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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宋末商贾-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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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骑士看到这个情景,目无表情地把马驱到路边,一阵粪便的臭气从马足下直冲入鼻。两骑士皱了皱眉头,默不做声地等这伙蒙古兵走过,才又上路前行直入大宅。
不久,二骑士带着一队蒙古兵往镇南而去。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大门外时,只回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双手被缚住骑在马上的人。其中一人进入大宅,片刻后又出来,喝声“走”,三人三骑匆匆出镇北而去。
穆陵镇东北二十多里的一个山谷正中,有一个石砌的寨堡,这就是山东有名的王家寨。全寨共有一千一百四十七口人,成年男丁就有三百四十六,在这一带也算是极为兴旺的一姓了。
王家寨只有东南西北四个寨门,平时常开的是朝西的正门,其他三个寨门都是备而不用。
王家寨寨主青袍王永泰,武功不是很高,但喜欢为人排忧解难,又肯花钱救济贫困,是个极有善名的老好人。
他的儿子王家康今年才二十四岁,发妻六七年无出,去年纳了一个妾,今年初就为王家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把这王家唯一的根苗看得像宝贝似的,十几个大人围着个小小的婴儿团团转。
这次蒙古兵入侵山东劫掠,这益都府就只有应啸云的应家堡、王永泰的王家寨和张仲富的灰熊山拼死抗击,没被蒙古兵攻破,反让进攻的蒙古兵吃了不小的苦头。
这天将要入黑时分,王二倌焦急的站在西寨墙上朝三里外谷口张望。他的大哥王羊倌早上受命去穆陵镇附近打探消息,应该在申时初就要回到寨中的,可现在已经酉时中,王羊倌还是不见踪影。
当值的几个年轻人好心地劝慰他说:“二倌,不要急,羊倌那么机灵的人不会有事的,他肯定是发现有什么事情,需要打听得清楚些才会耽误了时间。你回去告诉你娘不要着急,放心好了。”
二倌眼睛紧盯着谷口,对他们安慰的话听而不闻,他在夜色朦胧中好像看到,里外有四五十个人朝寨堡走来。忙摇手止住那人的话说:“你们看,有几十个人来了,不知是些什么人,好像还带着兵刃呢。”
不久,那群人来到寨门前,一个人抬头高叫道:“灰熊山张全顺奉我叔父张仲富之命,前来拜见王永泰王大侠,有急事相告。”
二倌把下面的几十个人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哥哥羊倌,叹了口气走下寨墙。
他哪里知道,他的哥哥王羊倌,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被李蜂头的大军拦在谷外,在探询不出任何一点王寨的消息后,被李蜂头命人杀死在荒野里了。
当夜王家寨被骗开寨门,全寨成年男丁三百四十六人战死三百一十二人,重伤后被杀十七人,有八人被派护送王家几个月大的小少爷逃命,还有九个当时不在寨内得以躲过此劫。另有一百三十七名老少男女死于乱兵手中,其他的全部被李蜂头劫至青州。
然后于应家堡、灰熊山被攻破后,李蜂头把他们送给蒙古人做奴隶,从此生死下落无人知晓。
灰熊山位于沂山东南部,距益都府最南端的穆陵镇六十三里。
山主张仲富,三十四岁,身高不过五尺三四(一米六左右),是利州西路凤州武休关北张家寨寨主张仲群的族弟。
前些年张仲富到山东加入杨安儿的红袄军,累官至东路都统制。后杨安儿败死,张仲富收拾起溃散的红袄军二千余人,转战于山东境内,去年蒙古军入侵时败走至灰熊山立寨坚持攻金抗蒙。
南宋理宗绍定元年,亦即金哀宗正大五年四月二十四日,也是王家寨被偷袭攻破的第三天。
晴,略有鱼鳞条云。
未时时分,张仲富在山寨的聚义厅形神情狞厉地捋起衣袖,露出一双青筋暴突的大手,手掌宽大,手指粗短,想必双手的力量极大。
光看他左半边的圆脸,倒也像是个面团团的富家翁。可往他的右边一看,那可就吓煞人了。
右脸颊从鼻梁边一直到腮部,有两条似乎是野兽利爪拉过的伤痕。不曾长平整的伤疤,似乎表明他刚受伤时的伤口又被某种力量一小段一小段地在边上撕开。所以现在的两条伤疤形成蜈蚣状,显露出突起近一分高的红色新肉,看起来像是在脸上嵌进两条大蜈蚣,一张脸显得无比的怪异恐怖。
这是去年与蒙古兵交手时被狼牙棒擦过而留下的,那个打伤他的蒙古兵则被他一刀送回大草原见他们的萨满(蒙古族人中天与人之间的媒介人物,据说是天的使者)去了。
这两条伤疤,也是他奋勇抗击蒙古兵的最好见证。
山寨的聚义厅中,还分两排坐了十多位头领,站在正中的张仲富身穿青灰色麻布的武士服,一双厚木底的布面鞋把他垫高了不少。
