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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将嫁 [出书版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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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放下茶碗还不等开口,月娘又带着小厮端了两个火盆进来放到他们的脚边,月娘这会再不招呼韩棠了,甚至都不看他一眼,招呼着小厮放下火盆转身就把一张裹着肉片的油饼塞进霍时英的手里:“知道刚才两碗粥不垫肚子,你先吃着这个,灶上做着饭呐,你先垫点一会就吃饭了啊。”

月娘堵在霍时英身前,霍时英手里忽然就被塞了一张饼,她有点发愣的抬头望着月娘,月娘虎着脸,眼角却还红着,霍时英只好接了过来。

等月娘扭身再出去,霍时英颇为尴尬的举着手里的油饼,吃也不是,不吃她其实还真的是饿,其实她刚才进门的那样子不是因为受伤了,她是被饿的,她带着的几个男人横穿了几乎半个中原,羌人入关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所过的城镇粮食无不暴涨,流民遍地,民不聊生,他们几个人又身无分文,羌人捉拿她的告示还贴的到处都是,他们几个躲躲藏藏的一路走来掘草根,挖树皮,就差要饭了,最后从江对岸杀过来的时候,真是用尽了力气,还好回来被月娘按在澡盆里灌了两碗粥,歇一歇又算是缓过来了一些。

霍时英脸有点红,把油饼放在身边的小茶几上对韩棠苦笑着说:“让韩大人见笑了。”

韩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几次别人对他说见笑了,可他却一次都不觉得有多好笑,他一直看着霍时英那个泼辣的奶娘,眼神有些复杂的感慨,没说话,朝着霍时英笑了一下,扭过头看向了别处。

两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冷,霍时英正要找点什么来说,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门口一暗,月娘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月娘这次进来很忙夸张的,一手拿着一根明晃晃的长针,一手还抄着一瓶烧酒,上来就往霍时英跟前一蹲,抓过她脚上的鞋就要往下扒拉,霍时英这下真的是怒了,瞪着眼喝道:“干什么?”

月娘却是一点也不怕她,抬着头就跟她吼:“干什么?你的脚要烂掉了,我不赶紧把你的脓疮挤掉,你真想等着脚烂掉了是不?”

霍时英恨不得一脚把月娘踹出去,虽然她能那么干,可她干不出来,气的直哆嗦也只能跟月娘在那挣吧着她脚上的那只鞋,这回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一边的韩棠要是这还看不出来月娘是在赶人,送客的话那他觉得自己也白混了,他也真的是很惊奇一个管家的奶娘竟然能够放肆到如此的地步。

韩棠站起来,笑眯眯的抖抖袖子朝霍时英拱手道:“霍都尉将将回府,我就来叨扰,实在是失礼了,在下改日再来,这就告辞了。”

霍时英使劲挣出自己的脚,趿拉着鞋子狼狈的站起来,慌忙拦住韩棠:“韩大人!”

霍时英拦住韩棠,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讪讪的收回手道:“对不住了,韩大人。”

韩棠倒是豁然一笑道:“没什么,霍都尉我们改日再约好了。”

霍时英直把韩棠一直送出院门外,最后深深作了一揖:“韩大人,在下管教无方,下人冒犯了,我替她给您赔罪。”

韩棠笑着虚扶了她一把道:“都尉,你多礼了。”霍时英起身是他忽然朝着她眨了眨眼,随后含笑着蹬车而去。

霍时英被韩棠弄的一愣,一直看着他的马车远去,最后也是摇着头笑了一笑,回身进了院子,韩棠此人也颇有点意思。

霍时英这回再回去就舒舒服服的往太师椅里一靠,伸着脚老实的让月娘鼓捣,她吃着油饼灌了一口茶说:“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就敢那么干?”

月娘一针扎破霍时英脚上的一个脓疮,利索的把里面的脓血挤出来,嘴里麻利的回:“我才不管他是谁呐,你都那样了,谁都不能耽误了你歇着,再说他一个凉州巡察使霍家还得罪的起。”

霍时英垂着眼皮看月娘,这女人一辈子就围着她爹和她两人转悠,你也指望不上她能明白朝堂里的水多深,她也不会懂她一个管家的婆子在外人面前都敢爬到她头上了,韩棠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她,她连自己的内宅都管不好,估计韩棠以后看她的事情怕是都要打个折扣。霍时英也不想跟月娘说什么,月娘也确实被她放纵的有些不像话,但她也不想治她,她要是真的把她管的规规矩矩的,那她们之间就没了那份真情了,她看了月娘一会忽然问道:“你当初在卢龙寨走的时候怎么不给我留口吃的?”

