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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空荡荡的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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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成笑着打了声招呼:“蔡阿姨。”

外婆穿着围裙提着锅铲出来,笑眯眯地问:“这斯文俊俏的年轻人是谁?”

妈妈说:“东家的儿子。”

斯成朝外婆礼貌地鞠了个躬:“外婆好,我是小辈,来看看阿姨。”

外婆笑得乐呵呵的:“好好好,进屋坐,一会家里吃饭啊。”

转眼又看见我还站在门口,赶忙喊我:“小豫儿,还站着干嘛,带哥哥进去坐。”

斯成在外婆家吃了午饭,在席间恭谦有礼地赞美了一番家里的饭菜和当地民俗文化,然后恰当地表示了对古镇旅游景点的兴趣,外婆和妈妈立即挽留他在家里住以便多玩几天,后来他坚持不愿打扰,然后由我陪同,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间民宿旅馆开了一个房间。

早晨七点,我穿着棉衣戴了顶蓝色毛线帽子,轻手轻脚地挤出大门开着的一道缝隙时,看到斯成已经听从我的时间安排,按时来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门口。

春节假期,镇上的的居民大部分都还在睡梦中。

我们在街口的早餐店吃了碗热腾腾的面。

斯成车里携带有全套的摄影器材,昨天还指挥着我给他搬脚架,今天出门前,他看了一眼,说:“太重,算了。”

结果出门时只拿了一个相机。

我们穿过古香古色的骑楼群,清晨的牌坊和祠堂在雾中露出隐约的轮廓,刚刚苏醒过来的小店铺里豆浆散出袅袅热气,在早晨的汀江边,碧绿江水,雾色迷蒙,倒映着半山的竹影,非常的宁静。

到十点之后,游人渐浓,我们躲回家里,我上楼去,斯成进了屋,外公在里屋整理药材。

一会儿我下来,大舅一家在客厅看电视,我穿过弄堂,进了里边的药房,外公坐在案前,桌面上一个药钵,他正不紧不慢地用石杵捣药,斯成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给他递寇仁,他们一边捣药,一边聊天,谈的是古镇的旧事,几间大祠堂的典故,古建筑的历史,和近年来古镇泛滥的洪水。

我隔着一扇木制合窗,看到一堵墙高的木制斗橱下,一整排的竹篾篮子堆满了各式的中药药材,里边的两个男人,外公穿了件绛红棉袄褂子,两腿微敞,坐得方方正正,斯成穿了件浅色衬衣,衣袖挽起了一点,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他的动作从容缓慢,言谈之间,对民俗风物,似颇有造诣。

屋内的两人语气平和,一句一句,非常的有耐心。

那是属于成人的对谈。

☆、第4章 四

下午阳光正好,我们出去逛了一会儿,绕到邹鲁故居,在雕花窗户的阴影里,二楼的一道空中走廊,我们坐在扶栏后的一排长椅上,斯成摊直了长腿,眯起眼睛晒太阳。

看馆的饶爷爷常同外公钓鱼,我从他那讨了两杯茶,然后我们两个人在二楼喝茶,看着天井里稀疏几朵黄色的梅花。

晚上我们在古镇上散步。

白天纷纭的游人散去,街道显得静谧安好。

走过几道桥,桥底有水波荡漾的声音。

斯成忽然说:“我小时候,在苏州,也是跟外公外婆住,也是这样,很多河,很多桥。”

我侧耳认真地听。

他声音有点低,有点感慨:“环境和氛围都差不多,只是房子构造有点不一样,苏州是白墙黑瓦。”

我轻轻地问:“你小时候是在苏州度过的?”

斯成说:“是啊,我快十岁才被老爷子接过来,第一次换学校读,花费了很大力气适应。你不要怕换环境,要好好努力。”

我点点头。

斯成仰头看了一会对岸骑楼上的楼花,夜色中二楼的梯子和铁船有浓厚的阴影,他淡淡地说:“小豫儿,你像你妈妈。”

我不太相信:“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爸爸。”

斯成说:“性格像,心地好。”

我悄悄低了头。

斯成说:“我刚来的时候,那时家里公司还在做货代,我爸基本不在家,家里没人管我,你妈妈那时在家里帮忙做事,每天都吩咐佣人给我留碗热饭。”

我纳闷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斯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那时候在她肚子里。”

我啊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夜风一样又轻又软。

“你出生后她得照顾婴儿,还是担心我吃不饱,常常叫我去你家。”

