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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尘有幸识丹青-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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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位年轻公子走进来,飞白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伞。嗯,是“晴好坊”制的三层铁骨伞。飞快的溜一眼,天蓝色缎子长衫,下摆沾了些泥浆水迹,仍然隐隐约约看得出精致的本色刺绣。
“是个大主顾。”飞白心里有点忐忑,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看文房四宝还是看字画?” “随便看看。”来人有一把清朗悦耳的嗓音;径直走到几幅中堂山水画前看起来。
“敢问公子可有相熟的伙计?待小的唤来招呼公子。”
对方转过脸,似乎这才看到飞白,打量了几眼,心里很有些惊讶于这个小伙计的清新气质:一样谦卑的笑容,在这张脸上却只觉得自然亲切。于是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就你在这好了。”
飞白这才看清对方年纪不及弱冠,那笑容温润如玉,沁人心脾。
几句对答下来,飞白觉得和这个人说话简直如沐春风,不由得放松下来,两人说说看看,转眼小半个时辰。看看天色,那人对飞白道:“就是这幅‘春雪银瓶’罢,你替我留着,过两日我着人来取。”
“怎敢劳动公子府上贵仆,请公子留下住址,飞白明日送过去。”
那人笑一笑:“也好。”飞白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好不容易才低下头,依足规矩把人送出大门。正看着那个撑着伞步入烟雨之中的颀长身影出神,平日带领飞白的松涛从后堂转出来,“咦”了一声:“刚走的不是吏部侍郎卢大人家的公子?飞白,你自己招呼的?”
“嗯,他说随便看看,不必唤人。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侍郎大人家的。”
“行啊,小家伙!”松涛揉揉飞白的脑袋,“这卢公子可是京里出了名的风流才子,长得俊俏,多才多艺,又有一个实权在握的老爹,是这銎阳城里的风云人物哩。能招呼好他,可是大功一件。”
飞白心里美滋滋,甜滋滋的。不知道是因为独立接待了一个大客户的成就感,还是因为那人临去时给自己留下的鼓励赞赏的笑容。
第二天辰时刚过,飞白便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把那幅“春雪银瓶图”包扎得妥妥当当,禀过掌柜,问清途径,往白石坊西二条甲三号吏部侍郎卢恒卢大人的府邸去了。(霸气 书库 |。。)
下人禀报“宝翰堂”伙计送画来了,卢子晗正和京兆尹张大人家、翰林院郑大人家的二位公子一起喝酒赏梅。转头看见飞白一身青衣小帽站在廊子里等着,映着院子里的白雪,竟是十分的素雅出尘,比眼前的红梅似乎还要耐看些。
尚未开口,郑与时已经笑道:“好清俊的小伙计,临之,我还道你真是醉心翰墨丹青呢,老往‘南曲街’上跑。原来此中别有真意在啊。”
“早知如此,你我何必巴巴的在秋波弄里看人脸色,人财两空,亏大了。”张季霖笑嘻嘻的接过话头。
卢子晗心头忽然有些不悦:“别胡说,人家是良家子弟,何必坏人清名。”
结果那天,飞白在三位公子的盛情邀请下,陪着他们再一次欣赏了“春雪银瓶图”,介绍了一番“宝翰堂”本季度的最新货物,将近午时才得以离开。卢子晗又特地派了一个家人陪着他把买画的现银送回店里。
过了两个月,郭掌柜把飞白单独叫过去:“吏部侍郎卢大人家的公子说愿替你赎身,想要你做他的书童。”
“飞白去了卢家不过半年,中秋前夕,卢家给‘宝翰堂’捎来消息,说他突然得了急病死了。”江自修语调缓慢低沉,丹青静静的听着,两手握拳,指甲几乎掐进手心的肉里。
“‘宝翰堂’派人到卢府问过,他们说是突染风寒,因年少体弱,转成疟疾,不治而亡。怕传染他人,匆匆下了葬,日常衣物也都烧了。如今只留下当日没有带入卢府的一点东西。”
丹青猛地抬起头看着江自修,两只眼睛幽谷深潭一般。
江自修叹口气,回望着他:“丹青,我明白你的意思。江家可没少在你们身上费心费力。当日卢公子要人,我难道愿意?虽然他卢府权高势大,却也并非不能推托。问题是,飞白他自己……当初我同他本人说得很明白,可以送他往别处分号,过几年事情冷下来,再返回京城。如果要跟随卢公子,便须立誓忘记在江家的经历,从此和江家再无瓜葛。是他自己一定要选择第二条路。”
江自修顿了顿,接着道:“据说前些日子,京兆尹审理一桩虐待致死案,把吏部侍郎、吏部尚书都牵连了进来。最后吏部尚书邵世砜因私德不修,凌虐属下家中书童被御史台狠参了一本,如今被皇帝命令在家面壁思过。只怕,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丹青,这些事情已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够过问的了。那些人,生杀予夺只在眨眼之间,飞白一命竟然能上达天听,已经不算冤枉了。当日郭掌柜万分不舍,向他痛陈厉害,奈何这孩子……”
很多天里,丹青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饭,默默地看书,默默地睡觉,像影子一样在王宅里飘荡。就在他刚刚认真考虑过死亡并加以否定之后,飞白死了。叫他情何以堪?这样荒谬惨痛的惩罚让丹青惊慌失措。总会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飞白是不是被自己诅咒死的。
顽皮的飞白,可爱的飞白,离别时眼泪汪汪的飞白,去年还给自己捎来礼物的飞白……死了。

第 9 章

卢恒下朝回家,径直进了书房。一边脱下朝服一边问伺候的仆人:“少爷呢?”