暴怒如狂的张仲富背着双手,在一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不下十四五趟。忽然,他在年轻人的面前停下脚步,闪电般地扬起右手一掌把年轻人打翻。
他狰狞的脸上满是杀气,弯下身体把脸凑到倒地的年轻人面前四五寸远,厉声喝问道:“说,你到底收了李蜂头多少好处,竟然与这残忍恶毒、烧杀奸掳、出卖祖宗的汉奸勾搭在一起。本山还有多少人和他私通,通通都给我说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年轻人叫张全顺,乃是张仲富哥哥唯一的儿子。他身上穿的丝绸武士服可比叔叔的麻布衣衫华丽多了。
张全顺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稍显苍白俊秀邪气、绝对是能迷死大姑娘小媳妇的脸。不过,这时的这张脸左颊肿起一个鲜红的掌印,破坏了这张脸的俊美外表。
张全顺惊恐地看了下凑近的那能张吓死人的脸,摇了摇被打得晕晕糊糊的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张仲富再次地把话说了一遍,他才哭喊着爬起,膝行到张仲富面前拉住叔叔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饶命啊!我可是你的亲侄儿呐……那李铁……不,不,那李蜂头,他三天前给了我一百两金子,叫我去赚开王家寨的门……我是被逼的啊。他的人在翠红院抓住我的时候说,只是叫我去办件事,我不敢不答应。后来到了李蜂头的大营中,他就说若是不按他的话做,就要立刻把我的脸划上十七八刀,然后把我送去楚州杨姑姑那儿做种羊……我也是害怕,没办法才做奸细的。饶命,看在我爹的份上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畜牲,畜牲。我武休张家寨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畜牲!嫖妓,这种时候你还贼心不死地敢去嫖妓。让你这种敢于在此时出入翠红院的子弟做种羊,对,李蜂头说得对,是要让杨妙真把你这个畜牲抓去给羊配种。不,连做种羊也不配。王家寨男女老少一千一百四十七口,就这样断送在你这个畜牲还不如的东西手上。一百两金子啊,你的命就只值一百两金子么?可怜我王二哥才四个月大的孙子啊!说,还有什么人和李蜂头勾通,快给我说出来。”张仲富眼里流出的泪水,把他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我不知道,其他再没有人与李蜂头私通了。王家寨也只死了三百多青壮,其他的只是被李蜂头抓了,说是要送到济南府去给蒙古人做奴隶。而且,王寨主的孙子也被一个叫巫光的南蛮带了二三十个人救走,到昨天还没有搜到逃走的这些人和那个婴儿。”张全顺怀着一线希望,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盼自己的叔叔能饶过自己一命。
张仲富听得王二哥的孙子已经逃出生天,脸上的怒容稍敛,伸出右手轻轻抚在张全顺的头上,口中连声说:“好好,好啊。总算老天有眼,还给王家留下了一条根。好,好,我灰熊山除了你一个败类外,其他的全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总算不还点让人安心。大哥,对不住你了,我没能管好侄儿,让我们兄弟断后了。”
话声才落,跪在地上的张全顺“呵”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
当张仲富的手离开张全顺的头时,张全顺缓缓地向右侧倒下去。厅内的众人这才看清楚,张全顺的头已经软软的搭拉在右肩上。
张仲富回到当中的大椅坐下,抹了一把泪水,喝道:“来人,把这畜牲的头挂到旗杆上示众。”
他再抹了一把泪水,悲愤的脸色一变而成果敢凶厉,站起身高声道:“众头领听令。”
坐着的人“刷”一声站起,齐道:“我等听令。”
张仲富右手朝下连指:“罗百迁、胡七儿、胡八儿三人各带二十人,往东、南、北三个方向巡山,看到王家寨逃出的人立即送回山寨。陈老拐带二十兄弟,领着妇孺出寨往北,寻路出沂山直赴我大宋境地。其余的人分头带领众兄弟严防李蜂头突袭。”
众头领纷纷走出聚义厅时,一个穿红背子的武士冲进厅内,叫道:“报,南寨门外一个叫巫光的带了八个人,怀中抱了一个孩子,说是护送王家寨的小公子投奔本山。”
张仲富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冲了出去叫道:“好人有好报啊,忠义之士有后了。”
寨门外十来丈外,站着九个浑身血迹斑斑、衣衫零落的男人,当先一个手抱婴儿的,是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普通的个子身体壮实。此人高鼻深目,脸色较常人黧黑。
张仲富探出身至堞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的询问:“来人手中抱的可是王家寨王老寨主的后人?你们怎么说?”
