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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官场现形记-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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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府道:“那一桩原是洋人的不是,不合到内地来包讨帐。”制合一听他说:“洋人不是”,口虽不言,心下却老大不以为然,说:“你有多大能耐,就敢排揎起洋人来!”于是又听他往下讲道:“地方上百姓动了公愤,一哄而起,究竟洋人势孤,……”制台听到这里,急的把桌子一拍道:“糟了!一定是把外国人打死了!中国人死了一百个也不要紧;如今打死了外国人,这个处分谁耽得起!前年为了‘拳匪’杀了多少官,你们还不害怕吗?”
淮安府道:“回大帅的话;卑府的话还未说完。”制台道:“你快说!”淮安府道:“百姓虽然起了一个哄,并没有动手,那洋人自己就软下来了。”
制台皱着眉头,又把头摇了两摇说道:“你们欺负他单身人,他怕吃眼前亏,暂时服软,回去告诉了领事,或者进京告诉了公使,将来仍旧要找咱们倒蛋的。不妥!不妥!”淮安府道:“实实在在是他自己晓得自己的错处,所以才肯服软的。”制台道:“何以见得?”淮安府道:“因为本地有两个出过洋的学生,是他俩听了不服,哄动了许多人,同洋人讲理,洋人说他不过,所以才服软的。”
制台又摇头道:“更不妥!这些出洋回来的学生真不安分!于他毫不相干,就出来多事。地方官是昏蛋!难道就随他们吗?”淮安府道:“他俩不过找着洋人讲理,并没有滋事。虽然哄动了许多人跟着去看,并非他二人招来的。”制台道:“你老哥真不愧为民之父母!你总帮好了百姓,把自己百姓竟看得没有一个不好的,都是他们洋人不好。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班刁民!动不动聚众滋事,挟制官长!如今同洋人也是这样。若不趁早整顿整顿,将来有得缠不清楚哩!你且说那洋人服软之后怎么样?”淮安府道:“洋人被那两个学生一顿批驳,说他不该包讨帐,于条约大有违背。如今又逼死了人命,我们一定要到贵国领事那里去告的。”
制台听了,点了点头道:“驳虽驳得有理,难道洋人怕他们告吗?就是告了,外国领事岂有不帮自己人的道理。”淮安府道:“谁知就此三言两语,那洋人竟其顿口无言,反倒托他通事同那苦主讲说,欠的帐也不要了,还肯拿出几百银子来抚恤死者的家属,叫他们不要告罢。”制台道:“咦!这也奇了!我只晓得中国人出钱给外国人是出惯的,那里见过外国人出钱给中国人。这话恐拍不确罢?”淮安府道:“卑府不但接着电报是如此说,并有详信亦是刚才到的。”制台道:“奇怪!奇怪!他们肯服软认错,已经是难得了;如今还肯抚恤银子,尤其难得。真正意想不到之事!我看很应该就此同他了结。你马上打个电报回去,叫他们赶紧收篷,千万不可再同他争论别的。所谓‘得风便转’。他们既肯陪话,又肯化钱,已是莫大的面子。我办交涉也办老了,从没有办到这个样子。如今虽然被他们争回这个脸来,然而我心上倒反害起怕来。我总恐怕地方上的百姓不知进退,再有什么话说,弄恼了那洋人,那可万万使不得!俗语说得好,叫做‘得意不可再往’。这个事可得责成你老哥身上。你老哥省里也不必耽搁了,赶紧连夜回去,第一弹压住百姓,还有那什么出洋回来的学生,千万不可再生事端。二则洋人走的时候,仍是好好的护送他出境。他一时为理所屈,不能拿我们怎样,终究是记恨在心的。拿他周旋好了,或者可以解释解释。我说的乃是金玉之言,外交秘诀。老哥,你千万不要当做耳旁风!你可晓得你们在那里得意,我正在这里提心吊胆呢!”淮安府只得连连答应了几声“是”。然后端茶送客,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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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慎邦交纡尊礼拜堂 重民权集议保商局
