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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燃烧的岛群-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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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维克多·雨果说过一句留传 千载的话:

“L’Espagne et sa vertu,L'Espagne et sa grande ur,tout S'en va!”

(西班牙及其美德,西班牙及其光荣,全部都已消失!)

在一九四五年二月里,这句话里的“西班牙”是否该改成“马尼拉”呢?

麦 克阿瑟一行人在枪林弹雨中钻来钻去。去马拉卡南宫的路上有一座马尼拉清真寺,它受到巴石河东岸炮火的破坏,屋倒墙颓。在败壁下坐着一个老年妇女。她干瘪的 树皮似的老脸上镶着两只混浊无光的眼睛。炮声响一下,她都要抖半天。她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一只靴子也丢了。她嘴里呐呐念着什么。麦克阿瑟俯下身去细听:

Santo Dios

Santo fuerte

Santo inmortal.

Libranos Senor de la Peste

Y de todo mal.(西班牙语:神圣的主,永恒之灵,无边神力.祈求我主,保佑你的臣民,不为灾祸所侵.)

他停下来,扶起那个老妪,向随从们要了几个钱……他自己是从不带钱的……塞到她的手里。

出 乎所有人的预料,马拉卡南宫竟然完好无损。这座两层楼的石质建筑物是一八六三年专为西班牙总督修建的。二层的玻璃窗顶部呈半圆形,嵌着五光十色的彩色玻 璃。一楼全是方形的或有弯顶的拱门,院内种着奇花异草,树立着精美的雕塑。宫内有豪华的水晶吊灯、中国古瓷器、西洋古钟、西班牙银酒器和中亚细亚挂毯。在 马努埃尔·奎松总统任内,它是总统府。美国人称它为“菲律宾的白宫。”

一九四五年二月二十七日,红地毯、旗帜、丝绒帐幕和鲜花都搬入了马拉卡南宫。美军通讯兵将麦克风的扩音器接通了分布在马尼拉大街小巷的战场广播车和高音喇叭。岩渊少将的部队还在巴石河东岸因斯特罗姆区的一小块袋形阵地中顽抗。但美菲官员均通知市民注意收听重要广播。

上午十一时,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奥斯梅里亚、罗幕洛、苏里亚诺和其他美军军官以及菲律宾政府官员步入马拉卡南宫,庄严的仪式开始了。

麦克阿瑟头戴菲律宾元帅帽,身着军便服,鼻子上架着太阳镜,站到了麦克风前面。

“女士们,先生们,

“马尼拉居民们、美军官兵们,

“全体菲律宾国民们:

三 年多的岁月逝去了,它们是苦难的岁月、斗争的岁月和牺牲的岁月。自从我把我们的部队和装备从这座美丽的城市撤走之后,它就成为一个不设防的开放城市。它的 教堂、博物馆和文化中心都因之得以在战火中保存下来,免遭战争的残酷洗劫。敌人却毫无人性,我原来过高地估计他们在绝望的困兽之斗中,会对这些文明的象征 略加保护而不予摧毁,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防御价值。但是这些化为灰烬的建筑将会按它们的原样重建……总统先生,全力以赴,负起职责,率领国民们重建家园 吧。我代表我的政府庄严声明,我们将根据法律提供各种援助。因此,你们重获解放的国家必将在自由世界大家庭中获得它的荣誉和地位。你们的首都,虽然被摧残 得疮痍满目,也必将恢复到它应有的地位,它将是东方民主的堡垒。你们不屈的……”

麦克阿瑟的声音呜咽难于自已。人们,包括最熟悉他的人,头一次看见麦克阿瑟用双手去抹掉滚落在面颊上的热泪。声音嘶哑地结束了又激动又痛苦的讲话:

“我谦卑地、虔诚地感谢全能的上帝,给予了我们军队伟大的胜利。我请求在座各位同我一起,高声颂念主祷文……”

在 参差不齐的祈祷声中,麦克阿瑟的眼睛盯着枝形水晶吊灯上面的拼花弯顶,又透过穹顶看到广漠冷寂的虚空。他仿佛能感到真实之中的造物主,帮助他逃出科雷吉多 尔的虎口,在布里斯班和莫尔兹比港的艰难时日里给了他信心,在从米伦湾到摩罗泰的血战中给了他智慧和幸运,在菲律宾群岛的枪林弹雨中保佑他的生命。而和他 同时走过这段历史路程的人们,有多少已经长眠在雨林、礁盘、珊瑚沙、岩穴、永久火力点上和深海中。他们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他沉浸在绝对的自我意念里,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象画家抹上了他一生巨制的最后一笔,作家点完了他一生创作唯一的长篇小说的最后一个句号,乐队指挥领奏完他用一生时间创作和排练的唯一的乐章。他的生命,已经攀上了他事业和荣誉的峰颠。