“你小时候你妈有时忙不过来,我还帮忙照顾过。”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们在夜里走过长长的石板路,黑色的屋檐下几盏晕黄的灯,岸边有间小酒馆,木楞房顶下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晃。

我跟在他身边,落了半步,悄悄地看到我的影子,挨着他的影子。

这么多年来,他在斯家来去无踪,是过于锋芒桀骜的一个存在,我发现我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了解他,明明看似落拓不羁,待人接物却又举止得体稳重,有着难得一见的古雅风度。

他是,很容易令人着迷的男子。

斯成在茶阳待了两天后告辞离去。

在镇上的一整年过得飞快。

我平日上学,假日回家,日子非常平静。

斯成回去后寄来一个大箱子,质地精良的大红色的箱体上面印烫有ST的标志,也不知是经谁之手寄送而来,竟然是用他们自己家的柜子。妈妈动手拆开来,上面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叠冲印的照片,还有一张信笺,里边只有短短几行字,措辞简洁客气,意为不胜叨扰感谢款待之类。

字倒是很质朴清逸。

妈妈们兴致勃勃地翻看那沓照片,有一张全家福拍得非常的好,外公拿着左看右看,眉开眼笑地跟妈妈说要翻晒出来挂在家里。

妈妈应了一声,继续翻照片,一会儿忽然说:“咦,这张小豫儿笑得好。”

我凑过去看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我站在石桥边上,戴着那顶蓝色毛线帽子,笑容很亮。

待到长辈们看完了,我拿过去翻了一遍,一张一张地看,一整叠照片,没一张有他。

箱子里还有各式各样的一大堆礼物。

外公外婆都夸他风度好。

妈妈在一旁说:“是个好孩子,老爷子盼他继承家业,只是斯太太不疼他,要顺顺利利,也不是容易的事。”

三月份的时候姐姐来过一次,我没在家,妈妈说她独自驾车前来,放下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吃了顿饭又走了。

六月份的时候,考完试我回到茶阳,等爸爸来接我回去。

临行的那个夜里,我睡在屋里的竹席上,听到外婆在院子里和妈妈说:“葭妍是地地道道城里姑娘了。”

妈妈说:“嗯。”

外婆又说:“小豫儿像我们蔡家的孙女,以后让她不远嫁,找个近点的婆家,好陪着你。”

我溜出去抱住外婆,对着妈妈撒娇:“妈妈,我才不嫁人,我要陪你和外公外婆。”

“别说傻话。”妈妈笑着摘茯苓的叶子,转头对外婆说:“妈,这还多早的事情。”

外婆捏我耳朵,笑着说:“就上大学了,不早喽。”

轿车行驶在城际高速公路上。

我坐在后座,看着碧绿山林田野炊烟在窗外极速掠过,平稳了行驶了三个小时后,进入高楼大厦的都市。

天际线开始变得晦涩,空气中吹来炎热的风,高耸入云的玻璃之城反射出暗淡的阳光。

进入环城快环高速,车流开始多了起来,远处可见密密麻麻的楼层,车子却并不入市中心,我只遥遥看到了市区那幢巨型金融大楼的顶端。

一路驶入东城区,穿过一片明亮缤纷的奢华商业区,车子驶上半山,视野重新开阔起来,山的背面遥远处一片蔚蓝的海水,近处绿树掩映之下一幢幢独体红色别墅。

一直深入私家林荫大道,遥遥可见尽头白墙黑瓦的中式大宅。

司机转入岔道的小路。

姐姐等在门口,穿了件玫红吊带短裙,笑嘻嘻的。

“爸爸让我等你,”葭妍抱了抱我,拖我手往斯家大宅去:“我们在游泳池开派对,过来吧,家里也没人。”

斯家三少趴在无边界游泳池的边缘,俯瞰半山的景色,一泓碧波外散落着几张沙滩椅,一群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正在闲聊,有穿着火辣的女孩们在端着酒来来回回。

“小豫儿,好久不见。”斯定文远远瞧见我,大声地喊:“去换件衣服,过来玩。”

我有点局促,我穿着球鞋布裙,一脸的尴尬,跟周围明显格格不入。

姐姐转眼已经换了比基尼出来,出来听到斯定文的话,坐在池边:“她刚回来,别闹。”

有个男人笑着道:“葭妍,这是你哪里来的乡下亲戚?”