月娘一愣,茫然的抬着头反问她:“吃的?啥吃的?你爹来的时候赶狗一样的催,我们也没吃早饭啊!”

霍时英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火大的问:“行,那我问你,你把我那旧衣服,破被褥也带走干啥?”

月娘特别有理,特别理所当然的回:“我当然要带走啊,我不带走,打起仗来你还会顾得上?别看那都是旧的东西,可旧的贴身穿着,用着舒服,大户人家在房里都捡旧的贴身的穿,绫罗绸缎啥的不稀罕,那是新富小门户里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我没跟你说这个。”霍时英被月娘唠叨的颇不耐烦:“我问你我那缝在枕头里的二百两银票呐?”霍时英懒得跟月娘争论她从小在军营了跟一帮糙老爷们混,跟她说的那些习惯沾不上边,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月娘听了却是愣了一下,然后翻了霍时英一个白眼,特别看不得她上不了台面的说道:“你还能有点出息吗?堂堂一个王府的郡主弄着二百两银票还跟个农妇一样缝枕头里。我跟你收着了,就在你屋里,还在你睡觉的枕头里,没动你的。”

月娘看不得霍时英小家子气,嗔怪着倒了霍时英一脚烧酒,然后拿着白布三两下把她那只脚包了起来,霍时英低着头看着,也不吭声,月娘是不能明白的,人活一世,从生下来就被你的出身,世间的规矩拘着你一世,虽然她说起来是王府里的郡主,但她的出身并不高,她的母亲是个没被抬举过的,连妾室都算不上,她母亲的娘家是个小商户,祖上三代经营一个香油坊,二十多年前,偶一日被霍真看见了这家的闺女,一顶轿子抬进了王府,还没来得及被抬举就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此后霍时英在还不明白的事理的时候就被霍真带到了边关,这二十多年里,她的存在,霍真对她的栽培,王府一钟鼎之家,里面沟坎纵横,她已经出格很多了,早就遭人妒恨上了。

王府里不是霍真一个人说了算,一大家子人,他爹虽是掌权的可上面还有一个老太太,下面还有王妃和一帮哥哥姐姐,首先第一个老太太就不待见她,她从来都觉得霍家是靠不住的,现在没人动她那是她离得远,等有一天天下太平了,她一个女人想在朝堂上立足混一个一官半职谈何容易,她自己可是身无恒产,现在她府里的开销,身边用的人都是霍真供着,那是因为她现在还有用,等将来她没用了在那个王府里,她何以立足。

她辛苦存着一点军饷,也是为将来留的一点傍身钱,而这些月娘却是都不懂的,她的眼里只有她爹,只有她眼前的这一点方寸之地。

霍时英由着月娘去折腾,脑袋往后一靠,歪在太师椅里就要睡着了。

后来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月娘又在那里唠叨,似乎是她爹一会要来吃晚饭,让她到床上去睡什么的,她哼了一声不想动,再后来又感觉腰里和脑袋下被塞了东西,身上也被搭了一层盖得,就彻底的睡了过去。

霍时英再醒过来是被院子里的一阵喧哗闹吵醒的,她坐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喉咙干的难受,自己到了一碗茶喝了一口,外面还是闹闹哄哄的,她端着茶碗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各房已经掌灯,光线有些暗,院门大开着,两盏灯笼在一旁引路,她爹霍真正好走到门口,月娘已经站在了那里,向着霍真蹲了一个福道:“王爷,您来了。”

她这会倒是规矩了,霍时英捧着茶碗站在堂屋的台阶上,喝了一口,就那么看着。

霍真一路走过来,月娘就跟个乱扑腾的老母鸡一样围着他惊慌的转圈圈:“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这头怎么了。打仗了?”

“这伤的厉害吗?头晕吗?”

霍真走到跟前,霍时英终于看清霍真的脑袋上围了一圈白布,额角的地方还有点血迹渗出来,看样子是见血了。

父女俩打了个照面,霍真想说点什么,霍时英就那么看着他,也没有上前请安的意思,最后霍真扭头跟月娘说:“一点小伤,不碍事。”敷衍了她一句,抬腿进了堂屋。

霍时英站在外面没进去,光听着月娘在里面围着她爹扑腾:“王爷,要紧不,头疼不?”

“看过大夫没?”

“大夫怎么说的?要不要忌口啊?”

