳抹的家妓,以更番的清歌妙舞,劝客进酒,直到薄暮方罢,除却量大如海的宋建以外,都已颇有醉意了。

席散客辞,唐安和宋邑拜辞了主人,又特地向宋建郑重致谢。已经出门,将要上车,突然听得宋建在后追了喊道:“两公留步,两公留步!”

唐安和宋邑都站住了脚,静听他有何话说。

“我想起有个消息,或者于令师大有关系。”宋建看了看左右,低声又说:“我在长安,曾听说皇帝要召阳虚侯入朝。大概就在最近,可下诏令。”

这一说把他们俩的酒都吓醒了,如果阳虚侯人在长安,而朝廷恰好在这时侯下诏治老师的罪,侯府的官员不明究竟,奉诏行事,那就除非天子特赦,再也无法可救老师了。

唐安比较沉着,定定神问道:“王侯皆是五年一朝,大前年阳虚侯朝觐,家师且是随侍了去。于今不足三年,怎的又要入朝呢?”

“皇帝事亲孝,驭下慈,笃于亲谊,阳虚侯是他胞侄,一时想念,召来相见,何足为奇?”

“是,是!”唐安无暇多问,长揖到地:“多承关爱,心感万分。”

彼此分手,唐安和宋邑同车而去。宋邑毫不怀疑宋建的消息的正确。多少天来,苦心安排,眼看必是一个圆满的结局,想不到世事如棋,变化莫测。谁说人定可以胜天?看来老师灾星当头,不管如何奔走,都是白费气力,想到这里,心灰意冷,懊丧不已,浑身像脱了力,连话都懒得说了。

唐安也没有说话。但是他虽也感到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心情却不似宋邑那样绝望。他在盘算着、估量着,这一番意外情势所能引起的各种不同的后果。

到了宋家,还有些宾客在。宋邑少不得打点精神,好好周旋。那些宾客,原就因为宋邑在这喜庆日子,不留在家里受贺,外出赴宴,一去半天,难以索解,这时又发现他神情沮丧,言语恍惚,心中越有数,事有蹊跷,不该再打扰主人家了。

于是一个接一个,告辞而去,宋邑也老实相告,有事急待处理,无法款待,一再表示歉意,不多一刻,贺客散尽,只留下一个唐安未走。

“怎么办呢?”宋邑顿足叹息,“老师如何这等命苦!”

“你先沉住气!”唐安赶紧摇着手安慰他,“我已经细细想过了。无非多费些手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要紧的是,得赶紧通个消息到阳虚。”

宋邑一听这话,立即踌躇了,但终于作了个振作的表情,顿一顿足说:“也罢,我再到阳虚去一趟。”

这神情提醒了唐安。同为师门效力,宋邑仆仆风尘,已两度跋涉。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该再让他受辛苦了。

“我去吧!”唐安毅然决然地说。

“不!”宋邑的语气比他更坚决:“你不能离开临淄。万一有什么变化,且不说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只怕连个消息都听不到。”

想想这话也对。唐安重新又考虑了一会,发觉也并没有亲自到阳虚去的必要,“反正只是给个信。你不是说,曾跟缇萦定下了通信的办法吗?”他问。

“是啊!”宋邑答,“为了要瞒着老师,她给了我一个地址,是她极相好的一个女伴家,说是若有消息,可以由那里转给她。”

“那就行了。派个人送封书简去,不必多说,只告诉她有阳虚侯将要奉诏入朝的传闻,应该如何处置?反正有个老谋深算的卫媪在那处,不必你我费心。”

一提到卫媪,宋邑的心情宽松了。他对卫媪佩服得五体投地,相信她一接到书简,必有妥善的办法。所以欣然同意了唐安的建议。

于是当夜作了一封简札,雇好一个极妥当的壮汉作书差,叫他星夜赶到阳虚去投书。

“总还得有封回书,才叫人放心。”等一切安排好了以后,宋邑忽又这样表示。

唐安对淳于意的情形,不大熟悉,迟疑地问道:“有人能作回书吗?”

“正就是没有人可作书。卫媪根本不识字,缇萦不能书写。”

“那只好带个口信回来了。”

唐安把信差找了来,细细嘱咐了该办的事。由于带回信,得在阳虚住宿,格外又多给了他盘缠。预计路上往返要四天,在阳虚要等三天,大概总得七天工夫,才能有回信。

非常出人意外,仅仅过了四天,信差就从阳虚回来了。

“怎么这等快?”宋邑不安地问。

“当时就有了回音。我知道你等着,星夜赶了回来。”

“喔,辛苦,辛苦。怎么个情形,请你细细说来。”

信差告诉宋邑,赶到阳虚那天,已经天昙。依照地址,找到了李吾,说明来意,李吾叫他等一等,随即出门去了。

“不大一会工夫,带来了一个老媪,一个长得极秀气的女儿,看了书信,当时就要掉眼泪。那老媪倒像是个有主意的,很客气地请我到另外一间屋,说要请我饮酒。我知道,意思是要我避开,他们好商量办事。我就说……”

宋邑无心听他的闲白,打断他的话说。“你只说,以后如何?”

