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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醒世姻缘传-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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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卫千百户镇抚、僧纲、道纪、医学、阴阳,也集了四五十员文武官员,都来参见。
庭参已毕,吴推官强自排遣,说道:“我们都是个须眉男子,往往制于妇人。今日天寒雨雪,我要将各官考察一番,不是考察官评,特考某人惧内,某人不惧内,以见惧与不惧的多寡。众官都北向中立,待我逐个点名。自己也不必明白供说,各人将出公道良心,不可瞒心昧己,假做好汉;有如此的欺人,即是欺天。点到跟前,惧内的走往月台东站,不惧内的走往月台西站。本厅就是头一个惧内的人,先自就了立东向西的本位。”
一个个点到跟前,大约东边站立的十有八九,西边站立的十无一二。惟独点到狄希陈的名字,仓皇失措,走到东边,不曾立定,又过西边;西边不曾立定,又走到台中朝北站下;行站不住。吴推官问道:“狄经历或是就东,或是就西?不西不东,茫无定位,却是何故?”狄希陈向前禀道:“老大人不曾分付明白,兼怕小老婆的人,不知就在那一方站?”吴推官笑了一回,想道:“这也难处。内中还有似这等的,都在居中朝北站罢!原来怕小老婆的止有狄希陈一个。只见临后一个光头和尚,戴着僧帽,一个道士,戴着纶巾,都穿着青绢圆领,牛角黑带,木耳皂靴,齐上来禀道:“道人系僧纲道纪,没有妻室,望老爷免考。”吴推官道:“和尚道士虽然没有老婆,难道没有徒弟?怕徒弟的也在东边站去。”只见这两个僧道红了脸,低着头,都往东边站在各官之后。看那西边,只有单单两个官站在一处:一个是府学的教官,年已八十七岁,断了弦二十二年,鳏居未续;一个是仓官,北直隶人,路远不曾带有家眷。
吴推官道:“据此看起来,世上但是男子,没有不惧内的人。阳消阴长世道,君子怕小人,活人怕死鬼,丈夫怎得不怕老婆?适间本厅实因得罪房下,羁绊住了,不得即时上堂,堂翁与两厅的僚友俱将言语讥讪本厅取信不及,一则是无事,我们大家取笑一番;一则也要知知这世道果然也有不惧内的人么。看将起来,除了一位老先生,断了二十多年的弦,再除一个不带家眷的,其余各官也不下四五十位,也是六七省的人才,可见风土不一,言语不同,惟有这惧内的道理,到处无异,怎么太尊与他三个如此撇清?‘吾谁欺?欺天乎?’”
一个医学正科,年纪五十多岁的个老儿,禀道:“堂上太爷也不是个不惧内的人,夏间冲撞了大奶奶,被大奶奶一巴掌打在鼻上,打得鲜血横流,再止不住。慌忙叫了医官去治,烧了许多驴粪吹在鼻孔,暂时止了;到如今成了鼻衄的锢疾,按了日子举发。怎还讥诮得老爷?就是军厅的胡爷,也常是被奶奶打得没处逃避,蓬了头,赤着脚,出到堂上坐着。粮厅童爷的奶奶更是利害,童爷躲在堂上,奶奶也就赶出堂来便要行法教诲。书办、门子、快手、皂隶,跪了满满的两丹墀,替童爷讨饶,看了众人分上,方得饶免。衙役有犯事的,童爷待要责他几下,他还禀道:‘某月某日,奶奶在堂上要责罚老爷,也亏小的们再三与老爷哀告,乞念微功,姑恕这次。’童爷也只得将就罢了。老爷虽是有些惧内,又不曾被奶奶打破鼻子,又不曾被奶奶打出堂上,又不求衙役代说人情,怎么到还笑话的老爷?”吴推官道:“此等的事,我如何倒不曾闻见!若知道他们这等一般,适间为甚么受他们狨气!”医官道:“老爷察盘考审,多在外,少在内,以此不知。”吴推官道是感激那个医人,后来有人要谋替他的缺,吴推官做了主,不曾被人夺去。此是后事。
当时考察完毕,吴推官道:“今日之事,本厅与诸公都是同调。”真是:临行不用多嘱咐,看来都是会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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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古斋主 扫校
第92回 义徒从厚待师母 逆妇
           衰世人情薄似霜,谁将师母待如娘?日日三餐供饮食,年年四季换衣裳。
费物周贫兼养老,用钱出殡且奔丧。只嫌蔑义狼心妇,诈索铜钱自杀郎。
