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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大明女书商-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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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标思来想去,未免觉得不值,嘀咕道:“其实躲了这么大半天了,这时候回去送死,可不是辜负了叶家的好心嘛!”

周顺昌叹道:“就算我辜负朋友,也绝不能负了道义!”

颜标虽然粗鲁,却于道义的关节上十分看重,这时听他如此说,便也不再分辩,暗自也下定决心,若是东厂来抓周顺昌,除非先杀了自己,否则绝不让他们得逞。

两人因是步行,足走到天擦黑时才进了城,周顺昌便一径走回家里,他家人早得了书信知道他在外躲避,此时乍然见他,未免都有些惊诧神色,周娘子便落泪道:“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文书都已经下来了,你的名字也在上头!”

周顺昌道:“他们来抓就让他们来吧,我周顺昌不是抱头鼠窜之辈!娘子,你可听说亲家马上就要来咱家了吗?”

周娘子道:“亲家不是也让抓起来了吗?怎么会来咱家?”

周顺昌微笑道:“上京须得从苏州经过,等亲家来时你好好收拾一桌酒席,我亲自与他践行。”

周娘子哭道:“你还不快躲出去,难道非要告诉天下人你在家里?”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照我吩咐做就是了。”

周娘子素来知道丈夫的脾气,多说无益,只得抹着眼泪退去收拾房屋。

却说逮捕周顺昌地文书虽然早已签下。然而东厂地缇骑从京城赶来却要几天地功夫。周顺昌倒捡了这个空子稳稳当当在家吃茶看书。静等魏大中过境。他在苏州一向颇得民心。这次大摇大摆回家。亲朋、邻居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更加佩服他地胆色。纷纷于他接风洗尘。就连不相干地百姓听见他回来了。也要登门向周娘子道声喜。拍着胸脯保证若有缇骑来抓。必定拼死护住他。一时间苏州城街头巷尾议论地都是周顺昌不怕魏忠贤地消息。最后连苏州巡抚毛一鹭也知道这个朝廷钦犯正在家中安坐。可他拿着一纸缉捕令。愣是不敢上门。只好等缇骑进城。由他们去捅这个马蜂窝。

三天之后。抓周顺昌地缇骑没来。魏大中倒先被押着进了城。早已有人向周顺昌透了消息。周顺昌一路跑去。傲然截住来人。要把魏大中带回家款待。那东厂地缇骑眼中何曾有人?只瞥了他一眼。大模大样道:“你好大地胆子!朝廷地钦犯你也敢拦?”

“呸!什么朝廷。谁不知道是魏忠贤做地勾当!”

领队吓了一跳。哪曾见过这么不怕死公然辱骂九千岁地傻子?呆了半天没反应。跟着周顺昌一道来地百姓早已一窝蜂把魏大中簇拥着向前走了。

领队又气又惊。纵马跟来。拿马鞭子指着周顺昌道:“喂。你是何人。敢如此大胆!”

颜标一把拽下他地鞭子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道:“告诉你那死太监主子。我家主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顺昌周大人!”

令一个缇骑哦了一声,附在领队耳边道:“也是钦犯,咱们出来时另一队人马正要来抓他。”

领队见周顺昌人多,料到硬碰是要吃亏的,狠狠说道:“先饶你小子一天,看你狂到什么时候!”

这一天周顺昌与魏大中把酒言欢,吃地好不惬意,直到向晚时分才把人交还给缇骑,两人执手告别,周顺昌只说:“你先走,我不久就来伴你。”魏大中含笑套上枷锁,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二天周娘子正在择菜,忽然邻居飞也似的跑来,道:“东厂的狗腿子来了!人已经进了城,百姓们跟着州学的秀才拦住马正在说情,街上也不做买卖了,大家伙凑了几百两银子,只求道上不为难先生。”

周娘子心乱如麻,料到这才再不能免,含泪道:“真是多亏了你们……”

话音未落周顺昌已经走出来,平静说道:“求他们也没用,那些人丧尽天良,岂肯好生相待。”

邻居一脸诚恳道:“他们钱都收了,能不办事吗?我们也不求别地,听说他们手狠的半道上就把人打死了,只求这一道上别打你,别少了你的吃穿,安安生生到京里就行。”

周顺昌长叹一声,道:“乡亲父老一片深情,周某如何担得起!”

果然直到中午缇骑才磨磨蹭蹭上门,宣了圣旨之后,那为头的缇骑叫文之炳地挺胸凸肚道:“看在你老实的份上,今天暂不押解,容你多呆一天与家人告别,你可知道感恩?”一边伸出手来,做拈钱地手势。

这架势分明是再要钱,周围跟来的百姓无不憋了一口气,早起已经凑了五百两给他,如何这等贪得无厌?周娘子会意,便要进屋拿钱,岂料周顺昌拦住他,气冲冲向文之炳道|Qī…shu…ωang|:“我没有一文钱给你,要命却有一条!”

