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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人何处教吹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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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了。 
  这日承欢禁足一月之期已满,玉箫一大早就赶来赏晴楼,及至见承欢风采一如以往,方放下心来,两个共过生死的朋友一经相见,自然极其亲密,至于那感叹唏嘘,也不必细说。 
  吩咐摆了早饭,玉箫便在承欢这里用过,寂然饭毕,两人便挪至里间的暖阁儿,相对坐在粉缎大炕褥上自在说著话儿。 
  承欢便道:〃人说百密一疏,如今看来,竟是半点也不错的,就如我们,费了那许多心机,商量了大半夜,谁知王爷玩笑著就辩出了真伪。我本自忖著这次是必死了,又谁知竟开恩饶我不死,纵禁了一个月,于我无害,又算得上什么惩罚呢?〃 
  玉箫也点头:〃说的很是,当时王爷骗我说你已死了,我只觉五内俱焚,后心如死灰,想著不如随你去了,还落得个干净,谁知竟又有这样的转机。〃 
  承欢忙道:〃是了是了,我也听说了,都说你吐了血,烛台把肉都划破了,如今身上到底觉得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大碍?〃说著便揭开衣襟看那伤痕,及至看到香点大小的伤疤时,嘴里已不禁念了好几声佛。 
  玉箫淡淡道:〃已没事了,不过是急怒所致,如今你能平安,也就没什么了,怪道人说'好人有好报';原来凡事总是有个天理的。〃
  承欢咯咯的笑了起来:〃是了是了,我听说你如今的身份已不比从前了,王爷每日里和你形影不离,王府里谁不拿你当正经主子看待,可知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玉箫冷笑一声:〃当我稀罕吗?依我,倒恨不得早早离了王爷身边,仍做回从前的玉箫。〃说完直直看著承欢:〃我曾说过,纵是身子污了,总还有一颗心呢。如今,这清白终是没保住,可这颗心,仍如原来一样,并未有半点改变。若不是他拿我师傅的族人性命逼著,我早已或死或逃,自己了断了。〃说著语气激动起来,泪也在眼圈里打转,却强忍著不肯落下。 
  承欢忙安抚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一句玩笑惹了你伤心,你放心,别人纵不知你心如日月,还有我呢,当我和那起糊涂人一般吗?〃 
  玉箫长叹一声:〃总归让我遇上了这个魔头王爷,是我的命不好。〃 
  承欢笑道:〃命不好吗?可知有多少人想倘上你这不好的命,还不能够呢。〃 
  玉箫赌气道:〃你稀罕,你拿去,怎么看著你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儿,焉知哪天他不回头呢?〃 
  承欢慌得连连摆手:〃可够了我的了,你真有心等,倒也未必没有美人来继承你,只是我却是万万不能了。〃心中想起日夜牵念的挺拔身影,不由得便飞红了一张俏脸。 
  玉箫察言观色,疑惑道:〃先前我还真怕你误会我争了你的宠,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这个中因由,我却不明白了,莫非你心里已有了别人,方不在乎了?〃 
  承欢慌得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又开了门窗,探得四下无人,方关了,回转身来,沉吟半晌方道:〃若不是你,这话我是再也不告诉人的,只等死了,连著这颗心,一并带到棺材里,也算我在世上走了一遭,经历过了这个'情'字。〃 
  玉箫忙追问是何事,对方是何人,承欢便红著脸道:〃他叫苏鸿,原是进京赶考,谁知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就错过了考期,只能流落在外,靠卖艺为生。后被王爷在街上遇到了,先是觉得他武艺不俗,便试著攀谈起来,谁知谈论中,又发觉他言谈举止著实得体,治国之道,兵家战术,娓娓道来,且见解独到。王爷募他之才,便将他带回府里,资助他来年再试。我便是在此时遇见他的。〃说著便把头低了下去,咬著嘴唇,强忍著不笑出来,心中著实甜蜜之极。 
  玉箫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于是抚掌笑道:〃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再不错的,可不就应在你们身上了吗?〃 