武城县有个秀才,姓陈,名六吉,取与不苟,行动有常。因他凡事执板,狷介忤俗,邑中的轻薄后生都以怪物名之。别无田产,单以教书为事,家计极是萧条。所有应得贽礼束修,绝不与人争长竞短,挈少论多;与那生徒相与,就如父子一般。那个陈师娘更是个贤达妇人,待那徒弟就如自家儿子也没有这般疼爱。严冬雪雨的时节,恐怕学生触了寒冷,鞋上蹈了污泥,或煮上一大锅小米稀粥,或做上一大锅浑酒。遇着没有甚么的时节,买上四五文钱的生姜,煮上一大壶滚水,留那些学生吃饮。衣裳有抓破的,当时与他补缉;在绽裂的,当时与他缝联。又不肯姑息,任从学生们顽耍荒业。先生不在,这师娘拿些生活,坐在先生公座上边,替先生权印,管得学生们牢牢的坐定读书。又怕学生们久读伤气,读了一会,许静坐歇息片时。北方的先生肯把这样情义相待学生的,也只有陈先生一个,其实又得贤师母之力居多。先年晁源曾跟他受业。晁思孝是个浑帐不识好歹的老儿,晁夫人却是这陈师娘的同调,二贤相遇,臭味自投。原是通家,只因内眷相处,愈加稠密。
当初晁思孝做秀才时候,自顾不暇,那有甚么从厚的节礼到那先生。就是束修的常例,也是三停不满二分。陈先生也绝不曾开口。后来晁思孝做了官,晁源做了公子,陈先生的年纪喜得一年长似一年。谁知先生一日一日长来,学生倒要一日一日的小去。学生小去便也罢了,又谁知学生既小,束修也就不多。当时的学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尽成个意思。后来那冠者五六人,有改了业的,有另从了师去的,止剩了童子六七人而已。北边的学贶甚是荒凉,除那宦家富室,每月出得一钱束修,便是极有体面。若是以下人家,一月出五分的,还叫是中等。多有每月三十文铜钱,比比皆是。于是这陈先生的度日甚是艰难。
晁源处在富贵之地,若肯略施周济,不过九牛去了一毛,有何难处?他那靡丽熏心的时节,还那里想起有这个失时没势、残年衰朽的师傅师娘!远远的撇撩在九霄云外去了。亲受业的徒弟尚然如此,那徒弟的父亲,更自不消提起。只有晁夫人是个不肯忘旧、念人好处的人,凡是便人回家,不是二两,就是一两,再少也是五钱,分外还有布匹鞋面、针头线脑之类。除非没有便人才罢,如有便人,再没有一遭空过。好年成时候,小米、绿豆,每石不过五六钱银,寄得五钱银子,也就可以买米一石,就有好几时吃去。源源相接,得晁夫人这个救星,年来不致饥寒。晁夫人回家,与陈师娘朝夕相处,早晚送柴送米,更是不消提起。晁梁长了六岁,要延师训蒙。晁夫人重那陈先生方正孤介,又高年老成,决意请他教习晁梁,收拾了家中书舍,连陈师娘俱一处同居。也不曾讲论束修,晁夫人没有不从厚之理。
原来陈先生有一男一女,那儿子已长成四十多岁,百伶百俐,无所无知,“子曰”“诗云”亦颇通晓;更有人所难及的一般好处,是教训父母,倒也不肯姑息,把爹娘推两个跟斗,时常打几下子,遇衣夺衣,遇食夺食。后又生了儿子,渐渐长大,做了帮手,越发苦的老两口子没有个地缝可钻。陈先生年渐高大,那有精神气力合他抵斗,只得要寻思退步,避他的凶锋。问晁夫人要了几两银子,在“酆都县枉死城”东买了一间松木盖的板屋,移到那坡里居住,省了这儿子的作践。
陈先生的女儿,嫁的是个兵房书手,家中过活,亦是浓济而已。虽料得其兄不能养母,也为母亲身边也还有攒下的几两银子,晁夫人与做的几件衣裳,用不尽的几石粮食,可以养他的余年。谁想这陈师娘的公子,比他妹子更是聪明,看得事透,认的钱真,说道:“妇人‘有夫从夫,无夫从子’。放着我如此顶天立地的长男,那里用你嫁出的女儿养活!”叫了几个人,挑的管挑,运的管运,也不曾雇顶肩舆,也没叫个驴子,把个年老的娘,跟了他走到家内,致的晁夫人甚是不忍。到了儿子家中,那儿子的忤逆,固也不忍详细剖说,却也没有这许多闲气说他。妈妈子吃不尽自己挣的粮食,穿不了自己挣的衣裳。那媳妇孙子你一言,我一语,循环无端骂道:“老狗!老私窠!我只道你做了千年调,永世用不着儿孙,挣的衣裳裹在自己身上,挣得银钱扁在自己腰里,挣的粮米饱了自己脊皮!为女婿那大肌巴入的闺女自在,多余的都贴了女婿!如今却因甚底,又寻到儿子家来,三茶六饭叫人供养?吃了自在茶饭,牛眼似的睁着两个大扶窟窿,推说看不见,针也不肯拿拿!有这闲饭,拿来喂了个狗,也替人看看家,养活这废物待怎么!”把个陈师娘一气一个昏。陈师娘带去的几件衣裳,几石粮食,都被这孝子顺孙拿去准酒钱,充赌债。晓的陈师娘还有几两银子带在身边,儿子合媳妇同谋,等夜间陈师娘睡熟,从裤腰里掏摸。陈师娘醒来,持住不与,儿子把陈师娘按在床上,媳妇打劫。陈师娘叫唤,轰动了孙子,跑进房来,三个抢夺,压在陈师娘身上,差一些儿不曾压死!气的陈师娘哭老公也没这般痛!