却说江南官场上自从这位贤制军一番提倡,于是大家都明白他的宗旨所在,是见了洋人,无论这样人如何强硬,他总以柔媚手段去迎合他,抱定了“衅不我开”四个字的主义,敷衍一日算一日,搪塞一朝算一朝。制台如此,道、府不得不然;道、府如此,州、县越发可想而知了。
几个月前头,不知那里死掉一个外国有名的教士。这教士在中国岁数也不少了,一年到头,劝人为善,却着实做些好事。偶尔地方上出了甚么民教不和的案件,只要这位教士到场,任你事情如何棘手,亦无不迎刃而解的。所以各省的大吏亦都感激他。后来奏闻朝廷,不但屡次传旨嘉奖,而且还赏过他顶戴、匾额。由外洋进来传教的,总算数一数二的了。谁知皇天不佑好人,他年纪并不大,忽然得了一病就此呜呼哀哉。他们在教的人开什么追悼会、纪念会,自有一番典礼,不用细表。
单说这位制台大人,从前因办交涉也受过他的好处,此时听见他的凶信,立刻先打了一个电报,足足有好几百字,去慰唁他的夫人、儿子,又特地派了自己的二少爷同着本省洋务局老总胡道台,带了吊礼,坐了轮船,前去吊唁。一直等到送过教士的夫人、儿子回国,方才回来。自有此一番举动,大众愈加晓得,不但同在世的洋人往来酬应必不可少,就是吊死送葬一切礼信也不能免的。因此便有些州、县望风承旨,借着应酬外国人以为巴结制台地步。
目下单说江宁府首府该管的一个六合县。这六合县在府北一百一十五里,离着省城较近,自然信息灵通。此时做这六合县知县的乃是湖南人氏,姓梅,名飏仁,号子赓,行二。这人小的时候,诸事颟颟顸顸,不求甚解。偶然人家同他说句话,人家说东,他一定缠西;人家说南他一定缠北。因此大家奉他一个表号,叫他做“梅二缠夹”。幸喜他凡事虽然缠夹,只有读书做八股却还来得,居然到二十岁上挣得一名秀才,到二十七岁上又挣得一名举人。有人说:他前一科就该得意的了,只因为一首八韵诗,是“平平平仄仄”平起的,后四韵忘记了,却又闹个“仄仄平平仄”,变成功仄起的了。因此,房官看到那里,圈不下去,就打了下来。批语上拿他三篇文章赞他天花乱坠,只可惜诗上倒了韵,不能呈荐,着实替他惋惜。等到出榜之后,梅飏仁领出落卷来一看,见是如此,不禁气愤填膺,不怪自己错了韵,反骂主司去取不公,叹自己“文章憎命”。当时有他一个同窗听了他的话,便驳他道:“子赓,你的文章并没有荐到主司跟前,也不是你文章做得不好,是你诗上弄错了韵,出了岔子,是怪不得别人的。”梅飏仁至此方才明白过来,晓得自己粗心所致。只是他命中注定有个举人,到了下一科,便是他发达的那年,自古道:“福至心灵”,三场完毕,没有出岔子,等到出榜,居然高高的中了。
梅飏仁的父亲单名一个蔚字,是个候选通判。此时正跟了一位出使英国大臣凤大人做随员在上海。没有等到听见儿子的喜信,十天前头,就跟了钦差坐了公司船起身。他父亲的为人生性爱小,欢喜占便宜。离了上海还没有三天,这日正值风平浪静,他一人饭后无事,便踱出来到处闲逛。后来走到一间房舱门里,齐巧这舱里的外国客人,因事到隔壁舱里同别的客人谈天,忘记把自己舱门带上。这梅蔚看了看舱内无人,又见那张外国床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皮包。他晓得外国人每逢出门,凡是紧要的东西以及银钱等类都是放在这皮包里头的,他便动了垂涎之念,也不管自己是何职分,并是何身价,且忘记自己这趟跟着钦差出洋还是替国家增光来的,还是替国家丢脸来的,此时都不在念,一心一意只想偷他一票,以为:“我此时身在外洋,就是破了案,也没有人认得是我的。”主意打定,便蹑手蹑脚掩入房中,把个皮包提了就走。一提提到自家那间舱内,急忙将门掩上,想把皮包打开来看,谁知又是锁着的,后来好容易拿小刀子把皮包划破了,把里面的东西一齐抖出,谁知这皮包内只有一卷字纸、几本破书、两个“金四开”,此外一无所有。他看了虽然失望,因想两个“金四开”也值得好几文钱,总算意外之财,这趟卖买未曾白做,便也甚是开心。后来那个失落皮包的客人当时虽然也着实寻找,后来找不着,又因所失甚微,随亦没有追究,所以未曾破案。
