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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正德外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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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着冷静、细密、精到,虽须眉有所不及。这样一个人,如果决心殉节,一定先从从容容地处分了家务,然后当皇帝真个宣召,断定清白断断难保,才会找个借口,悄悄自尽。像如今这种鲁莽冲动的行径,对她来说,是大失常态的。

然而,其故安在呢?他心里在想,莫非是以死相吓,以为皇帝会因为她的寻死觅活而心存畏惧,就此放过?倘是这样的打算,那就完全错了!

正这样想着,仆妇丫头簇拥着一老一少,缕罗裹体的两个妇人,匆匆而至。进了伴芝轩,绕回廊间后而去。马大隆可以猜想得到,年长的是吴家老主人的正室,看上去比蕙娘还小两三岁的少妇,是另一位姨太太。

“表老爷,你请进去吧!”蕙娘的侍儿说:“太太跟三姨太都来了,一定有事商量。”

“好!你先进去,我就进去。”龙庆福转身问马大隆说,“你请坐一会。我进去先把事情说清楚,再商量。”

听得这话,马大隆一愣,急急问道:“怎么?蕙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家大太太?”

“没有!那丫头告诉我,蕙娘一进去就哭,走到后房没有出来。丫头推门一看,正在床栏干上结绳套,打算上吊。救下来以后,她又哭,说这件事,她连出口都难,唤丫头来请我,要我去说明经过。”

“有这样的事!蕙娘又为什么羞于出口呢?又不是她私下有了中意的人想改嫁!”

“这些事,女人家总不好意思的!你请坐一下,或许还要请你进去商量。”说完,龙庆福掉头就走。

马大隆脑中电闪一般,将全盘经过想了一遍,顿时恍然大悟,蕙娘是有意做作!心里千肯万肯,愿承雨露,但其事暧昧,可能谈不出明确的结果,到了宣召的时候,她的态度就很难把握。现在这样一闹,先就表示了她宁死要保清白坚贞,然后由龙庆福说明经过,因为有如此关乎家门宗族祸福的大利害在内,大家少不得要劝她委曲求全。而蕙娘就不妨哭哭啼啼,作出万分不愿的情状,到了最后万般无奈地答应下来。这样,她就是为全家牺牲,不但不算失节,全家还都要感激她。

好利害的女人!马大隆在心里赞叹,知道大功等于告成了。

正好吴家的管事来为客人开饭,肴撰精美而心情悠闲,马大隆自斟自饮,这顿饭吃得非常舒服。

饭罢品茗之际,龙庆福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怪,又舒泰,又怅惘,双眼之中是一种疲倦而茫然的神色。

“唉!”他坐下来叹口气,“总算说好了。”

“说好了,不是很好?老兄怎么倒叹气呢?”

“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只觉得心里不大好过。”龙庆福说,“就好比路上看见一个女人,背影苗条,要多美有多美,特意加紧两步,绕到前面一看,嗯!真悔此一看。”

“必是正面不大高明。”马大隆笑道,“也许原来不怎么丑,只是你的期望太高,所以失望愈甚。”

“你这话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龙庆福的声音很快很急,显然是马大隆的话搔着他的痒处了,停了停他伸出两个手指——暗示所指的是蕙娘,“这个主儿,”他低声说道:“原以为她对我那位下世的表兄,情深义重,一定会抚孤守节,至死靡他。谁知道全不是那回事。”

“全不是那回事?”马大隆倒奇怪了,“莫非连做作一番都没有?”

“做作?”龙庆福诧异地,“你怎么知道她会做作?”

“我是瞎猜的。你说,她怎么样的做作?”

“只是哭,只是埋怨,为什么不让她死?其实言不由衷,全无哀戚之容。”

马大隆笑了,“连你老兄这样忠厚的人,都看了出来,可知做作得不好。”他又问,“以后呢?”

“以后,还不是大家苦苦地相劝。三姨太就一句话,很有意味,她说,‘皇上召见,又不是生离死别,何苦如此担心!’这句话将蕙娘说得愣住了。”

“为什么?”

“那还不容易明白?她心心念念所想的,就是一去不回,要让皇上带进宫去了。”龙庆福说,“不想三姨太无意间一语诛心,当然会发愣。”

“唉!”这下轮到马大隆叹气了,“人心最难测,要变起来,自己都会想不到。好了,事情总算圆满了,老兄斡旋之功不可没,我一定会跟他们说明白,记下你的功劳。不过,还得辛苦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络。”

“好吧!蕙娘已经在化妆了,随时听宣。你请吧!”

