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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阿南王-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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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垂死的半跪着的马,肩上带着八十厘米长箭的美丽女子,在大风中狂舞的长发和旗面,在晶莹灿烂的朝阳下泛发出圣洁的惨白光晕。

忆灵肩上的疼痛终于传来,她咬破了下唇,已无法呼喊,全身精力都用在那杆不倒军旗之上。

蓝河军战士的心中炸起愤怒,涌起责任,暴发出男人最可贵的原始品格。

〃 保护这个女子,就象保护我们的土地!〃 此时没有人脑中会有这句话,但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在蓝河军一次又一次地高涨士气的过程中,伊枝人也在努力,为生存而战。他们也在拼命地砍杀敌人,直至绝望。

所有伊枝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倒在自己刀矛之下的,不过是一个蓝河军的躯壳,死者的灵魂,立即会附着于下一个敌人身上,从而产生双倍的力量……无论自己怎样战斗,只会迎来更强的对手,更不要命,更狂怒,更可怕……

而前方那一杆蓝河军旗,为什么还不倒下?

在酣战两小时之后,伊枝人仓皇退出战圈。

术沙已成一个血人,他的体力下降到极点,信心也下降到极点。

〃 伊枝完了,伊枝完了!〃 他麻木地看着战场,大量体力的流失使他大脑的机能迟钝,他只觉得很累很累,巴不得马上有一个蓝河军士兵将长矛插进自己的心窝。

但是,领袖特有的超强意志让他清醒了一下脑子:〃 即使是我死了,伊枝也不能死,神的预言也不会错!……圣女!只要圣女还在!〃 他下意识地向右首看去,圣女的车仗还在,四周已被蓝河战士包围。

术沙带着身边的八名黄金勇士杀了过去。伊枝部的这八名黄金勇士,是所有厥奴部落中的特例,其他被授予这一称号的战士,全都在阿南要塞。

虽是疲战之躯,术沙还是杀到车仗边,八名黄金勇士随后将车仗团团护住。

〃 圣女!〃 术沙的声音是沙哑的。

圣女在车里,面前散落着兽骨。

她的脸,象雪一样惨白。

圣女的脸!

术沙象一脚踩进深渊,深渊里是无尽的绝望;又如一脚跨入另一个世界,那世界里尽是天堂的弦音和花香。

〃 圣女是不能露出脸的〃 ,这个关于灭族的传说,每个伊枝人都笃信不疑。他们一生只会谈起这个话题一次,那就是在十五岁成年时,由父母在庄重的成年礼上,用庄重的口吻叙说,并被警告〃 不许发问,也不许谈论,否则便是亵渎神灵。〃 可是,现在术沙看到了圣女的脸。 〃我卜到绝卦了!〃〃伊枝完了吗?〃〃卦相上是这么说的。〃〃你真美!〃〃不要恨我,卜到绝卦,我只能脱下面纱。〃〃我不信神!就是伊枝族全族战死,我也要你活着!〃〃大罕!〃 术沙倒退着出了车帐,眼睛始终盯着圣女的脸,在要完全退出的前一刻,他停住了,一字一顿地道:〃 如果此生我有缘见你一面,我会不惜一切。即使,这是以灭族为代价。现在,我知足了。〃 圣女也忽然感到一片灵寂,她心头一震,一颗珠泪从雪白脸庞上滑下,滴在车帐的毛毡上,碎成百十粒晶珠。

〃 圣女说了,伊枝不会灭!你们几个,一定要将圣女送到安全的地方!〃 车帐外传来术沙的声音,之后世界恢复了正常——杀戳的喧杂再度响起。

这个离蓝河边界三百里,离恩山三百八十里的林边草场,在大雨来临前渐趋平静。

蓝河战士在雨中麻木地清理着战场。

〃 这具尸体,带回去!〃 大公侍卫君悦在一具尸体前停住,吩咐士兵道。

雨水将那具尸体身上的血迹冲去,在旁边聚成一个小血塘。这具尸体的战甲与众不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兰顿花纹,这种花纹在兰顿只有公爵才能使用。而这个人却是个典型的伊枝人,这本就够奇怪的了。