文之炳勃然大怒,叫道:“好你个不知趣地老东西,看来是缓不得了,来人,押了他即刻上路!”

人丛里一人越众而出,冷冷说道:“早上那五百两,敢莫诸位未曾收下?既然银子入手,为何言而无信?说好在家多停一日,出尔反尔,难不成诸位竟不是世间之人?”

文之炳越加恼怒,指着鼻子道:“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乌程生员凌蒙初,路见不平,人人都能说一句公道话。”

原来凌蒙初正准备还乡成亲之时,忽然见苏州城人声鼎沸,众人纷纷捐钱捐物,要去营救一人,一打听才知是为了周顺昌,凌蒙初虽与周顺昌素无往来,然见百姓如此拥戴,必定是为国为民地清官,于是与眉娘商量了暂缓几日,留下看事态发展。上午随众在城外亲眼见文之炳收下五百两银子,答应不为难周顺昌,谁知不多时就反悔,一时看不下去,便出头斥责。

文之炳哼了一声,道:“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个秀才也敢说三道四,阿呸!左右于我速速把周顺昌铐起来,要是有废话阻拦地,一并拿下!”

缇骑答应一声簇拥上来将周顺昌反剪了双手,另一人拿着枷就要往脖子上套,颜标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咣当一声打翻了枷,挥拳就要冲上,凌蒙初按住他,又向文之炳问道:“你们来抓周大人,究竟奉了谁的旨意?”

文之炳得意洋洋道:“九千岁魏公公!怎么样,你们这些刁民还敢再放屁我一并抓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魏忠贤,这么大气派,我以为是皇上呢!”凌蒙初冷笑着向众人道,“原来周大人被逮,都是东厂这些狗贼的主意,圣上被他们蒙蔽,必定一点都不知道啊!”

众人正在愤怒之时,听见这句话早叫嚷起来“东厂凭什么抓人!”“抓人要天子下令,你们是什么东西!”“快滚出苏州,滚得远远的!”

文之炳见势不妙,努了努嘴,一个缇骑慌忙拾起枷准备套上人拉走再说,颜标眼疾手快,一脚踢翻了他,跟着叫了声:“打这些狗娘养的!”

周围那些多是卖豆腐、挑水、贩鱼鲜的小市民,没读过多少书只认得死道理的,他们一向知道周顺昌是好人,东厂是坏蛋,坏蛋欺负好人,焉有不上之理?一个二个抡起拳头便冲了上来,凌蒙初见缇骑手中都有兵刃,生怕伤了百姓,他原有武艺在身,于是上前一一夺了众兵手里的朴刀,这一下百姓的拳头更无拦阻,不多时几个缇骑便已满地打滚嚎叫,文之炳仗着武艺,打翻了近身前的几个百姓,连滚带爬上了周家房梁,放声吼道:“大胆刁民,胆敢阻拦东厂抓人,你们不要命了!你们等着,待会儿知府就带兵过来收拾你们!”

一语未了,早从人丛中飞出几只木屐,正砸在他头上,登时头破血流,接着便有几个大胆的爬上屋顶连拖带拽把他拉了下来,众人早看他不顺眼,一阵拳打脚踢,顿时呜呼哀哉。

谁知知府带兵过来那句话提醒了州学的秀才,他们原未动手打人,只在边上看着,此时便商议了一起去求苏州巡抚上奏朝廷为周顺昌辩冤,百姓成群结队跟着到了巡抚衙门'奇+书+网',毛一鹭早听见城里闹了起来,如今见人都围在自家门口,吓得带着小老婆钻进茅厕,犹自颤声向外问道:“谁是带头闹事的?”

一个鼻青脸肿的缇骑叫唤着道:“周顺昌的家人颜标,一个乌程的秀才凌蒙初带着刀的!还有几个短打扮的小贩,我都记着长相,过后再认!”