“回老爷话,少爷在花园里。”
“叫他来见我。”
“是。”
看见儿子一身颓唐,再闻到一股酒气,卢恒沉下了脸:“子晗,君子修身,内正其心,外正其容。虽然是在家里,这幅潦倒样子,成何体统!”
“儿子心里有些难过,不免失仪。请父亲责罚。”
卢恒挥挥手遣退下人,看着儿子:“子晗,我知道飞白的事情让你不好受。但是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初是你自己要掺和进来,如今既已沾了手,岂可念念于妇人之仁?”
卢子晗低了头:“儿子明白。只是……”
卢恒拍拍他肩膀:“邵世砜行事向来滴水不漏,难以抓到把柄。如果不是狠下心把那孩子送上门去,又有京兆尹的公子热心仗义,追查到底,哪能如此顺利引起御史台的注意?皇帝陛下一向极厌恶此类事情,他邵世砜虽然位子不动,从此失宠是一定的了。”
卢子晗听父亲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更觉难受。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邵大人来家里和父亲商量事情,伺候笔墨的仆人病了,临时叫了飞白到书房使唤。过了些日子,父亲让自己吩咐他去邵大人府上送点东西,那孩子脆生生的应了,当夜就没有回来……
“不要再想了。”卢恒看儿子情绪低落,道:“我虽主管地方官课考,但升迁黜陟的权利终究在吏部尚书手里,真正想往各地安插人手还是艰难得很。咱们蜀中那位爷虽说只比你大两岁,那可是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主儿,只怕是等不了几年了。慢腾腾的不行啊。”
隆庆七年年底,彤城的冬天格外冷。刚入腊月,就已经下了两场雪。本来彤城地处江南,冬季通常只是见点雪花意思意思,今年却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丹青在这样的天气里,心头反而痛快,每日里自来自去,也没人管他。唯一觉得碍眼的,就是那个号称东家的江自修,时不时来招惹自己。他不是忙得很吗,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怎么这么闲?莫非江家的生意要倒了?丹青看见江自修在廊子那头笑咪咪的唤自己,恨恨的想。
“唉呀,彤城的物价怎么这么高?都快要赶上京城了。”江自修把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分给丹青拿着,示意他跟着自己往里走。
“想当初彤城不过涵江边上一个小小渔镇,这短短十几年功夫,竟然成了沟通南北的繁华商埠,江南水陆要冲之地。你师傅执意把‘古雅斋’开在这里,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啊。看这物价就知道,满城都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丹青撇撇嘴,心想:“这副酸溜溜的口气,装得可真像。要说深藏不露的有钱人,大概就数面前这个最为奸猾。”
“丹青,明日我还要出门办点年货,你跟我去吧。”
“啊?师傅平日不让我们出门的。”
“我在这里,自然我说了算。”
“可是……”
“不用可是了,现在满宅子就你一个闲人。”
丹青不说话了。没错,自从手上的伤好了之后,至今他还没有碰过纸笔。王梓园也不催他,任由他每天发呆闲逛。很多事情,理智上想通是一回事,感情上接受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丹青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什么感觉去重新拿起画笔。于是就像江自修说的,现在满宅子就数他最闲。
江自修是秋末到的彤城,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样子,是打算在这边过年了。丹青对飞白的死始终不能释怀,对于带来噩耗的江自修,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何况这个人是包括师傅在内整个王宅的大老板,丹青潜意识里认为,所有人的无奈和痛苦他都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想到自己和水墨师兄的挣扎,想到飞白的惨死,再看到他偏偏活得那么滋润,明知道没道理,还是忍不住迁怒于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江自修领着丹青,后边跟着和叔,往东城关帝庙集市走去。
