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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新宋-十字-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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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汴京新闻》,《汴京新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而且还有「广告」。
报博士有时是连着广告也一起读出来的,会仙楼旁边的「李家老字号」,就在《汴京新闻》上打了广告,连着那些伙计都非常神气,整日拿着报纸对客人夸耀:「我们这是报纸上登了的……」
不过对于《汴京新闻》上的什么「以民为本,民为贵君为轻」之类的话,田烈武是想不太明白的。
「我一个开封府小捕头,怎么可能比赵官家还要『贵』?这不是胡扯吗?」田烈武这么想着。
听了好久以后,田烈武才想明白:这是因为桑公子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大好人,他这是帮老百姓说话。
这日,约了吕大顺和往常一样踏进会仙楼,田烈武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会仙楼客人比平日多了许多,而且看打扮全是些读书人。
田烈武暗暗纳闷,一边上楼,一边向吕大顺问道:「大顺,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生多出许多人来?」
吕大顺笑道:「瞧你这糊涂的,礼部试就要开始了。各地贡生都来考试,连贡生带书童,得有多少人呀?再加上白水潭学院新年级开学,我们这边还好点,你去白水潭看看,那才是人山人海。」
田烈武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喀喀喀三步两步挤到楼上,找了个位置坐好,要了一盘豆角,一盘小炒獐子肉,一壶老酒,和吕大顺一边对饮,一边听报博士读报。
这报博士读的报纸,却是《汴京新闻》,他先读了一段关于礼部试的报导。
《汴京新闻》是三大报中最灵活的一份报纸,桑充国特意组织了人手去采访礼部官员,以及以前参加过科举的成功人士,介绍经验,提醒考生注意事项,专门做了个「省试专题」。
相比之下,《皇宋新义报》就死板得多,连三位状元主笔的优势都不会利用,让桑充国等人很不理解。
那些考试的注意事项和经验,很受参加省试的贡生们欢迎,让《汴京新闻》的销量一路攀升。
但是这些对于田烈武来说,却未免有点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把这些东西全部读完,报博士清了清嗓子,捡出一段新闻,接着摇头晃脑地读道:「本报最新消息,白水潭学院第一届技艺大赛,定于九月十日在新建体育场开幕,为期十五天……比赛项目分马术、剑术、格斗、射箭、蹴踘、毽子……单人团体共三十六项,第一名可得金质奖牌,与钱三十贯之奖励……以上云云。」
这段新闻,立即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吕大顺喝了一口酒,高声问道:「报博士,这技艺大赛是怎么个比法?报纸可有说及?」
报博士朝这边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客官,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报纸上说欢迎参观……」
吕大顺不以为然地说道:「读书公子踢踢毽子,玩玩蹴踘也就罢了,怎么会去比剑术、格斗呀?」
吕大顺这句话,立即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连不少读书人也在交头接耳,议论着白水潭搞的这个什么「技艺大赛」,是不是有辱斯文。
却听酒楼西边有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列位不曾读书么?孔圣人也会剑术的,大丈夫出则将,入则相,须当文武全才。
「大宋读书之人,久不习剑术技击,桑山长的见识,让在下佩服不已,届时在下一定要去看看的。」
自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石越而不是桑充国的主意。
田烈武抬头打量此人,只见他二十二、三岁,剑眉星目,脸色略显苍白,身材清瘦,身穿一袭白色棉布长袍,虽然显得很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带,扎了一个漂亮的结,腰带上插着一枝绿色的竹箫,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富家子弟,但是整个人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气质清雅得紧。