而且,他在死时脸上仍保持着怪异的笑容,无比满足。

后来,君悦查出来,这个特别的死者果然特别,他叫术沙。

绿海子决战,使一个古老的民族彻底从历史上消失。

这样的事件,在任何时代都足以震惊天下。

首先得到讯息的,不是兰顿帝国,而是西面的草原联盟。因为对兰顿王室的戒备,蓝河公国严密封锁消息达两周之久。

而云镜南是在十天后就得到了斥侯报信。

其时,阿南要塞正进行军事操练。参加操练的是新组建的联盟军。

场面不忍目睹。

神族战士排在最前,他们步伐整齐。但他们也是联盟军中唯一看得下去的阵形。

厥奴人各部跟在神族战士身后,大多数也是勇往直前,但速度却完全不一样,自然更谈不上什么阵形。

各部战士的战斗习惯都不一样,雄狮部的冲锋速度甚至超过神族,有几个雄狮部战士越过神族前锋五十多米才发现自己越位了,然后只好停下来等。

当然,雄狮部并不是移动速度最快的部落,草原上论到马速,谁也无法与急流部相比。不同的是,急流部在撤退时是最快的。现在还是冲锋阵形,他们躲在整个阵形的最中央,把石头部的队形挤得乱七八糟。

由于这已是第十八遍重新列队重新冲锋,水裳只觉得一口血含在喉头,随时都可能气得喷出来。她回头对云镜南道:〃 阿南,我快不行了,今天的训练还要持续下去吗?〃 云镜南用拇指和食指抚摸着自己颏下该长胡子的地方,咬着嘴唇想着什么,听得水裳相询,答道:〃 当然,今天是联盟军训练的第一天。正所谓万事开头难。〃〃难!是啊!可是我也没想到有这么难。〃 水裳的头歪* 在云镜南肩上,哭丧着脸道。

云镜南搂搂她的肩以示安慰,小声道:〃 可不能让战士们看出你不耐烦,连水大将军都没了信心,联盟军还怎么训练?〃 水裳一听,重又站直身体。

〃 真是个好女孩啊!〃 云镜南心道,〃 要是能有这样的伴侣,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长一脸长毛。〃 水裳正好转头,看到云镜南神情有异,怒道:〃 色迷迷地想什么呢?〃〃呵呵,这个……这个嘛!〃 云镜南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打哈哈,但他总是要想出个话题来转折的,否则就会挨几脚,〃 水裳,你没觉得阿思对你有意思吗?〃 水裳仿如没听见这句话,重新望向乱作一团的联盟军阵形,一脸担忧地道:〃唉,这队伍到底要怎么练啊?〃 云镜南见她装懵,知她不愿回答,也知趣地将话题转开,笑道:〃 我看我们的联盟军有潜力,现在只是配合不熟练罢了。你知道什么叫作人尽其才吗?不对,应该说什么叫作调度有方。〃 水裳错愕之下,云镜南用草梗在沙地上重新画起联盟军阵的布置图。

这一次,急流部被分在军阵两侧,负责哨探打援。神族被排布在军阵中心区,成为整个军阵的中坚力量。而雄狮部、翔羊部则被安置在前锋位。而在接战程序上也作了改变,以往一窝蜂式的前线冲锋被改变,云镜南规定:在冲锋之前必须将壶中之箭的八成射完。

谁也不曾想到,就是在这样一天时间里,草原联盟军训练的头一天,伟大统帅云镜南创造了享誉战争史的骑兵战模式。这个战法看似简单,却彻底改变了草原骑兵在大型战阵中从不敢与兰顿、王朝军阵硬碰的惯例。

没有经过严密构思,只是草草地在沙地上画出的战法,在日后实践中被千百次证明。直到千余年后,才有军事研究家用文字分析出这套〃 云式战法〃 的百胜决窍。

〃 云氏战法〃 这个名称是由后世学者正名的,而当时这套战法叫做〃 水裳战法〃。因为,云镜南调整战法后,主要的训练由水裳执行。

而他本人,因为接到〃 绿海子〃 决战的情报,当晚便带着几个卫士风驰电掣地赶往蓝河公国。

忆灵生死未卜!