  承欢抬头,听得这话,不由伤感摇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单相思罢了,想也知道,像他那等胸怀大志的正人君子,如何能瞧得上我这种风尘中人,况又是残花败柳之躯。因此上在王府时,我固是总找机会想见他,和他说上几句话,但他却是连正眼也不曾瞧我一眼的。〃说完又正色道:〃今日这话,贤弟万不能对人说起,也不可将我与他相提并论。〃
  玉箫笑道:〃你当我是什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说出去做甚,白白替你惹祸上身。〃
  承欢就摇头:〃替我惹祸倒是小事,左右大不了一个死字,只是没得污了他的清名,让我于心何安?〃 
  玉箫叹了一口气:〃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果然不错。〃正叹息间,便有个小丫头来说萧烈已回府大半日了,让玉箫回去吃午饭,若懒待动,便把饭摆在赏晴楼里,萧烈过来与他们两个一处吃。 
  玉箫问了问承欢,就吩咐在这里摆饭,承欢见萧烈对他宠溺至此,少不得又是打趣取笑一番。暂且不提。 
19
  玉箫原想萧烈对自己的迷恋不会超过三个月,却不曾想眼看就要过年了,府里的美人也增了不少,这个魔头王爷还是缠著自己不放。真真令他无奈之极。 
  这日,玉箫正在房里琢磨著做一首曲子,伺候他的丫头柳莺忽然带著十几个裁缝走了进来,说是萧烈的吩咐,眼看过年了,要给他做几身衣裳。 
  玉箫白眼一翻,忍不住在心里直叹气,从他从了萧烈那天开始,别的且不说,单这衣裳做了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如今又请了这么多的裁缝,真真是让人烦的要命。因此上便说:〃那柜子里的衣服,还有十几套没穿呢,这会子又做什么,就是过年,也不用如此奢侈吧。你去问问承欢公子,他要的话好好给他做几套,我是不要了。〃说著吩咐领众裁缝到偏厅里奉茶,又低下头谱曲子。 
  一会儿,柳莺回来道:〃承欢公子说了,前儿已做了几套,让公子留著做吧,还说,虽已有了,但也须做两件披风和象样点儿的冬衣,年下王爷最爱在室外,现在预备下了,免得到时候冻著了。若公子懒待动,就请师傅们到他那儿,由他来说想必也是妥当的。〃 


  玉箫点点头:〃既如此,就让他们到赏晴楼说吧,我是最说不惯这些事的。〃这边柳莺带著众裁缝们出来往赏晴楼去了。 
  玉箫放下笔,暗暗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萧烈在自己身上如此用心,还不如多做点衣服散给那些穷苦百姓呢。〃脑中灵光一闪,披上一件衣服,也不叫丫头,忙忙的便往承欢这儿来。
  可巧承欢刚和这些裁缝说完衣服的事儿,打发他们下去自己商量了,这时又见玉箫匆忙赶来,不由诧异,起身把他让到暖阁儿里,道:〃无论什么事,你打发个丫头来也就是了,大冷的天又往这里跑,连个丫头也不带,那路上还有残雪,倘或滑倒了,可怎么了得呢?〃一边捧上一杯滚热的茶来。 
  玉箫并不在意,只问:〃那些裁缝走了吗?〃 
  承欢不由笑了:〃在你那里吧,你说心烦,巴巴的都打发到我这里来,这会子又觉得不妥了,放心,我已替你都安排好了,有的没的都做了几套,包管你满意。那些师傅们还在偏厅里研究样子呢,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你看看有没有短的,再吩咐也不迟,横竖王府里不差这几个钱。〃 
  玉箫连连摇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著怎么能把我的衣服减一些,再挑那厚密结实的布做些衣服散给街上那些衣不蔽体的穷人们,反正王爷既有钱,替他花几个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说本来也是给我做衣服的。〃 
  承欢点头赞叹:〃也就是你,方敢说这种话,不过主意到确是好主意,可见我们平日里吃斋念佛都是白虔诚了,你这才真叫济世救人呢,既这么说,待我想想倒是什么样的布料实惠一些,少不得也出上几两银子。〃 
  玉箫笑道:〃正是要你想呢,依我,是再不在这些事上用心的。〃 
  承欢啐了一句:〃亏你还有脸说呢,我就不信你在王府外过的也是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成,连这个尚不知。〃 
  玉箫嘻嘻笑道:〃好承欢,你知道我是个只知箫,不通事物的人的,好歹你告诉了他们,等大家都能穿得暖那天,焉能忘了你这个大恩人呢。〃 
  承欢摆手笑道:〃罢罢罢,我可不担这个虚名儿。〃一语未了,门外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什么事?说的这么热闹?〃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萧烈的心腹大丫头珠袖。 