这个年轻人见田烈武在打量他,便朝这边点头一笑。
田烈武微楞一下,也不禁点头微笑致意。
接着,又听那年轻人说道:「白水潭学院乃是天下学院之宗,在下今科若不得中,还要投入白水潭学院读书呢,诸位存有此想者,亦不在少数吧?」
当下很多人哄然称是。
除了一些老书生,指望着连试三科不中,朝廷恩赐同出身的之外,只怕十个有九个想到白水潭就近读书。
田烈武见这个书生气度不凡,心中顿生结交之意,但是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小捕头,粗人一个,和读书人结交,未免有点高攀的感觉。
就在田烈武当下心中迟疑之际,却见一个身穿白色丝袍的书童,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赏光?」
那个年轻人怔了一下,问道:「不知贤主人是……」
他见这个书童身着丝袍,其主人非富即贵,自己是个穷书生,父亲早死,由寡母辛苦带大,自然不会是故交旧识。
书童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旁边一间雅座,笑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公子见了便知。」
当时读书人入京考试,无不想结交名流以抬高声誉,大部分都是欲求一个引路人而不可得,有这种机会送上门来,这个年轻人便是清高,亦不能不心动,当下抱拳道:「如此有劳带路。」
田烈武自幼习武,听力胜过常人,这一番对答虽然远了一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目送著书童把那个书生带入东边的一间雅座,不禁好奇心起:那个书童的主人是谁?这么神秘。
正在想着要怎么样去偷听一下,忽然吕大顺捅了他一下:「田头,你看……」
田烈武随大顺所示望去,原来竟是那日在小酒铺插话的年轻人走了上来,今天他一袭白色丝袍,更见飘逸,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个黑袍儒服的人,两个年纪稍轻,二十四、五岁,两个年轻略大,约三十四、五岁。
这一行五人走到东边,寻了一张桌子坐下。那个年轻人经过田烈武身边时,嘴角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微笑。
会仙楼东边的某个雅座之内,一身便服的石越,向侍剑引进来的年轻人抱拳说道:「适才见公子气度不凡,大为心折,故冒昧相邀,还望公子恕罪。在下石越,不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个年轻人已然想到,这里面的人物必定非富即贵,但是一听对方自报「石越」,还是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雅座内一共七人,除去三个站立侍候的书童,余下四人中,竟有三个佩着金鱼袋!
另有一个布衣,虽然神情憨怠,但是一双眸子,亦可见其气度绝非凡品。
这时石越自报名号,只有那个布衣跟着站起,另外两个端坐不动,虽然都是常服,但是身分之尊贵,由此可见。
而以石越之身分,亦已是万千人所仰慕。
石越石子明,桑充国桑长卿,是大宋年轻人眼中的双璧,尤其是石越,在年轻人眼中,完全与一串褒义词连在一起。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如此平易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年轻人不由一阵激动,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这才长揖答道:「在下高邮举子秦观,草字少游,见过石大人。」
石越吃了一惊,这人就是秦观?
写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秦少游?
心中的历史记忆飞快地闪过脑海,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此时肯定还没有拜到苏轼门下,石越依稀记得,他是元丰年间的进士,眼下才是熙宁五年,离元丰年间最少也有五、六年时间,他这么年轻就考上举子了?
历史上的秦观,给石越的印象,不过是一个词人骚客,但是刚刚却明明听到他谈吐不凡……难道此人不是那个秦观?
石越并不知道秦少游年轻时的喜好与抱负,心中不由浮上一丝疑惑,一面笑道:「原来是秦公子。请入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冯参政,这位是刘庠刘大人,这位是潘照临潘先生。」
原来,这却是石越和冯京,在此为刘庠接风洗尘。
刘庠虽然被贬,但他对于当今皇帝有拥立之功,邓绾一倒台,石越和冯京就为他求情,终于让他改任权知郑州军州事。
