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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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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了惨重打击的兮重孝半年之后从金陵回到长安不久就一命呜呼。

长安兮家转眼之间破碎覆亡。

大夫人方氏带着一个装满了祠堂里的灵位的大木箱坐上了前往金陵的马车,嗒嗒的马蹄把所有的繁华和荣誉都低声埋葬。

在兮重孝逝世的三年后,我的母亲才终于找回了被四夫人偷走的家传古琴。

第三章 大风起兮

昔我新婚,燕尔情好。媒无劳辞,筮无违报。归姝邀终,咸爻协兆。俯仰同心,绸缪是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也如何,不终往告。呜呼哀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织舞笑着说,“沾尘,你看这写得多好啊!好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仿佛天底下真的只有他最疼最痛最伤心欲绝最肝肠寸断。”

“一日夫妻百日恩,神死魂灭,毕竟是难抑伤感的。其实这世上的人,谁不如是呢?这篇诔文写得确实情深意切爱怜绵远,读后让人不禁黯然销魂。”我叹了口气,“一个身在万紫千红间的风流帝王,织舞,要想让他钟情始终,是不现实的。”

“在懿陵里沉眠的姐姐,除了那一把她心爱的古筝,不知道她还带走了些什么,是伤是痛是无奈,抑或是难以名状的失望。”织舞把满盒的珍珠撒在地上,光着脚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我手抚着李煜以血作笔以泪作墨写就的长卷诔文,对着那“鳏夫煜”的落款不觉默然。

李煜很少再提及大周后了,关于昭惠皇后的生前世后他平常都很少提起。只有在酒醉之后,他才会敞开自己的心扉,他说:“我每看及昭惠皇后的遗物都会黯然伤怀,不能自持。”他把他写给昭惠皇后的诗词拿给我看,要我配上最哀怨缠绵的音律,让冠绝金陵的歌姬娓娓唱吟。那些酸楚的文字间的春花春柳,琼窗碧阑,全以泪眼观心血而度,相思愈深,愈铭心刻骨神思灰颓。沉哀至极,凄婉至极。

我对织舞说:“我非常同情李煜,一个生来就梦想成为诗人才圣的钟山隐士,却被扭曲的历史推倒了至高的王座上,他的无奈和失落,是绝不亚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登临送目,虽然可以一览众小。但是,织舞,高处毕竟是彻寒如芒啊!”

“九五王尊权倾域内,若高处不寒,为王者不是太惬意了么?”织舞站在满地的珍珠上,翩然起舞,彩袖翻飞,流光闪烁。

我反复吟喃着“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织舞突然停住了舞蹈,她圆睁了双眸,无比惊恐地说:“沾尘,我嗅到了血液的味道,还有,寒冷幽森的杀气!充满了杀气的血液味道。”

古琴发出了一阵痛苦绵延的呻吟。

旌旗猎猎,万骑铁蹄尘飞扬!我说:“织舞,兵临城下了!”

“皇甫爱卿,前线战事如何了啊?”

李煜极少过问前线的战事。今天突然发问,皇甫继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颤悠悠地走出臣列,“吾皇洪福齐天圣德四海,是天命所归,宋军岂敢来犯?”

近旁的洛期发出一阵长长的冷笑,“皇甫指挥使果然厉害,宋军已兵临城下,你居然还在蒙蔽圣听。皇甫指挥使,秦某不才,敢问一句———不知指挥使您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吾皇宋军已逼近金陵,难道……莫非……是赵宋大军杀到殿前的一刻么?!”

“秦———洛———期!你……”一颗斗大的汗珠顺着皇甫继勋的额头流了下来。“你危言耸听,你才是欺瞒圣上!”

“那么……你告诉皇上,宋军现在所处的地点。”洛期高声地说。

“我……我……宋军在……”皇甫继勋嘴唇嚅嗫,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转眼间额头上挂满了汗水。“宋军……”

“圣上!”洛期撩起袍襟,跪到殿上,恭声对李煜上奏,“启禀吾皇,宋军大将曹彬率赵宋水师顺江而下,破池州陷芜湖,大军集结于采石矶。据前线哨探回报,宋军正准备用大量战船做浮桥,不日便将直抵金陵城下。”

“洛期小儿胡言!”大臣张洎走到殿上,俯身上奏,“启禀吾皇,宋军水师虽然是虎狼之师,但我唐军士卒也凶猛强悍,偶有小股冒犯之敌,早已歼灭,圣上勿忧。”

洛期一跃而起,“乱贼张洎,你竟敢与皇甫继勋狼狈为奸,蒙蔽圣上!”