蓝河军在绿海子决战中取得胜利,可是身先士卒的国主却身中三箭,座下马更被射毙,当场口吞血沫而亡。

蓝河军中有许多人认识云镜南,知道他是国主的好朋友。

忆灵昏睡不醒,云镜南连战甲都没脱,便轻轻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忆灵微温的手,轻身抚慰。

云镜南的声音是那样温柔,以至于侍立在几米外的君悦都无法听清。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只有情到深处才会显现。

云镜南在忆灵的床前跪了三天三夜,没有人看到他合眼。

同样挂念着国主安危的蓝河侍卫、侍女们,看到云镜南那时的样子,无不泪下。

〃 阿灵,你不要吓我!大夫说,你活下来的机会还有二成,你千万不要信。我已经把那个乱嚼舌头的大夫关到茅房里去了,我对他说,如果你醒不过来,他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那里。〃〃阿灵。我今天把那个倒霉的大夫放出来透了透气,因为他说自己的脑子糊涂了,你醒过来的机会至少也有五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灵,我决定还是把那个大夫放了。他说,只要你自己想活下来,就一定会醒。会有不爱惜生命的人吗?我想没有。你长得这么漂亮,心地又这样好,简直就是老天造就的最好的女子。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那一定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我会随你而去的。……因为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不欠意当一个骗子的妻子。〃 ……

云镜南从早到晚说个不停,眼中尽是迷离和黯淡。

君悦和一边的侍女们一面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痴情所感动,一面按捺下心中的悲痛。少了忆灵的公国,有许多事要做。首先,消息不能被波旁城知道。蓝河军进攻伊枝人,这本就是违背兰顿王旨意的事。一旦忆灵病危的消息传出,谁知道王室会不会借此机会将蓝河公国收管?从上一次伊枝之乱后,蓝河人对兰顿帝国普遍失去信任。

他们没有想过,消息总有传出去的一天,到了那时又将怎么办?君悦只是本能地去做事,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在等忆灵醒来。当然,即使是忆灵活了下来,她要面对的还会是同样的问题。只是君悦对蓝河的女领袖有信心,他相信只要忆灵在,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另一个问题,谁也不愿意去想,只有君悦默默地在准备。他在准备忆灵的后事。

这让很多人不能理解,没有人愿意相信国主会离他们而去。

可是对于君悦,他的想法与众不同:〃 如果国主真的死了,我也一定要让她开开心心地离去。让全蓝河的人,都记得她。〃 | | | |

第60章情种云镜南在忆灵的床前不吃不喝地挺了三天,终于昏倒在床前。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

但他此后几年都永远记得那场长睡。

梦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也许你只睡了几个小时,却仿如过了十几年。你可以梦到这十几年的每一天每一刻,而这一切只需要几个小时。

云镜南不但梦到了到兰顿卧底时的情景,也梦到了与忆灵的第一次见面,第二次,第三次……大公爵府……吻别……

他的梦一路向前,从兰顿到王朝,从王朝到草原。在梦里,他大声惊呼,也大声欢笑……

云镜南醒过来时,睡在床上。身边薄被飘香,轻纱抚风,竟就是忆灵先前躺着的那张床。

他一古碌便翻起身来,掀开床帐便叫道:“阿灵!”

满屋子立时发出笑声。

一个年轻侍卫笑吟吟地上前道:“阿南大人,国主很好,正在外面散步呢!”

云镜南“哦”了一声,便要下地穿靴,两个侍女马上一左一右上前侍奉。

年轻侍卫笑道:“大人别急,国主现在已大好了。我叫君悦。”云镜南自进入蓝河城塞开始,便直奔忆灵床前,几天来又只看着忆灵,因此还不知君悦名字。

云镜南放心了些,却还是等不及侍女帮他穿好衣靴,自己胡乱穿了下,便向屋外奔去。

“阿灵,阿灵!”他一路边跑边叫,引得众侍卫侍女纷纷侧目。

“瞧你那样子!”忆灵正在屋外花丛间,一脸晕红,那羞涩只停得一下,便即转为嗔怪,“瞧你,连衣带都没系好。”

她走上前来,替云镜南将衣带系好。众侍女在一边看着,都含笑低下头去。

“阿灵,你的伤真的全好了吗?”云镜南的手在离忆灵肩头几寸处停住,一脸关切。

“嗯,没什么大碍,大夫说是脱力所致,身上的箭伤都不在要害。”忆灵的声音极低,“旁边这么多人,别这样。”

“哦!”云镜南开心地傻笑着,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了!”

忆灵将他的衣带系好,猛地一勒,一咬嘴唇,一颗珠泪禁不住滚了下来。

“阿灵,你怎么哭了?是疼了吗?”云镜南扶着忆灵,焦急地问道。

忆灵一头扑进云镜南怀中,哽咽不止,口中道:“阿南,我真不想管了,不管了!……”

云镜南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阿灵,我知道你好累!有我帮着你,会好起来的。过去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苦了……”

忆灵的哭泣却无法止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坚厚的肩膀让她依*。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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