  承欢忙起身让座,他知道这珠袖虽是丫头,却不比别的下人,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内房女眷的一应事物,都是她和绛唇在打理,也最得萧烈的信任。 
  玉箫近来因为和萧烈亲密异常,和她两个也渐渐熟了,因此也未瞒她,把自己想的细细告诉了她。 
  珠袖抚掌笑道:〃既这么说,我也出二十两银子凑个趣儿。〃又对承欢道:〃也不必减下玉箫的衣服,这样好事,就是王爷,也是必依的。你吩咐他们做了出来,只管到我那里领银子去。〃 
  承欢点头依了,便道:〃你不说在王爷身前伺候,又到这里来干什么?〃一边让丫头奉上茶来。 
  珠袖接过茶:〃王爷正和几个大人在商议事情呢,我便抽空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快过年了,想什么吃的,什么玩的,什么穿的,都报上来,我好安排去采办。〃
  承欢笑道:〃多谢你费心想著,若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珠袖点头,一口气喝完了茶,说:〃有没有什么点心拿点上来,今天朝上有事,在外面等了半天,饿的慌,索性在你这里用点儿,省的又让厨房现做,一天也不得闲儿,也该让他们得个空儿。等会儿还要和你商量商量过年的事儿呢。〃因为玉箫从不在这些事上用心,况对萧烈也有怨,因此上珠袖还和往年一样,有事只和绛唇,承欢商量。 
  承欢也笑著说是,又让丫头们将那精致点心拿上了几样,调了一碗玫瑰香露,珠袖便就著香露吃了几口点心。
  这里玉箫见他二人商量过年的事,早告辞出来了,一时间只见老木寒云,枝秃叶落,便觉意兴索然,随步走著,忽见从冷香园的围墙里,伸出一枝火一般鲜艳的梅枝来,鼻里只闻一股沁人心脾的寒香。心里恍然,定是那冷香园里的梅树开花了。不由加快了脚步,进了园门。
  正漫步著,赞叹欣赏之际,忽听前方传来人声,忙掩在一棵梅树之后,拿眼望去,只见萧烈和几个大臣正在凉亭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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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依我说,王爷,北边的蛮族不过冻死了一些牛羊罢了,究竟也不算咱们大燕的子民,何必费事管他们呢,倒是给我们的战士加送粮草和冬衣是正经。〃 
  萧烈淡淡道:〃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是蛮族,但既归了我大燕的版图,少不得也得疼顾他们一些,这些牛羊是他们的命根子,再这样下去,人都没有活路了。〃 
  〃可是王爷,须知前方战事也到了要紧时刻,这两项一加起来,与无底洞何异啊?况我们总不能为这掏空了国库吧。〃另一个优雅的声音说道,玉箫抬眼望去,见他一派斯文,想必是个文臣。 
  萧烈叹了一口气:〃这个本王也知道,待我和圣上再定夺一下吧,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不能象李大人所说的那样对燕北的百姓不管不顾的。〃 
  几个人都叹了口气,显见这个问题确实为难,又沈闷的商议了一阵,玉箫听著也无趣,便悄悄的离开了。 
  随意的步出园子,心中却没有半刻平静,暗暗道:〃我成日里只道他是个奢侈无度,仗势欺人的绣花王爷,纵有些才智,也不过是在那狡猾毒辣的手段上用心,真真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谁料想他竟然肯为了燕北的百姓如此著想。若说他爱民如子吧,为何对我却用了这些卑鄙手段,我难道不也是他的子民吗?若说他昏庸暴烈吧,又因何这样体恤百姓,况燕北本就是攻陷的敌国,实在不应算是正经的燕国子民。这样想著,一颗心翻来覆去,竟没法做个干脆的了断。 
  一行想,一行走,便来到了赏晴楼,彼时珠袖已离开了,只剩承欢在那里列著过年所用东西的表格。见他来了,不由笑道:〃不是回去了的吗?怎么这会子又来了,午饭还不曾吃吧?〃 
  玉箫点头:〃就在你这儿吃吧,反正王爷中午想必要陪客,也不会回来。〃 


  承欢便点了几样菜交给丫头让厨房去做,又道:〃王爷还亏了你的饭不成?整日里跑到我这儿来蹭饭吃,来也就罢了,身边又没个人照应著,这要是出了点事,指望著王爷拿我填限吧。〃 
  玉箫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找她们做什么,每天里也没个闲的时候,我又不是那缺胳膊少腿的不能自己走。何苦还让她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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