“好,我先去交了差,马上就回来。”

说罢,马大隆匆匆而去,走到门口,却又为龙庆福赶上来喊住:“还有件事要商量。丑妞一定要跟着她娘一起见皇上,你说怎么办?”

“那有何不可?”

“不能!”龙庆福微皱着眉说,“丑妞懂事了,虽然谈这件事的时候,特意把她领开,可是她母亲哭哭啼啼的却瞒不过她。她说:”皇帝老儿会欺侮妈妈!‘所以要跟着一起去,那意思竟是要保护她母亲。到时候不知轻重,说几句不识忌讳的话,岂不糟糕?“

“是的,很糟糕。”马大隆问:“她母亲的意思呢?”

“在哄她。看样子是不会带她去的。”

“那就是了!”马大隆立即放心了,“老兄不必管,做母亲的自然会安排。”说完,微笑着走了。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二部分(2 )

爬了三百六十尺高、十三级的“燃灯舍利佛塔”,远眺灯树之胜,又在通州之北,宽四十八尺、长一百九十尺的石桥上驰了一回马,皇帝在通州全城文武官员跪接之下,巡视全城,然后在知州衙门进用午膳。回到张家湾,已是申酉之交了。

一回吴家大院,第一句话便问:“那个蕙娘呢?”

“已经打扮停当,静候宣召。”朱宁喜孜孜地答说。

“此刻就宣。”

“是!”朱宁又问,“何时传膳。”

“此刻就传。”

酒色二字都全了。朱宁对这一套是伺候惯的。将御膳设在“寝宫”中,等皇帝刚刚就座,蕙娘亦已到达,由朱宁亲自带领到御前。

皇帝一看便是一愣,蕙娘穿的是灰色布衣布裙。戴的是银钗银耳环,仿佛有孝服在身。而朝见皇帝是不准穿孝的。

但看到第二眼,不悦之意,一扫而空,脸上立刻浮起喜色,那蕙娘二十七八年纪,脸上身上,没有一寸不是女人——皇帝只有这么一个笼统的感觉,虽然所见的只是素色布衣,却似目迷五色,无法细辨了。

“臣妾吴蕙娘,叩见圣驾!”蕙娘敛手在腰,盈盈下拜。

“过来!我看看你。”

蕙娘不答。站起身来,微微含着笑,去到皇帝身旁,抬眼看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

抬眼一瞥,疾如闪电,而皇帝已发觉她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表情。好灵活的一双眸子!他在心中说,而口中问的是:“为什么穿得这么素净?”

“是遵洪武爷爷的规矩。”

“你也知道太祖高皇帝的规矩,”皇帝笑道,“倒说与我听听看!”

原来洪武三年有令:“庶民男女衣服,不得僭用金绣、锦绮、囗丝、绫罗,止许绸绢素纱。香饰不许用金玉珠翠,止用银。”到了洪武十四年,重农轻商,又有一令:“农民许衣绸、纱绢布,商贾止衣绢布,农家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得衣绸纱。”这一百年前的禁令,早已废驰,而蕙娘居然恪遵过时的功令,皇帝不免奇怪。

于是又问:“你可知道,我也有一道敕令?”

“何得不知?”蕙娘背诵着:“正德元年敕令:官员及军民人等,衣服帐幔,不许用玄、黄、紫三色。其朝见人员,四时并用颜色衣服,不许纯素。”

“既然知道,何以明知故犯?”

“臣妾在想,万岁爷虽高高在上,总也高不过洪武爷。所以,臣妾斗胆了!”

这无异指责皇帝违背祖制,蕙娘说话这样直率无顾忌,使得他人都为她捏一把汗,可是,皇帝却不以为忤,笑嘻嘻地说道:“你的话倒也有点道理。”

蕙娘虽未得罪,朱宁却不能不有所表白,因为“朝见人员,四时并用颜色衣服”这个规定,近侍人员,不能不知。既然知道,不加劝阻,岂非失职?事实上朱宁是劝过的,无奈蕙娘不允,答说,唯有皇帝叫她换颜色衣服她才能换。这话在此刻需要表明。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劝过,说有这么一个规矩,她的意思是要万岁爷吩咐她才听。”

“原来如此,”皇帝便问蕙娘:“你喜欢什么颜色?”

“紫色。”

“倒是很尊贵的颜色。”皇帝又问:“首饰呢?戴支银钗,未免太委屈了你。”

“臣妾有样心爱首饰,不敢戴。”

“是什么?”

“一支羊脂白玉钗。”

皇帝点点头,转脸问朱宁:“穿紫戴玉,是几品服饰?”