目下王安石如日中天,刘庠也不愿意声张,低调绕道回汴京一趟,见几个人就要赴郑州任上。
秦观连忙一一见礼,他知道冯京是大宋少有的几个三元及第的人物之一,又是参知政事,富弼的女婿,朝中旧党硕果仅存的旗帜……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对于考前能见到此人,秦观不由大感幸运。〈编按:所谓三元及第,就是参加科举制度三阶段的考试,在三场考试中皆得第一名。于乡试得解元、于会试得省元、于殿试得状元。〉石越等他们答礼完毕,便请秦观坐了。
石越问道:「秦公子一向做何学问?」
秦观见石越相问,忙敛容答道:「学生所习,无非六经,亦读《论语》、《孟子》,此外石大人的《三代之治》、《论语正义》、《七书》等,亦略有涉猎。」
虽然秦观年岁只比石越小几岁,但是当时坊间流传四句口号:「通达六经王介甫,天下文章苏子瞻,若谓二人皆不足,孔孟之后有子明。」
这口号虽然对石越颇有抬高,但在大宋士人的心中,石越的地位尚在王安石与苏轼之上,却是不争的事实。
面对这样的大人物,秦观自然得执晚辈之礼。
石越点点头,笑道:「秦公子年岁尚轻,能尽通六经,亦很了不起。」
秦观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忙道:「绝不敢谓尽通六经,学生资质平庸,仅于《诗经》略有所得。」
刘庠性格刻薄,否则也不至于当年面辱邓绾,他见秦观拘谨,忍不住在旁边笑道:「那亦不错,唐人谓三十老明经,秦公子虽然二十多岁仅能通一经,却还不算太老。秦公子若考明经科,能通《诗经》,足矣。」
秦观听他取笑,不亢不卑地答道:「回刘大人,目下省试进士亦要考五经,不考诗赋,明经一科〈注二十一〉亦已取消,学生已无机会做老明经,不过学生生性愚钝,也比不得当年刘大人『少进士』的风采。」
刘庠虽然少有文名,八岁能诗,但中进士却比较晚,刘庠因为他岳父的遗奏,被朝廷授「将作监主薄」一职,入仕之后才参加进士考试,虽然终于进士及第,但的确不是少年得志之人。
他取笑秦观二十三、四岁才通一经,读书不够用功,差一点点就变成「老明经」了,秦观便以牙还牙,骂他中进士太晚。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秦观这里说他是「少进士」,是语带讥讽。
这等话在座的谁听不出来,冯京皱了皱眉,心里暗怪秦观轻佻;石越虽然早知秦观必有书生狷介之性,但也有点担心刘庠生气;潘照临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观和刘庠,摆明了看热闹。
不料刘庠却并不生气,笑道:「秦公子伶牙俐齿,只怕自己未必不做『少进士』。」
秦观淡然一笑,道:「能不能中进士,那自有命数。学生今科不中,便当往白水潭读三年书,三年后卷土重来亦未可知。」他这时少年意气,自然说话间挥斥方遒〈注二十二〉,总觉世间一切事皆是容易。
冯京心里虽不以为然,但他既不喜欢秦观的性子,便自持身分,不去搭话。石越和刘庠却喜欢他这少年锐气。
刘庠笑道:「若能在白水潭学得三年,出来亦不失为一真书生,养好这分书生之气,将来即便不能为能臣,也是个好御史。」
石越本来和刘庠并不是太熟,不过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要为刘庠说好话,以博得旧党的好感,这时听他对秦观的鼓励,不由大起好感。
秦观心里也有几分感动,起身长揖一礼,朗声道:「多谢刘大人教诲,学生自当铭记。」
石越温言笑道:「汴京居住太贵,秦公子何不到白水潭附近去住,写点文章给几份报纸投稿,一可扬名,二有稿酬,或者在义学兼份教职,亦可养活自己,男儿大丈夫,不怕出身贫贱,就怕没有志向……」
他的话虽然琐碎了点,却是说得诚恳,秦观更加感动。
他此番来京,的确盘缠不多,都是同窗接济,以石越今日之身分,和他说这些话,显见石越的关心。
他却不知石越心中有意让他住在自己府上,但是早有消息道石越是钦点的考官之一,他不得不避这个嫌,御史中丞蔡确蔡大人,正在虎视眈眈盯着他。
众人又说了些寒暖冷热,石越等人便开始谈古论今,刘庠颇知古今史事,和石越相谈甚欢,而潘照临之广博机敏,冯京之典训雅正,秦观之清新机智,碰在一起便是经常引起众人欢快的笑声。
除了石越外,众人对秦观诗才敏捷,都非常惊讶。
而就在这间雅座的屏风之外,白袍书生和四个黑袍儒生围成一桌,一齐举杯痛饮。
「允叔,你真的决意去高丽?」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黑袍人问道。
那个叫允叔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黑袍人,他微微笑道:「已经说好了,我们曹家本来就是商人,我对经书没什么兴趣,诗辞歌赋更加不愿意读。在功名上多半是无望了,不如做个富家翁也罢。」
「总是可惜了,以你的聪明,今年虽然没有考上贡生,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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