姐姐趴在斯定文的肩头说话,佯装没听到。

我坐在球场边的白椅子上,看着太阳下明晃晃的影子。

在斯家消磨了一个下午,除了斯定文,没见到其他人,据说斯定中还在美国。

整个家只有佣人来回走动。

晚上我回家,爸爸忙应酬,姐姐忙约会,沙发换了新的颜色,厨房跟摆设一样。

不过一年过去,好像完全变了模样。

☆、第5章 五

周末下午我在房间里,忽然听到门外有客人来访,是一位女士陌生的声音,她跟爸爸说话,用的是很熟悉的口气。

我轻轻走出去看。

她在主人的卧房里,坐在梳妆台前的扶手椅上,那是妈妈以前最爱的椅子。

爸爸在房间的浴室里和她说话:“小女儿在家,一会儿你见见。”

我悄悄走到客厅打开门溜了出去,躲进斯家的森林里去。

在树荫下的长椅坐了好一会儿,太阳渐渐西斜了,照进庭院中,暖暖的一层金色。

庭院外的主道上有辆车开进来,经过我的身边时,突然刹住了车。

斯成推开车门走出来,穿了白衬衣,西服外套拎在手上,见到我坐在外面的树影下,神色有些意外:“小豫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笑:“回来等放榜成绩。”

斯成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他的车很少停大宅车库,都是直接开至院前。

上次在嘉应,他长途驾驶,是一台名贵的越野车,而今天却是中规中矩,开一台灰色德国车。

斯成问:“考得可好?”

我点点头。

他轻轻笑了一下:“小辈楷模。”

“你爸爸不在家?”

我说:“那位女士在家。”

他露出了然表情,却并没有多问一句,温和地说:“进我院子里来吧。”

我跟他走进通往屋内的花树小路,长大后或许意识到男女有别,又或许他在家庭中的敏感地位,我们很少再进他的房子。

我看到了院子里青石板上的菱形格子,啊,小时候常常在这里跳格子。

斯成将外套和车钥匙扔在沙发上:“你请进来,客厅有电视,电脑在书房。”

见我不回答,他又笑了一下,问:“现时年轻孩子喜爱什么消遣?”

我赶忙说:“我坐会儿就好。”

他进厨房给我泡了杯茶。

然后走进自己房中,在门前停顿了一下,完全用的是哄小孩子的口气:“不要拘束,我有事,你自己玩好不好?”

我点点头。

我打量了一圈房子,他居住的这个独立的院落非常大,我现在坐着的是主厅,轩敞开阔,采光很好,家具是简洁大方的原木色,佣人收拾得一尘不染,但明显不常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偏厅,右边的花厅门开着,桌面凌乱地散落着报纸咖啡杯和烟灰缸,应该是他的私人会客室,再进去就是房间了。

斯成方才就是直接走进去,一会儿浴室有水声传来,他花十分钟洗了澡,换了件衣服出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进书房看文件,打了几个电话。

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谈论的是今天开庭的案子。

我一直待到天黑了,爸爸在隔壁叫了我几声,然后是汽车驶出去了,我起身向他告辞,他正埋首大堆的宗卷中,闻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说:“你忙,我回去了。”

斯成点点头。

我跑下台阶。

“小豫儿,”斯成在身后出声唤住我。

我回头去,站在庭院中央,微微仰头,看到他人倚在门边,一只手插在裤袋中,右手夹着一支铅笔,看着我说:“下次不用在外面,自己进来。”

屋檐下一盏灯,照在他面容上,冷峻的眉宇,鼻翼一侧,有一道细细的法令纹路。

我点点头,斯成转身。

我看到夜晚天空浓稠的深蓝,压在屋顶的黑色飞檐。

一日中午在客厅,我拿着报纸看观影指南,姐姐在一旁涂脚指甲油。

门外有人敲门。

我看到葭妍晾着腿在沙发上,只好跑出去开门。

斯爽探头进来,看到是我:“小豫儿。”

我唤:“阿爽姐姐。”

她笑嘻嘻地道:“蒙老大召令,过去隔壁玩。”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还穿了件松垮运动裤:“等会我换件衣服。”

斯爽点点头:“一会自己过去啊。”

我走屋子里进来,葭妍正探头往外望:“是斯爽?”

“嗯。”

“找你干嘛?”

“让我过去玩会儿。”

葭妍说:“你什么时候跟他们那么好了?”

语气有些酸。

我说:“你也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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