一品至五品用紫色。而命妇首饰,三品、四品用金珠翠,只有一品,二品才准用金玉、珠、翠。显然的蕙娘不是心爱羊脂白玉钗,是心爱一、二品命妇的身分。

朱宁心想:这妇人利害得很!讨了便宜,又狮子大开口,不能让她太过得意。决定压她一下。

他想说:是四品服饰,话到口边,蓦然省悟,给她四品服饰,她一定不肯戴玉钗,问起来是定制所关,不敢僭越。

这一来把戏拆穿,且不说欺罔之罪,光是在皇帝面前讨一场没趣,便大损“皇庶子”这块金字招牌,因而很见机地说老实话:“二品命妇的服饰,才是穿紫戴玉。”

“就赏二品命妇的服饰。”

恩出格外,蕙娘却无喜色,跪下说道:“万岁爷天恩,臣妾不敢领。”

“为什么不敢?”

“臣妾不忍独受诰封。”

此言一出,皇帝不解,看着朱宁问道:“她说什么?”

朱宁心想,这个妇人得寸进尺,还要为吴家大妇讨封,未免太过分了。但转念又想起马大隆告诉他的一切情形,了解她这正是决心辞别故枝,借此对吴家报答,或者说是补偿的表示。不如依了她,倒省却好多事。

想停当了,便却答奏。“回万岁爷的话:吴家还有大老婆,请万岁爷也封了,她才安心。”

“喔!”皇帝对蕙娘点点头:。“看来你倒是讲礼义的!也罢,就看你的份上,也赏二品命妇服饰。”

蕙娘这才喜孜孜地拜了下去:“臣妾叩谢天恩。”

等她站起身来,皇帝问道:“这下你该没话说了吧?”

蕙娘嫣然一笑,露出两排编贝似的细白牙齿,淡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形似菱角。那笑容本就妩媚,加以蕙娘的风仪,近乎冷艳一路,所以这一笑予人的感受,格外强烈,皇帝已有些不能自持,恨不得并坐接膝,磨鬓细语了。

“臣妾告罪,”蕙娘说道:“容更换了御赐的服饰,再来朝见。”

“啊!”皇帝心想,赏赐二品命妇的服饰,应该出于宫中,人情才做得全,可是此时又哪里去找全新的凤冠霞被?想一想,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来,给你个小玩意,意思意思。”

所赐的是一枚碧玉的九连环。这珍贵又过于“百宝箱”中所贮的首饰,蕙娘更是笑容满面,深深称谢,方始暂退。

这一退下,隔了有半个时辰,方又再来。穿的却不是凤冠霞帔,而是紫色缎子绣花的夹袄,下面一条白练百褶裙,高梳宫髻,珠翠满头,胸前用绿色丝绳悬着御赐的碧玉连环。那种雍容华贵的仪态,将御前的侍从都看得呆了。

“‘淡妆浓抹总相宜!’”皇帝念了一句诗,“看来看去,只有你穿紫的才好看。”

“万岁爷别这么夸奖!别人听了心里不舒眼。”

“谁啊?”

“宫里的娘娘。”

皇帝笑一笑,随即攒眉皱鼻,做出一副怪相,“好酸!”他向朱宁问道,“你闻见了没有?”

“闻见了。”朱宁面无表情地答说,“是山西老醋。”

“你听见了?”皇帝笑着调侃,“你的醋劲好大,人家不吃你的醋,你反吃人家的醋,是何道理?”

“臣妾是实话。”蕙娘答说:“臣妾向来不会吃醋。”

“吃醋不会,可会吃酒?”

“酒是会吃,只怕醉了放肆失仪。”

“那更好!”皇帝很高兴地说,“来,取套杯来。”

所谓“套杯”,杯是由小而大,或五、或七,成一整套。但御用的这一套,却有九只,小如拇指,大如饭碗,玉质金镶,异常名贵。等取了来一字排开,皇帝指一指酒壶,示意左右斟满。

“你会猜杖不会?”

“不会。”

“猜拳呢?”

“出手太慢,准输。”

“那,”皇帝有些伤脑筋了,“怎么吃法呢?”

朱宁怕成僵局,想起打听来的消息:蕙娘善弄丝弦,想来亦会唱曲。便插嘴说道:“奴才有个主意,蕙娘唱曲,为万岁爷下酒,一曲一杯。”

“这好!就这么说。”皇帝高兴地拍手,“快取乐器来!”

蕙娘亦不推辞,低声告诉朱宁,派人到伴芝轩取她用惯的琵琶,转过脸来,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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