若到王宅之前那两年也算上,丹青差不多已经在彤城生活了八年。虽然平时不能随便出门,逢年过节,也并非没有机会上街,只不过后来几年,他的兴趣渐渐不在这上头,难得出来一次。走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看到一张张卖力的笑脸,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吆喝,丹青这些日子以来变得冷硬的心一点点软下来。
先到成衣铺订了一批新衣裳,然后拐到卖干鲜杂货的关帝庙斜街选了一堆干果鲜鱼,雇了辆车子叫和叔先送回去。眼看时辰已近中午,江自修带着丹青径直往集市里头人烟稠密处钻去。不时有小乞丐跟上来,江自修来者不拒,手里备着一把铜板,人人有份。乞丐们拿到自己那一份,欢欢喜喜道声谢,转头寻找下一个施舍者。终于来到一个面摊前,在仅有的一张空桌旁坐下,江自修叫道:“李老板,来两碗三鲜面嘞!”
“原来是江爷,您稍待,马上就好。这位小公子是——”
“我儿子!来,阿碧,问李老板好。”
丹青翻个白眼,这人可真无赖。不过,他才来过彤城几趟啊,怎么跟地头蛇似的。
李老板自然不会计较丹青的态度,一边煮面一边和江自修闲扯:“江爷好福气,刚及而立,小公子就这么大了,享福的命啊。”
江自修捏捏丹青的脸蛋,向他低声笑道:“别不服气,我大儿子都快十岁了,你不比他大多少。”看丹青一脸别扭的表情,眉眼弯得更厉害,故意拿出阴阳怪气的语调:“再说了,你们可都是我的摇钱树啊,比我儿子重要。”说罢哈哈大乐,剩下丹青一个人在旁边绷着脸坐着。
不一会面端上来,浓香扑鼻,丹青不觉食指大动,连汤带水吃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从集市出来,过了关帝庙往北拐,不多会工夫,远远看见两溜绿阴浓密的大柳树,原来竟是到了纸笔胡同。
这个地方,丹青自打七岁时第一次跟着母亲拜见王梓园,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此刻旧地重游,因为往昔的记忆太过遥远,一切都变得十分陌生。
江自修一家接一家的逛着,仿佛很悠闲,又仿佛在搜寻什么。有几家的伙计殷勤的打招呼,看样子最近他来过不止一次。终于来到把头最大的一家“文一阁”,因为快过年了,店堂里好些顾客在挑选新春应景的中堂或者门联,颇为热闹。
一个伙计瞧见江自修,忙过来招呼,看他把墙上的字画扫了一遍,有点失落的样子,问道:“不知客官想要什么字画,心中可有计较?小店可以代为搜求。不瞒客官说,只要这彤城里有,小店恐怕没有找不着的”。
江自修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前些天有人给我拿来一幅‘别样红’,说是吴青莲的真迹。我想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他的画,比较一下,也好放心。”
吴青莲本是前朝的进士,这人做官很有一套,颇得本朝太祖的赏识,直到伍德十年才告老回到故里彤城,如今死了也有将近四十年了。他在绘画上大器晚成,回乡以后,顿悟花卉小写意画法,特别是把江南的红莲画得风姿绰约,时人称之为“别样红”。这“别样红”体现出十足的南方妩媚风情,尤其受到北方文人的青睐,再加上名字彩头好,官场上拿来送礼又雅致又隆重,在西北一带价钱节节攀升,以致彤城本地真本都几乎绝迹了。
那伙计听得江自修这样说,连忙道:“吴青莲的真迹我们店里本是有的,不巧前些日子刚被一个京里来的客人买走了。不过我们‘文一阁’的曹大供奉精于品鉴近世书画,对吴青莲的画作更是素有研究,客官不如把画拿来看看。”
“待我回去思量思量。”
“客官大可放心,我们几十年的老字号,最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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