船上因为他是中国钦差的随员,每逢吃饭,都叫他跟着钦差一块儿吃大菜。用的家伙,什么刀叉等类,有些都是金子打的,黄澄澄的着实可爱,而且也很值钱。他看了这个,又舍不得了,每逢吃饭,总要偷人家一两件小家伙。而且非但他一个,连他的同事,一位候选知府,也同他一个脾气。当时船上因为差的东西多了,查来查去,方才查出是中国钦差随员老爷们干的事。那船上的洋人便气极了,不准他们再到大餐间里去吃饭。钦差也晓得了,面子上很难为情,私底下叫了他二人过来,着实申饬他二人一顿。梅飏仁的父亲还不服,说道:“咱们中国的钱被他们外洋弄去的也不少了,趁此拿他点东西也乐得的。”钦差听了格外生气。到了伦敦,就想咨送他回国的,因为接到电报,晓得他的儿子中举,因此才搁了下来。后来还闹出许多笑话,下文再表。
目下单说这梅飏仁中举之后,接到他父亲从英国寄回来的家信,自然有一番欢喜说话;接着又勉励他,无非叫他潜心举业,预备明年会试。末后说到自己,还要自己信口胡吹,说他自到外洋办理交涉,同洋人如何接洽,洋人如何相信他,钦差如何倚重他。好在没有对证,骗骗自己的儿子罢了。”信上还说:“我的底子不过通判,将来保举虽然可靠,然而一保同知,再保知府,三保道员,其中甚费周章,而且耽误时日。”意思想叫儿子把家里的几亩薄田,还有几处市房,一齐盘给人家,拿出钱来,等儿子明年上京会试的时候,替他上兑捐一个分省补用知府,如此一保便成道员,似乎来的快些。梅飏仁得信之后,遵照办理。
等到事情办妥,已经过了新年,急急起身,跟了大帮举子上京会试。头二场幸喜没出岔子。到了第三场,他每策①止限定三百字,不知怎么一个不留心,多拽了一张,闹了一个曳白①。他急了,便胡凑乱凑,把这条策多凑了一页。虽然没有被帖,然而每篇都是三百字,这篇闹了个“大肚皮”,文理又不甚贯串,自然就吃了这大肚皮亏了。等到出榜,名落孙山,心上好不懊恼。一面急忙忙想替老人家把官捐好,便即出京。
①策:考试时以问题出之于第(册),令应举者作答,称为“策问”,简称策,后来成为一种文体。
①曳白:白纸上只字未写叫曳白,考试时交白卷或跳页未写,也叫曳白。
齐巧这年山西闹荒,开办急赈。忽有人同他说起:“目下只要若干银子,捐一个大八成知县,马上就得了缺。”他听说不觉心上一动,说:“老人家的保举总在三年之后,等到开保的前头再给他报捐也不为迟,何如我此刻先拿这钱自己捐个大八成知县?倘或选得一个好缺,这两年之内,先赚上几万银子,也未可知。”主意打定,便把老子的事情阁起,先办自己的事。果然天从人愿,不到半年,便选到江南做实缺知县去了。总算他官运亨通,一选就选到江南六合县知县。到省的时候还是前任制台手里。前任制台是个老古板,见面之后,问了几句话,梅飏仁都是老老实实回答的。前任制台喜欢他,说他是书生本色,因此并不留难,马上就叫藩台挂牌,饬赴新任。到任之后,公事一切尚称顺手,过了半年,无甚差错。制台既是古板,有些性情,同洋人交涉的事件,自不免就要据理直争,不肯随便了事,因此洋人在他手中不甚得意。上宪既如此,做下属的也想以气节自见,都要批驳洋人一两件事情,以为表见之地。
这梅飏仁的为人,虽然没有什么大阅历,然而上司的意旨却也不敢不留心;既留了心,还有什么不照着办的。六合县在内地,同洋人来没有什么交涉。一天有个教民欠了人家的钱不还,被他抓住了理,打了这教民一顿。这教民本来是个不安分的,所以教士并不来保护他。梅飏仁因此扬扬自得,便上了一个禀帖,以显他的能耐。齐巧前任制台奉旨来京,未曾来得及批他这个禀帖,已经交卸,后任就是现在这位媚外的新制台了。在拉管卷内看见这个禀帖,心上老大不高兴,便说:“朝廷敦崇睦谊,视教民如赤子,不惮三令五申,叫地方官极力保护,该令岂无闻知?乃胆敢虐待教民,又复砌词渎禀,以为见好地步,实属糊涂廖妄!除严行申饬外,并记大过三次,以为妄启外衅者戒!”不伦不类,骂了下来。梅飏仁接着一看,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上直浇下来,心想:“前任制宪是如此,后任制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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