“以后,那老媪来跟我说:”请上复宋公,一切放心。倘或贵人远行,当然会安排。如果有何意外,自会派人请宋公到阳虚来商议。‘回信就是这几句话。“

果然,卫媪老谋深算,是个靠得住的人。“贵人远行,当然会有安排”,说得一点不错,看来大可放心了,宋邑这样在想。

06

是杏花初放的时候,阳虚侯置酒召客,其中也有淳于意。酒阑人散,主人单单把淳于意留了下来。

在杏林中闲步着,走到后苑东北角的池边,僻静无人,阳虚侯站住了脚,闲闲说道:“仓公,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外边大概都还不知道,就在这几天我要到长安走一趟。”

“喔,是!”淳于意松了口气。原来他有些紧张,看阳虚侯的神情,他以为是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要谈,是误会了。

“大前年入朝,你是随了我去的。这一次。我要问问你的意思。”

“我——?”

淳于意要考虑了。原来他想说:我当然依君侯的吩咐。旋即想到自己还有麻烦来了,这时侯是个申诉的好机会,但是,一记起齐国太傅的心怀成见,仗势欺人,他就忍不住要激动、要赌气,忘了顾惜自己。

因此,他仍旧抱定宗旨,决不求援阳虚侯,也不必跟他说什么真相。只是随从入朝,倘或被延尉逮捕,下了“诏狱”,阳虚侯自然没有坐视之理,要他设法营救,这样,岂不是给别人添了麻烦?

于是,他决定这样回答:“我要请君侯恕罪,此番,我实在不能例从了。”

“为什么呢?”阳虚侯暗示着:“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实话!”

淳于意心里一动——为的阳虚侯话中似有意,莫非他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此时无暇思索,立刻得找个不能随从入朝的托词。

他向不善于推托敷衍,想了一会才说:“贱体衰颓了,难耐跋涉。”

阳虚侯失笑了,那正是他推辞齐王府征辟的理由。

淳于意发觉自己措词不当,阳虚侯已知是在撒谎,不免有愧色,越发讷讷然不成句。

“好吧,你既不愿去长安,我不勉强你。不过——”阳虚侯沉吟着,没有再说下去。

这使淳于意不能不问:“君侯还有什么吩咐?”

突然间阳虚侯想到,有句话可问:“临淄可有消息?征辟你的事怎么了?”

“我不知道。”淳于意摇摇头:“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吧!”

态度是有些傲慢,但在一向对他持有好感的阳虚侯眼中,却更佩服他的正直刚强。由此一念,阳虚侯立即作了个决定,不必再旁敲侧击地迫着淳于意说话了——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他决不会说一句半句请托的话,只照缇萦的意思,在暗中保全他吧!

“缇萦在家做些什么?”阳虚侯笑道:“她好一副歌喉,可爱得很!”

赞美缇萦,是淳于意最高兴的事。然而,他意有未足,缇萦的可爱,又岂仅一副歌喉?她的孝顺、聪明、厚道、不慕虚荣,不都比歌喉生得更可贵吗?

就这微觉怏怏,欲有所言的时候,发现杏林有几个人探头探脑,似乎有什么事要来陈述,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淳于意认得领头的谒者——他明白,谒者掌管朝贺奉使,交际应酬。如今阳虚侯要入朝,该带些什么人,准备什么贡物仪礼?以及一切车马食宿的安排,责任都在谒者肩上。现在必有许多迫切的公事要请示,识趣告辞吧。

他的推测一点不错,所以阳虚侯也不留他,只说:“长行的日子,正待选定,在家总还有几天耽搁。抽一天工夫,再请你过来,检点他们所携的药囊。”

“遵命!”淳于意极恭敬诚恳地答道,“这是理当尽心的。君侯体气健旺,可以放心。不过到了长安,伏望节饮食,多保养。”

“我自己会当心。”阳虚侯又问:“我这里四位侍医,你看带谁去的好?”

“那自然是陶侍医,老成可靠,脉法也精。倘或君侯接纳我的推荐,我再去访他细谈,把春令该当注意的疾病,以及征侯疗法,提示一番,那就万无一失了。”

“好极,好极!”阳虚侯欣然同意,“一切费心了。”

已经告辞了,却又谈了好一会。等淳于意再次揖别,出了杏林,阳虚侯倒又派人赶了上来,有句嘱咐,说是翁主想念缇萦,明日一早,遣人接她到府里来盘桓,特为先告诉他一声。

于是,到了家,淳于意就把这话告诉了女儿。

“那么,爹,你可准我去呢?”

“去,去!”淳于意近来对缇萦是格外的慈爱了,以前不甚同意她做的现在一概不加反对,所以这样一叠连声地许诺着。

然而缇萦却不敢擅专,而且切记着父亲曾经教导或者暗示过的话,凡事仍旧禀命而行。此时得以允许,才算放心。

“阳虚侯夸你的歌唱得好。”淳于意又说,“你明天再唱些给他听,就算送行。”

“送行?”缇萦不觉紧张了,“可是阳虚侯要入朝?”

“你何以得知?”淳于意极快地问。

看到父亲通视的眼神,缇萦才知道话中有了漏洞,幸亏还未说出“奉诏”二字,犹可掩饰。

于是她轻悄地,故意反问一句:“若非人朝,又到哪里去呢?”

淳于意又叫女儿问住了,照例地,也是付之一笑。

“爹!”缇萦的心,像绷紧了的弦,但表面是沉着的,她问:“你也要随阳虚侯到长安?”

“我不去。”

“为何呢?”

为何?淳于意在阳虚侯面前,是不愿说实话,在女儿面前是不便。他看一看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叹口气说:“爹老了!也懒了!怕走长路,只想找个清静地方,能让我好好休息!”

苍茫的暮色衬映着衰瘠的容颜,料峭的风势隐没了凄凉的声音。这所见所闻,真不是娇如枝头蓓蕾的缇萦,所能承受得了的。那是一种无告无依的感觉,除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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