“不碍事,你别在这乱转,摆饭吧。”

霍时英听着霍真说了一句,里面一下子安静了,紧接着月娘掀了门帘,出来招呼着摆上饭,她才又走了进去。

屋里房间四角都已经掌上灯,月娘带着两个小厮摆上饭菜,打发两个小厮出去了,她留下站在霍真后面伺候。

霍时英走过去坐在霍真的对面,一桌子鸡鸭鱼肉都是霍时英爱吃的,霍时英面前一晚米饭,霍真前面一壶酒,一盏小酒杯。

什么规矩礼仪在在霍时英这里全没有,端起饭碗就开始吃,月娘从瓦罐里盛出两碗飘着黄油的鸡汤,一碗先递给霍真,盛出第二碗才摆在霍时英的面前,霍时英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也坐下吃吧。”

月娘扭捏着看霍真的脸色,霍真点点头,她才挨着他坐了下去。

霍真喝酒,霍时英吃饭,月娘就是坐下了也没真的就吃上了,不时给霍真夹菜,倒酒。

桌上一桌鸡鸭鱼肉,做法朴实,味重,油厚填的饱肚子还抗饿,霍时英最喜欢这样吃,父女俩谁都不说话,拧着一股劲,霍时英吃了个半饱才开口跟霍真说话:“我那些从卢龙寨撤出来的兵,回来了多少。”

霍真这时也喝好酒了,月娘看着他的眼色赶紧把酒壶酒盅撤掉,又给他添了一碗饭,他接过来才回霍时英:“回来了一千六百多个,林青已经全部从新编收了。”

“嗯。”霍时英抱着饭碗回了一声。

霍真夹了一口菜又接着说道:“你在卢龙寨破敌军两万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报上朝廷了,看看这次能不能往上给你升一级,你先在家里歇几天,等等看兵部的意思,要是这次能顺利的话,你领那一万骑兵营也就名正言顺了。”

霍真在说话,霍时英也是照样吃,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问道:“我要的人还在给我找吗?”

霍真道:“还在找,这次一路退过来搜带了三千死囚,凉州那边的军奴找了有一千多也带来了,扬州这边我再给你找找,看能不能再凑五千人给你。”

霍时英嘴里扒拉着说:“还不够,差远了。”

霍真手里一顿看向霍时英,见她一直眼睛都不抬,说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嗯,要快。”霍时英嘴里应着,终于没抬头看了霍真一眼问道:“你头怎么弄的?”

霍真端着饭碗混不在意的说:“下午跟你裴伯伯打了一架。”

“哦?裴太守?你怎么着他了?”霍时英问的漫不经心。

霍真拿着碗筷的两只手顿在桌沿上,语气里颇有些无奈:“前些年朝廷一直在西疆连年动兵,两年前到是终于一战定边关了,但那一仗却也把国库掏空了,朝廷只管往扬州增兵,派下来的粮草却杯水车薪,我要不从凉州,冀州,兖州三洲一路抢豪族抢过来百万担粮食,这会扬州军内怕是早就哗变了。”

霍时英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对面的霍真愣了一下,霍时英在凉州被冲上岸走了两天就明白了当时霍真为什么一定要她在卢龙寨坚守三天了,他用这三天的时间当了一回劫匪,凉州地面上的所有豪族士绅都被凉州军铲地皮一样的搜刮了一遍,这边边关一动兵,凉州军马上就放出要撤退的消息,那些豪族当然听见风声就拖家携口的跑了,他们前脚一跑霍真后脚就端了人家的钱仓,米库。他这一路下去三洲被他抢了一个遍,凉州军一战未打,跑的最快抢的最多,他们做了羌人的先锋先把自己人抢了,三洲各州府兵马倒是据城死战了几场,对凉州军是咬着牙根的恨,民意也怨气冲天。

“你还要抢扬州?”霍时英问他。霍时英一下子想到的太多了,这个时代能成为读书人非常的不容易,朝廷的官员基本都出自各地氏族的子弟,霍真抢了三洲得罪了至少朝廷里三成的官员,而扬州地处江淮一带自古就是出文人的地方,每年科考大举之年全国考中的考生十之七八都是出自这里,霍真要是再把江淮也抢了,那他算是把整个朝廷的官员都得罪完了。这本不是应该霍真干的事,这应该是坐在龙椅上皇帝干的事,可皇帝不能这么干,他要这么干国家就要乱了,可国家没有钱,还要打仗,霍真就只能替皇帝干了,那么他干了以后又会怎样?他是皇帝的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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