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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武将(绿痕)-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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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日月二相早已言明不见任何人……”宫内总管再—次把日月二相交代的说法在他耳边重述一回。
  “本王要见他们还需要他们的允许吗?”知道他们是刻意躲在宫内不见他的破浪,下一刻愤然地扬起一掌将眼前碍眼的殿门给轰开。
  似乎早料到他会来此的月渡者,坐在椅内有些不敢苟同地看着那两扇被他弄坏的殿门。
  “怎么你们这些四域将军都是同一副德行?”不肯吃闭门羹就算了,也都不知道门上有门环这玩意吗?
  携着满腹不置信来此的破浪,此刻没空也没心情与他们打招呼或是闲聊半句,因此一踏入殿内,他劈头就直接对那两个似早就准备妥当的人喝问。
  “陛下当真革了夜色的功名?”
  月渡者摊摊两手,“消息都已传出去了不是吗?”不然他又何须十万火急的杀来此地?
  “陛下为何这么做?”破浪最不能接受、也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这一点。
  “临阵脱逃,罪重当斩,陛下已饶她一命了。”面上这带了点困意的日行者,大刺刺地打了个呵欠后,再次把不知已说过几回的罪名说上一回。
  “她只是奔丧!”破浪忍不住握拳大吼。
  老父死了,她这唯一的女儿奔丧有何不对?竟就为了这等小事革了她的功名?就算是要论罪,那也罪不至死,毕竟天马郡本来就是夜色亲手拿下的,现下不过是还给天宫而已,帝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可言,再者帝国的北域可说都是夜色一手打下的,他们凭什么要她交出兵权和四域将军之首!
  “怎么,你这是在替她说情?”月渡者莞尔地绕高了黛眉,“你不是向来与她不和吗?她这一走,四域将军之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不正好趁了你的心意?”
  他火大地拂掌用力一挥,“就事论事,少跟本王扯些有的没的!”就算他要胜夜色,他也要胜得堂堂正正,而不是以这种捡现成的卑鄙手法!
  无视于他两眼怒火的月渡者,巧笑倩兮地抚着颊,刻意在这当头继续为他火上添抽,“功名,她是革定了,且今日她就要被逐出中土。”
  在赶回中土的路上,对这事所有来龙去脉都已知情,只差没亲眼所见的破浪,隐忍地看着他俩不但置身事外,还似在落井下石的模样,“我只想问……在殿上,你们有没有为她说情?”他人不知夜色曾为帝国做过些什么、不为夜色说情不打紧,但这两人,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霎时,不约而同都封了口的两人,相互交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与睡意皆同时散去。
  “有没有?”他阴沉地问。
  “没有。”既然他那么坚持要个答案,月渡者索性挺直了背脊回答他。
  气得浑身隐隐颤抖的破浪,边朝他们点头边往后退。
  “好……”
  “慢着。”日行者在他转身欲走前叫住他,“你想上哪?”
  破浪愤瞥他一眼,“我要见陛下!”他不相信皇兄会不智的做出这种事,更不信夜色在皇兄的心中全无地位,这等小罪,朝中最具权势的日月二相不肯帮夜色,那就由他这紫荆王来救!
  月渡者把玩着十指,刻意泼他一盆冷水,“就算你入宫也改变不了什么。”
  “七年来,她为帝国卖力卖命,做了多少事,你们与我皆心知肚明!”破浪听了干脆把帐都算在他们身上,“她不过只犯了一回错,你们就抹煞她的一切?她不但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份上,好歹你们也该保她,没想到你们竟见死不救?”
  七年,足足七年的光阴,他们四位四域将军尽心尽力的为帝国开疆辟土,并恪尽职守地保卫着陛下的江山,他虽恨夜色的武艺在他之上,也想尽办法想胜地一回,好自她手中夺走第一武将之位,但那是他个人的私情,与帝国全然无关。这七年来,他虽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夜色的带领下,四域将军迅速取代了六器将军,并将帝国防御的武力推至了一个巅顶,只要有他们四人在,三道要想取回中土将永远是个梦,然而他们却丝毫不惦念夜色的功绩,不顾同袍情谊,非但不保她,还要她由一名堂堂的第一武将,沦为得流刑至迷陀域那种罪人之地的流犯?
  要让一个为国流血流汗的武将心寒,也不是用这种手段!