看官试想:一个老婆婆,有衣有物的时节,还要打骂凌辱;如今弄得精打光的,岂还有好气相待不成?晁夫人倒也时常着人看望,时常馈送东西。儿孙媳娘每每拿出那抢夺银子的手段,凭你送一千一万,也到不得那陈师妇跟前。
一日冬至,晁夫人叫人送了一大盒馄饨与陈师娘吃,看见陈师娘穿着一件破青布夹袄,一条破碎蓝布单裤,蹲在北墙根下向暖。看见是晁家的人,一头钻在房内。媳妇腾了盒子,致意了来人回去。媳妇等得汉子回来,烧滚了锅,将馄饨煮熟,****夫妻,你一碗,我一碗,吃了个痛饱;捞了半碗破肚的面皮给陈师娘吃。陈师娘不吃肚饥,待吃气闷,一边往口里吃,一边痛哭。晁家的管家将陈师娘的形状对晁夫人说知,晁夫人待信不信,差人先去说知,要接陈师娘到家久住几日。
差人前去,恰值儿子媳妇都不在家。陈师娘对着晁家的人告诉个备细,说:“我这衣不蔽体,一分似人,七分似鬼,怎生去得?”家人到家,一一回话。晁夫人伤感了一会,叫家人媳妇拿了晁夫人自己的一件青绸棉袄,一件褐子夹袄,一条蓝绫裙,一双本色绒膝裤,一个首帕,一顶两人轿子,分付家人媳妇到了那里,别要管他儿子合媳妇阻挠,用强的妆扮了他来。家人媳妇依命而行。果然他的媳妇说道:“这等身命,怎好往高门大户去得?家里放着现成棉花布匹,我又不得闲,他又眼花没本事做。待等几日,等我与他扎括上衣裳,再去不迟。”家人媳妇道:“再等几日,待你扎刮上衣裳,陈奶奶已是冻死,就去不成了。”家人媳妇不由他说,替他拢了拢头,勒上首帕,穿了膝裤,掏了把火烤了烤棉袄与他换上,穿上裙,簇拥着往外上轿。陈师娘道:“待我收拾了这件破夹袄,回来好穿,再弄的没了,这只是光着脊梁哩!”家人媳妇道:“拿着给我奶奶做铺衬去,叫俺奶奶赔陈奶奶个新袄。”家人媳妇卷了卷,夹着就走,媳妇劈手就夺。家人媳妇也没叫他夺去,夹着来了。
陈师娘进门,见了晁夫人,就是那受苦的闺女,从婆婆家来,见了亲娘,哭的也没有这们痛。晁夫人慌忙让到热炕上,盖上被子坐着。春莺、晁梁媳妇姜氏、晁梁、小全哥都来拜见。晁夫人也没叫陈师娘下炕来回礼。陈师娘炕上打个问讯,说:“不当家!”说话吃饭,甚是喜欢。
晁夫人因里间是晁梁的卧房,不便合陈师娘同房住宿,收拾了一座小北房里间里,糊得甚是洁净,磨砖插火炕儿,摆设的桌、椅、面盆、火笼、梳匣、毡条、铺盖、脚布、手巾,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又拨了一个年小干净丫头,日里伺候,夜间暖脚。次日上身加了棉衣,下边做了棉裤。与晁夫人姑媳虽则睡不同床,却是食则共器。
住到十二月二十以后,陈师娘要辞回家去,说:“年近岁除,怎好只管打搅?无妨过了节再来也可。”晁夫人道:“陈师娘,你莫怪我小看,你那儿孙媳妇也是看得见的。我再接的你迟了,今年九里这们冷天,只怕你老人家就是寿长,也活不成。你往后把那家去的话高高的收起,再别要提。你住的这三间房,就是你的叶落归根的去处。有我一日,咱老妯娌两个做伴说话儿。我年纪大起你,跑在你头里,我的儿,是你的徒弟,你那昝,他先生怎么教他来,养活了孤苦师娘,没的算过当么?况且你那徒弟合你那徒弟媳妇,一个孝,一个贤,我做的事,他两口儿不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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