皇甫继勋长出了一口气,冷冷地说:“秦将军乱言战事,我看,是垂涎唐国的三军令符了吧!”

“你……血口喷人!”

“好了!”李煜愤愠地喊了一声,“你们各执一词,孤听得也乱,诸位臣子,前线战事如何,你们一起把真相告诉孤!”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齐身跪倒,低俯下头,高声说道:“圣上贤德,四海归心,宋军早退,前线无忧!”

站在殿中央的洛期呆了。

“圣上,群臣明见,圣上该确信了吧!”皇甫继勋狠狠地瞅着洛期,“圣上,秦洛期惟恐天下不乱,祸言战事,欺瞒圣上,罪当凌迟!”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齐声高喊:“秦洛期欺瞒圣上,罪当凌迟!”

怔怔的洛期站在殿上,恍然失神。

司辰对李煜说:“王,洛期是唐国的臂膀,杀了洛期,便如同折断了唐国的臂膀。纵使宋军不来,唐国也自然会毁掉的。”

“司辰,佛真的不诳语世人么?”李煜说,“那么我唐国的命脉,就交给上天来裁定吧!‘命灯’若能烧到明天天明,洛期就继续活下去吧!”

司辰叹了口气。“王,佛要他活,但恐怕‘阎王’不会要他的命活到三更的。”

皇甫沁跨着骏马飞奔回了皇甫家的府第,她顾不得解去一身戎装,执着马鞭就冲进了她父亲皇甫继勋的房中。她跪在她父亲的脚下,连连地磕头,泪噎难抑。

刚刚铲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的皇甫继勋,正在把玩着一块南朝的古玉。除去了秦洛期以后,金陵城中便再无一人敢顶撞他了,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就可以完成他权倾朝野掌控金陵而后替王位以睥天下的梦了。

他万不会想到,他的梦会被女儿的哽咽所敲醒。“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居然让我一向自命不凡、口口声声不染污泥的女儿,向我———这个腌月赞的人,叩头。”

“父亲,女儿求您了,求您饶过洛期吧!”皇甫沁抬起头来,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沁儿,洛期是个人才,一个举世无双的人才。我不是不想饶过他,而是,我不能饶过他,绝绝对对地不能。我今天若饶过了他,终有一天,你就会如今日今时一样跪在他面前的,我的女儿呀,那时候命悬一线的,就是你的父亲了。”皇甫继勋把手中的古玉蓦然摔到地上,看着它清脆破碎溅起坠落,心爱的宝贝转瞬成为一片碎屑。“沁儿,你要记住,人在乱世只能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甫沁瘫软在了地上。“我不能让他死,父亲,如果要他死,你还不如让我死。”

我带着美酒和烤肉来到佛殿的时候,被铁链紧锁的洛期满身伤痕,正呆呆地看着火光熹微的“命灯”。灯光映照在高大的佛殿上,佛祖的神情凝重。几生几世的浮屠造化,一世的人怎样来断知呢?前世是福是罪,谁能告诉我,谁又能告诉洛期。

洛期看见了我,笑了笑。“沾尘,其实我很清楚,‘命灯’是烧不到天明了。他们鞭笞我用铁链锁住我,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伸出手,对我说:“沾尘,给我酒。”

我打开酒坛的纸封,默默把酒递给他。

“最淳最烈的美酒,沾尘,还是你了解我。”他仰首大口地喝,所有的郁愤都消融在了他的肺腑间。真情至性的男儿洛期,你终于无法摆脱历代忠烈武将的悲惨命运。

你若愤恨尽管发泄,因为,忠烈之将的死亡,往往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小人当道,忠贤远逝,在潘佑李平林仁肇接连闭上眼睛之后,唐国的肉躯已开始腐烂,而你的死,将奏响它灭亡的葬曲。我说:“唐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我不怕死更不怕含恨而死,只是不想这样窝囊地死。我四岁习武,马战步战无不精擅,习兵书演阵法通五行生克,十九岁封将佩印纵横沙场,虽名动一方但却未能为国开疆扩土,不能率铁骑横枪中原轰轰烈烈地一战酣畅,纵死方休,实为憾事。”他痛苦地对我说,“若能在中原的沃土上横枪立马,问雄天下,那该多么豪情激荡畅快淋漓。”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惜,洛期,他们会踩着你的骨骸进入金陵,而不是你的战甲和宁死不屈的身体。”