  日行者制式地重复着,“她置大军生死于不顾,光这一点,陛下就饶不了她。”
  “所以你们这两株墙头草就捡边倒?”
  月渡者耸了耸香肩,“在她弃大军前,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会有什么后果,这后果是她选的,我们帮不了她。”
  猛然朝他们挥出两掌的破浪,掌印深烙在他俩身旁不远处的殿柱上,他阴狠地朝他们眯细了黑眸。
  “今日,本王算是看清你们了。”亏他以往还以为日月二相在朝中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今日过后,除了四域将军外,他谁再也不信!
  被下足马威的日月二相,在看过了殿住上的掌印后,两人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在破浪的目光下,说出半点愿搭救夜色的字眼。
  “你们不救,我救!”心冷的破浪,大声损完话后,随即拂袖而去。
  日行者抬起一手,“破浪……”
  “让他去。”月渡者按下他的手,无奈地朝他摇摇头。
  大大叹了口气后,日行者满面愁容地将十指埋进发里,将那些没法说出口的话,再次窝藏回腹里。
  外头再次飘下的细雪,缓缓地掩盖住了破浪离去的足迹,但在此同时,同样洁白寒冷的细雪,也飘落在孔雀的肩头上。
  站在囚车旁的孔雀,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车内面无表情,也不肯看他一眼的夜色。
  特意来此见她最后一面的他,自夜半起就一直站在城门处守着她,双目从未离开过她那张一如以往冷若冰霜的脸庞片刻,他侧首望进她的眸子里,在那其中、他找不到半点万念俱灰,或是哀痛逾恒,他只看见空洞,一种令他心痛不已的无尽空洞。
  她像是放弃了一切。
  就连她自己,也放弃了……
  此时此刻,在孔雀的眼中,再也见不着那个名震中土与三道的帝国第一武将,亦看不见只身救父,面对天宫大军,仍是意气飞扬的北域将军,就连他记忆中那个初试扬声,即冷艳地高站在武台上击败所有六器将军,令他从此无法自拔的黄琮之女,也已消失在他的面前。
  当时辰已至,准备押着夜色前往迷陀域的押囚官,再也不能等地再次来到孔雀的身旁,想请他让开好让他们能够出发时,孔雀仍是一动也未动,奉圣命不得不起程的押囚官,依旧在孔雀脸上找不着半分表情后,他深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对身后的属下下令。
  遭马儿牵动的车轮缓缓转动,奔向未知未来的囚车起程了,孔雀两手深深紧握的掌心,十指更深陷掌心一分,然而自始至终,坐在车内的夜色,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将军,陛下宣您进宫。”一直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乐天,在他人的请托下,走上前在他身后轻禀。
  身躯仿佛已在雪中化为雕像,两目动也不动,一直看着囚车远去的孔雀,在弥漫的风雪里,渐渐地,再也找不着夜色的身影,喉际因此哽涩得疼痛的他,努力地张大了眼眸,想再将她多留在眼眶里一刻,可无情的风雪不只是在他的眼前带走了她,亦将那两道心碎的轮迹,埋葬在不断落下的新雪中。
  “将军。”乐天在他身上都积了一层厚雪时,不忍地再次提醒。
  沉重地合上眼睫后,孔雀无言地将身上的大氅一扬,转身走向被绵绵细雪覆盖的皇城。
  ※※※
  迷陀域?那个流放中土罪人、三道龙蛇混杂的地域?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得到迷陀域落脚的一日。
  离开帝国所属的北域外后,这片放眼望去尽是白雪与枯林的山林,己属于迷陀域的范围。
  雪势在进入山里后,愈下愈紧密,山间的路况也因此变得艰困难行,不断辗过横倒在林间枯枝的车轮,在辗过一颗被雪覆住而没能察觉的大石时,木制的轮轴猛然断裂,霎时整座囚车往左倾倒一边,再也不能前进。
  十来名负责押送夜色的押囚兵,顶着纷落不断的大雪,一半留在原地修车,一半先去前头探路,并顺道清除雪路上的路障,就在他们忙碌的当头,坐在什么遮蔽也没有的囚车里的夜色,仍是保持着不动的姿态,安安静静地坐在属于她的小天地里。
  白色的雪花飞过她的眼前,她的目光漫无目地的追逐着飞雪的落处。