他终于回来了!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01)

1

一 九四四年十二月七日,东京时间下午一时三十六分,日本东南海区发生了大地震。左旋的系鱼川--静冈构造线和右旋的本中央构造线发生了移动,应力沿阿寺断层 和花折断层延伸,伊纪半岛东岸的陆架上同西太平洋板块形成了一个应力点。一次与一九二三年八月三十一日关东大地层同样级别的大地震撼动了日本列岛。

根 据日本报载,气象厅发布了《气象简报第五四四号》:“从近畿、中部、四国、九州、关东的全部地区到东北部分地区、北海道旭川,人体均可感到地震。各地的地 震强度如下:御前崎、四日市为六级;尾鹫、名古屋、歧阜、浜松等地为五级。十至二十分钟后,地震波掀起强烈海啸,纪伊半岛、志摩半岛沿岸浪高达六米。地震 受难死者九百九十八人,伤者三千零五十九人,家室部分受损和完全被毁者七万三千零八十户,海潮冲毁三千零五十九户。”

这次地震震源位置在北纬33°7’,东经136°2’,深十五公里,震级为里氏八级。它带来的损害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料。神狠狠地惩罚了日本人。

东南沿海地震的时候,金田美奈子正在京都。

B —29轰炸机自从十一月三日的空袭以后,不断对东京一带发动空袭。开始,空袭集中在飞机工厂、机场、桥梁和军火工业区,美机投下的大多是爆破弹,意在破坏 日本京畿地区的军火生产和交通运输。由于天气影响和日本飞机的阻击,美军的命中率一直很差。除了浦安桥外几乎没有炸中一座桥梁。只是摧毁了许多民房。恼羞 成怒的美军开始轰炸明治神宫。明治神官是日本民族的精神象征,如果将它摧毁,必定能大大打击东京居民的士气。可是炸来炸去,只破坏了神宫外苑的海军馆和原 宿的东乡神社。

东京居民实实在在地感到了美军的存在和战争的迫近。

东京全市实行了极严苛的灯火管制。美奈子所在的青柳一带增派了大批宪兵,警察和特高深的人员也蜂拥到达一带,仿佛艺妓们就是美国间谍似的。

美 奈子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极度疲劳。自从美机开始轰炸帝国首都,一种茫然、失望和自暴自弃的心理象瘟疫似的在人们中间传染。她的客人们脾气暴躁,凶蛮不讲道 理,象狼一样发泄着性欲,匆匆而来,悻悻而去。有的客人一边在她身上疯狂地乱咬,一边咒骂着美国鬼子。有的人告诉她自己已被征召去保卫九州和冲绳岛,这是 在东京的最后一夜,请尽量关照,然后儿乎要把她撕烂了。即便是熟人和过去很温存的客人,情绪也坏透了,一边告诉她皇军在南洋失败的消息和美机轰炸后的惨 状,一边粗手笨脚地动起手来,全然没有绅士风度。似乎末日随时将临,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似的。人在知道自己行将死亡的时候,反应是各种各样的。美奈子就这样 天天同兽性勃发的客人们打交道,肉体备受蹂躏。精神上还要蒙受那些人们发泄的怨恨、绝望和虐待狂般的刻毒。

她彻底垮掉了,

虽 然大部分东京郊区的居民早巳用野菜和大豆充饥,但青柳、赤坂一带艺妓云集的地区尚能维持每日五两米的供应。日本历史上很早就有武土爱妓女的传统,一些熟客 又都是军官贵人,每次来还给她拿点儿吃的东西。美奈子因而遭到了其他妇女的憎恨。即使如此,美奈子也有一段时间没吃到豆腐、鱼和奶酪了。时间显得特别难 熬,每一天都象一年似的。

记 得大约是一周前的一个晚上,噢,是十一月三十日,来了一个叫做井越清四郎的商人。因为油灯很暗,她看不太清。井越先生从怀里掏出相当多的一叠纸币,往席而 上一丢:“美奈子小姐,钱你拿去花吧。每天都有房子被炸毁和焚烧掉,钱没有什么用了。连一碗酱汤也买不来。日本人先饿空了肚子,再流光了血,最后被炸死。 美国人是魔鬼。”