他抱起酒坛张开嘴把一坛烈酒直倒下去,酒水伴着他的泪水一起从脸颊流下。他放声长啸,钉固在地上的铁链发出颤栗的呻吟。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沾尘,想不到,我连刎剑乌江的楚霸王也做不了。”他凄厉地笑,面容痛苦扭曲。

“男人,战争与名利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她推开房门,我和洛期都愣住了。

站在我们面前的皇甫沁,一身素麻孝衣,双眼都已经哭得红肿。她面容憔悴,全不是平日里英姿飒爽磊落豪放的女中英杰模样。

“皇甫沁……你这是……?”我难解地问。

“秦老先生已经年过半百,我可不想让他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皇甫沁坐到洛期的面前,“洛期,我会处理好你的后事的。”

“好,很好,做父亲的置我于死地,做女儿的来为我出殡,洛期的残身,全赖皇甫家了。”洛期说,“不过皇甫小姐金枝玉叶无需操劳了,相信沾尘已经为我备好了陋席一卷,秦某只求不会暴尸荒野即可,风光大葬怕是不行了。”

“秦洛期,我皇甫沁素来说一不二的。”皇甫沁向怀里一摸,竟掏了一柄匕首出来插在身前的地上。“只要天明前‘命灯’烧尽,决不让你受凌迟之苦,我会亲手杀了你并且厚葬你。文弱的兮沾尘能够拦得住我么?”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但是,沁,你是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他,你忍心亲手杀死他么?”

“我不忍心,我爱他,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手杀死他,我要他痛快地作别人世。我不要他痛苦。”她微笑着说,“我要亲手杀死他,我要在他咽气之前抱紧他。洛期,我要你永远都记着我,不管天上地下。”

洛期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只能看着她,心乱如麻。

“秦洛期,我不管你怎么想世人怎么想,说我下贱无耻我也认了。反正我皇甫沁今生只认你敬你爱你这么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披麻带孝为你青灯余生。”

“你是金枝玉叶享尽万千宠爱,何苦为了我了断红尘抛弃荣华。”洛期低下了头,无奈地说。

“我皇甫沁读书不多,也不懂什么含羞淑雅,没有那么多矫揉造作,我爱你就要告诉你,要你知道要你感受要你不能躲避。”她话语坚笃斩钉截铁。

我立时被这一番话征服了,是的,征服。这一刻天下的女子们仿佛都渺小和轻浮了,一身素麻的皇甫沁变得异常高大伟岸。甚至,连一世英雄的秦洛期也相形见绌了。

“尔父假使有你一半的豪气,唐国早已南方封土北上阔疆,何至于屈从他人到今天国运危亡!”

“除了天下苍生唐国运脉,秦洛期,你就真的只是一件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兵器么?家国天下。苍生名利。你心里就再没有其他了么?”

“不,沁,他心里有,有着许多别人不曾知道他自己不曾面对的东西,他无比勇敢也无比懦弱。”我又对洛期说:“朋友,来世是一件很飘忽虚无的事情,今生,把今生该留下来的话留下来吧,不要欠今生太多的债,那样永世也还不起的。”

这一刻的秦洛期神情黯淡,不复平日里的刚毅冷漠。他不再像个冰寒的战将,而成了一个伤情的浪子。他伸出手,慢慢放到皇甫沁的脸颊上。

“沁,我与你父亲注定针锋相对不可妥协,今生今世,我只能对不住你。”

我看到洛期与皇甫沁四目相望泪眼模糊,便识趣地退了出来。窗户上的一对人影终于依傍在了一起。

“放开了仇恨的世界,是多么温馨甜美呵!”夷芽幽幽地说。

“唐国如果灭亡了,皇甫指挥使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么?”司辰语气淡然,面上亦无表情。“多少年的处心积虑都将付诸东流了,亡国之臣是否还能享受此时的荣华富贵,我想,皇甫指挥使心里肯定比我清楚。”

“司辰法师身为唐国的国师,竟然说出‘亡国’这样的话来,如果被圣上听到了,国师不怕圣上发雷霆之怒吗?”皇甫继勋冷冷地说。

“唐国的运势,不是人说出来的,谁忠谁不忠相信皇甫指挥使比贫僧更清楚。”司辰说完这席话,便转身离开了。

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的皇甫继勋,缓缓低下头来。“我老了。”他艰难地叹息着。

寺里的晨钟响起,把沉睡中的秦洛期和皇甫沁唤醒。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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