  她是这么想的,只要将记忆染成一张什么也没剩下的白纸后,这样,就再不会有感觉了。因此自那日踏出殿外后,她就一直刻意放空脑袋不去想任何事,不去收容任何与外界有关的事物,只是在这四下皆是一片银白的世界里,流连在她心头点滴不走的回忆,却悄悄开起了她禁锢自己的栅栏,放行些许思绪入侵她的脑海,令她自囚禁自己的封闭世界里醒来。
  头一个唤醒她记忆的,是喜天那张恳求她不要返京的脸庞。
  其实返京后会有什么后果,她都知道,但她还是一意孤行。落到罪逐这等下场,她并不感到后悔,对于被革的功名,她也不在乎,她只对那些跟了她多年的北域大军感到亏欠,因她把她的自私建立在他们的生死之上,月相说得对,她不配为第一武将。
  只是,倘若时光能倒流的话,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在听到那消息时,她知道她多年来所有的努力,已化为乌有,在她手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仰首看着自天际不断落下的雪花。
  已经有好久了……好久,她都不曾这么安静的看过一场雪了,她恍然地想着,自她所背负的责任被取下之后,她生命里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而这份时间,以往她会称为是种自由,暗暗地把它放在心里当成一种奢想的自由,可如今呢?她再也不觉得这是自由,因她从没想过,借由他人死亡所获得的自由,竟是如此令人心寒与伤痛。
  她还记得,当她抵达黄琮府邸时,天色才蒙蒙亮,那飘飞在风中的白幡……
  猛然闭上眼命自己别再回想的夜色,紧紧环抱住自己,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想,她必须持续地空白一颗心和脑袋,这样她才有办法忘了曾发生在她身后的那一切,她才有办法暂时压下……
  “前头的路走不通了!”一名押囚兵高站在远处的雪道上回头对他们喊。
  “路况这么糟?”守在原地看属下修车的押囚官皱了皱眉。
  “这车也不行了。”一名修了老半天仍没法修复车轴的囚兵,自车底下探出头来,“怎么办?雪这么大,还要走吗?”
  浑身被覆着厚重大氅的押囚官,瞥了只穿着薄薄囚衣坐在车内,无处可避风雪的夜色一眼,而后表情有些为难地抚着下颔。
  一点也不想在这地域待太久的押囚兵,小声地在他耳边进谏,“反正都已到迷陀域了,不如咱们就……”圣旨里写的是把她送至这鬼地方,可没指名得到何处,就算他们现在回京覆旨,也不算没办妥这件圣差。
  押囚官叹了口气,“那就把她放出来吧。”带的粮草所剩不多,路况又这么差,自顾不暇之余,也只能把她扔在这自生自灭了。
  “放了她?”围过来的众人全都因此而吓白了一张脸。
  “不然呢?”不放她,难不成他们想把她关在囚车里冻死在这吗?
  一名心怀畏惧的押囚兵不断地擦着冷汗,“大人万万不可,你忘了她原是什么人吗?”在她坐上这囚车之前,她可是帝国最强的将军,将她放出,要是她心中怀恨他们这些将她带来此地的人,那……
  也有点怕夜色会挟怨报复的押囚官,忐忑不安地瞧着自离京后没吭过一声半旬的夜色,此刻还是一贯闭目养神、面无表情,令人很难看出她在想些什么,没什么把握的他很想开口问,但又怕会因此惹恼了她。
  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足音,在一片吵杂的人声中传至夜色的耳底,她缓缓张开了眼,定定地凝视着远处,还在商讨的众人在见她有动静后,随即停下了讨论,好奇地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
  愈距愈近,踩在雪地上的足音也就愈清晰,众人防备地围绕着囚车并握刀在手,在来者走出遮去视线的大树后,押囚官先发制人地开口喝问。
  “来者何人?”
  “风破晓。”慢条斯理地拂去大氅上的帽子后,不介意报上自己名字的风破晓,看了他们身后的囚车一眼,继续朝他们前进。
  “天宫的神子……”押囚官如临大敌地问,“你想做什么?”
  缓步近前的风破晓,掀开披覆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两掌,“劫囚。”
  讶愕不仅是出现在众人的脸上,就连坐在车里的夜色,也忍不住好奇地扬高了柳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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