注:缇骑,明朝时东厂下属的特务人员。

注:天启六年,魏忠贤派缇骑到苏州逮捕周顺昌,苏州城乡数万人齐集,为之呼冤,打死缇骑二人。后在军队镇压下,周顺昌被解至京城,酷刑打死。带头喊冤的苏州市民颜佩韦、杨念如、沈扬、周文元、马杰等五人被处死。中学课本上有张傅《五人墓碑记》专记此事。本文依史实虚构此节。 

七十八 囹圄Ⅰ

端卿被逮入狱已然有七八天的功夫。()那日丁仲元上门抓人,原是要带叶水心走,后来见端卿自认罪名,转念一想,叶水心是个有年岁的人,万一受不得牢里的苦死了,他家人岂肯干休?端卿好歹年轻,便是受些刑也无所谓,况且余天锡头一次来时也是端卿作陪,想来他们渊源更深,就连前日给周顺昌报信也是端卿亲身去的,抓了他岂不比抓他爹强?于是便令衙役将端卿下在狱中。

谁知还没来得及审问端卿,昆山城的秀才便已联名上书为端卿求情,原来端卿为人慷慨好义,他家原比别人富裕些,在县学时常接济同窗,人缘极好,况他又是昆山城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解元,名声连贩夫走卒都知道的,所以他前脚入狱,后脚同窗便凑齐了为他求情。

丁仲元明知道抓端卿唯一的罪名便是私放朝廷钦犯,如今人既抓来了,唯有尽快将钦犯的下落问出来才能了事。哪知他头一次升堂尚未问出端倪,已经有人来报说周顺昌回了苏州,公然端坐家中,只等缇骑来抓。丁仲元不由目瞪口呆。他抓端卿只为他私放朝廷钦犯,如今钦犯安安稳稳在家等着认罪,还有什么私放不私放的罪名?

这样一来,端卿便成了烫手的山芋,丁仲元左右为难。放了吧,料到叶家人不会干休,他们又不是平头百姓,岂有白白让人把儿子抓去坐牢的道理?不放吧,有什么理由再押着他?

丁仲元难受到了极点,只觉头上这顶乌纱帽岌岌可危,唯有每天命人看紧端卿,不让他与外界通一点消息,拖一日是一日。却又不敢为难他,每日好茶好饭地伺候着,自己倒似热锅上的蚂蚁。镇日想不出对策。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然苏州府衙派人通知各州各县严防暴民闹事,丁仲元抓住来人一通好问,才知道苏州为了周顺昌激起民变,打死缇骑两人,围困了巡抚衙门,到最后知府带了几千兵丁出面才救出毛一鹭,如今已将带头闹事的凌蒙初、颜标等人囚禁狱中。正传谕附近州县看好治下的东林余孽,以免暴民再次闹事。

丁仲元听见这个消息。恰如惊蛰时一声春雷,将他这条蛰伏多时困虫唤醒过来,当下乐不可支,也不顾时辰不早。即刻命人将端卿自狱中提出,升堂审问。

端卿这几日在狱中连家人的面也未见到,外面的消息一点不知,但他既知道周顺昌预备束手就擒,那他的罪名早晚站不住脚,便也不着急。此时忽然听见说要提审,自己也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事。又见狱卒气势汹汹,不似平常和气模样。心里便早做了防备。

来到堂上,丁仲元一拍惊堂木。沉着脸问道:“叶端卿,你可知罪?”

端卿平静答道:“学生何罪之有?”

“你卖放朝廷钦犯。私自勾结乱民,还不知罪?”

端卿淡淡答道:“周顺昌大人在昆山之时。朝廷地旨意还未颁下。待旨意颁下之时。学生便送他还乡等候提审。不知大人所谓地卖放朝廷钦犯从何说起?”

丁仲元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周顺昌在苏州公然拒捕。煽动暴民作乱。打死朝廷钦差。现在已经被重兵押往京师了!”

端卿吃了一惊。面上却并不露出。只说:“这都是周大人离开昆山以后地事。学生并不知情。”

“哼哼。你不知情?这带头闹事地两个人都跟你有莫大地干系。一个叫颜标。一个叫凌蒙初。叶端卿。这两人你识也不识?”

端卿心中怦怦乱跳。颜标闹事在他意料之中。为何又扯上了凌蒙初?况且自己与凌蒙初相交一事。丁仲元怎么会知道?

丁仲元见他不语。得意洋洋道:“颜标这个乱民。先前在李家庄时就不老实。跟余天锡也有瓜葛。还有你。李家庄地里正作证。曾见过你去找颜标。当时周顺昌也躲在那里。还有凌蒙初。他不是有本书在林家印吗?林家一向跟你家来往密切。你别以为我看不出这中间地关联!叶端卿。你老实交代。他们带头闹事。是不是你调唆指使地?”

端卿冷然答道:“若说与颜标有关系地,恐怕不止学生一个吧,知县大人你不是也曾卖放给余天锡一个人情,放过颜标吗?”

丁仲元没想到他说出这句话来,一想余天锡原跟他是朋友,自然把这事告诉过他,当下恼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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