他略略向美奈子鞠一躬:“请多关照。”然后闷头不作声地去解美奈子的腰带,并且把嘴唇硬凑上来。美奈子本想习惯性地扭动一下身于,她的客人一直最喜欢这个动作。现在,她连这点儿气力也没有了,咬紧牙关任由井越清四郎先生乱来……

他终于耗光了蛮力,躺在铺席上粗粗地喘着气。美奈子用一条手巾擦净他胸上的虚汗。她端端正正地直起腰来,略略理了一下衣服,挺着胸脯,觉得肺腔里憋闷得慌。她随手去推窗户,打算呼吸一下清新的夜风。她肠胃翻搅,想吐又不敢吐。

她的手触到窗框,象挨着烧红了的铁锅似的猛抽回来,啊!灯火管制。虽然小房里只点了萤火虫屁股那么大的小灯,但如果被宪兵发现,立刻就会逮捕她。

她突然想笑。

啊!自从两年半以前的中途岛战役以后,她已经很少笑了。起码是记不起何时笑过了。整个日本闷在一个大笼里,越来越黑,越来越憋气,使人对活着也兴味索然了。她为什么不笑笑呢,反正也不费什么劲儿,或许还能博得井越先生一个高兴。这种阴沉的年月,高兴不也是非常宝贵的吗!

她穿好衣服,用双手托起井越先生的头,说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下流笑话:

“井越君,您说究竟是男人厉害还是女人厉害呢?”’

“当然是男人罗。”井越连动也没动。

“ 从前有一个你这号的色鬼,半夜起来胡乱闯到别人家里去,挨了一顿打。回来后老婆问他去哪里了?他支支唔唔。老婆笑着问:你这个岁数,还想往别的女人铺上钻 吗?他说他搞错了,天黑看不见。看不见?你连睡了四十年的老婆的味儿都忘了?连个狗都不如,狗还认家呢,过来,这才是你的窝。快给我滚进去,我让你下辈子 再托生个不认窝的野男人’”。

美奈子趁兴笑起来。笑得不自然,一股凄苦和悲怆感渗透到那勉强升高的音调里。井越清四郎先生也跟着笑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来你这里,美奈子小姐。真有趣。听说你的三弦琴也弹得很好,给我弹一曲行吗?”

他翻侧过身子,左手仲向乱堆在旁边的衣服,他是去取钱。美奈子注意到了这个动作。

“井越先生,不用了。您给的钱已经很多了。况且,象您说的一样,钱现在也没有什么用。难得您今晚高兴,我就给您弹一曲吧。”

美奈子弯腰去取三弦琴。那把琴就放在屋角的一只桐木盒里,还是一个相当有名的艺妓传下来的。凡是弹过它的艺妓都出了名。

美 奈子的手第二次抽回来。“空袭”的概念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虽然一曲琴声并不会被飞在同温层上的B—29轰炸机听见。但宪兵一直就在窗前的那株桂花树下 巡逻,正巴不得找点儿碴子。冬夜的帝都,寒风瑟瑟,口粮的热量,早已耗光,来一阵发作,与共说是忠于职守,毋宁说是同寒冷和孤寂来一次挣扎。前天晚上,一 位妓女被客人打得尖声嘶叫,引来宪兵,立即连同客人一起逮捕。客人因为是航空工厂的高级技师,最后释放出来,而那位名叫绫了的妓女却被强征入煤矿,在阴湿 的井下挥动铁镐。她全被活活累死的,绫子是个非常娇弱的姑娘。

美奈子的迟疑惊动了井越。他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弹了?”

美奈子轻声叹了口气:“警视厅有命令,晚上不许喧哗。”

井越听了大骂:“真他妈欺人大甚!”

美奈子捂住他的嘴:“这是战争,也由不得他们哪”!

她依偎在井越身边。从一个职业妓女的角度讲,井越是个瘦小平庸的人,没有多少男子汉气概。也许是苦难和苦痛把美奈子折磨得麻水了,她产生了一种要抵抗这种麻木和劣化的念头。她把腮贴到井越先生的脸边,用耳语的声音轻轻地唱起一首年代久远的和歌:

欲窜入深山,

脱却世间苦。

只因恋斯人,

此行受挠阻。

井越先生动了感情,一把搂住美奈子:

“ 美奈子小姐,我告诉你实情。我的株式会社已经彻底破产了。我没有任何原料,没有电力,我的工人全部被征召当兵去了。现在,日本的一支枪和,—桶汽油比一条 人命还值钱。五天前我仅有的五百平方米的厂房被美国飞机炸掉了。我也受了伤。我恨伤得不重,还要被征兵。当兵上前线肯定是死。我想要死也死在家里。我本来 打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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