那领头的年轻人抬头看清寨墙上的人后,大声道:“在下赣州徐子丹门下巫光,前些时奉师尊之命送信与王家寨王永泰大侠。不想三日前王家寨被降了蒙古人的汉奸李蜂头,收买了奸细骗开寨门。寨破时,王大侠托在下将其孙子送至灰熊山,交与其义弟张仲富。请教,寨墙上的哪一位是张寨主,在下交了怀中的小儿便要回去复命。”
其实巫光一看到张仲富的脸,就已经知道他就是王家泰交代自己把婴儿送到他手上的张仲富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使自己更安心些,也就多问了一句。
巫光怀中抱着的婴儿听到巫光大声说话,想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哇哇地哭起来。听这婴儿的哭声细弱,显得有气无力,不知是否得了什么病痛。
张仲富耳听下面传来婴儿细微的哭声,确认那年轻人抱着的是个小儿,这才放心的说道:“原来你是自号虔化山人的赣州大侠徐子丹的徒弟,难得他调教出你这么个有忠义心的弟子来。我就是张仲富,这就下来。请巫少侠几位在外稍候。”
寨门外的几个人听了张仲富的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俱把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他们心里知知道,只要进了这道寨门,暂时就是安全的了。
寨门开启的吱呀声中,张仲富快步走到巫光面前,伸手抱过巫光递过来的一个襁褓。他仔细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中止不住再次流下泪水,语声哽咽:“孩子,放心跟着张家叔公,叔公一定能把你带大。并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爹妈、祖父及王家寨的亲人报这血海深仇,将那凶残恶毒的汉奸李蜂头碎尸万段,以慰我二哥一家大小和王家寨的一千多条冤魂在天之灵。”
巫光待张仲富话声刚落,便急急开口:“张寨主,王大侠托在下办的事已经办妥,就此告辞了。这孩子三天来只喂了他一点嚼烂的肉末,想必是饿得狠了,贵寨中若是有奶孩子的妇人,还是先将他喂饱再说罢。”
张仲富连忙道:“对对,对。巫少侠说得对,倒是老朽糊涂,一时心情激荡,忘了这一回事。”
张仲富招手叫来一个手下,把襁褓交到那人手上说:“赶快将小少爷送去请胡八的老婆喂奶,并叫陈头领仔细保护好小少爷。另外,叫陈老拐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巫少侠路上使用。”他最后的一句话,是附在那名手下的耳边说的,旁边的人没有听到。
张促富回头对巫光说:“巫少侠,这里眼见得即将会有李蜂头的军马到来,这一次实是凶险万分。你要回去我也不敢拦阻,请稍候片刻,老朽有点东西拿来后就请速速回去。”
不多一会,那抱了婴儿进去的人回到张仲富的面前,把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布包儿交到张仲富手上。
张仲富转手把布包塞到巫光手上,眼睛看那另外的八个人问:“你们几位是同巫少侠一起走,还是要去何处?”
八个人齐声应道:“我等都是王家子弟,如今王家寨被破,已经无处可去了。愿跟随张寨主,一道为我王家寨一干人等报仇。”
张仲富眼中含着泪,声音悲怆的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几位就与我灰熊山中的四百多弟兄一起反金、抗蒙,为保我大宋百姓拼死一战罢!哈哈……哈……”
他也不再理会巫光,自顾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朝寨内走去。
巫光眼中隐含一层薄薄的雾气,把手中的小布包放入怀里,抬起头看着天上几片成条状飞速北移的白云,默然无语。
良久,良久……
巫光的眼光落回到灰熊山寨的寨墙上。一顿脚,扶正了一下插在腰间的长剑,转过身仰头长啸:“啊哦……嗬……嗬……嗬嗬嗬!”
啸声落,他的人已经远出二三十丈去了。
六天后,山东武林大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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