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许不会再节外生炙。”傅青河注意听着船上的动静,也忍不住这么安慰自己。
“但愿。”林缚兴笑,说道。
傅青河见林缚还能笑得起来,也跟着兴笑,心想再不济,苏湄二女也可以混在肉票里上岸,待到岸上,苏湄再表明身份也就安然无羡了。
这时候听见有脚步声到船尾外,有两个人单独走到船尾甲板来,林缚跟傅青河都腥逍∷低翼翼的竖起耳朵来。
“都尉……”
林缚与傅青河都是一惊,本朝军制,能被部属称为都尉者共有四类人,分别是轻车都尉、副轻车都尉、骑都尉、副骑都尉,都是军中高级将职,宁海镇主将、副将才加骑都尉、副骑都尉衔,分别是正四品、从四品的武将,没想到宁海镇水式艘快桨船竟然是宁海镇主将级别的人物亲自领队?
“嗯,伤亡点检出来没有?”是一个声音低沉的中年人的声音。
“殁二十员,伤三十九员,毙敌三十一员,俘寇一员……这股海盗真难啃!”
林缚心想都说官兵战斗力很弱,没想到军镇主将率领的官兵战力也不大抵用。不过这股海盗的确很强悍,首先这么些人也许更多,但也多不了多少就敢冲去崇州县学劫持肉票;林缚昨夜就跟一个人直接动过手,还是取巧才杀了他。
计算战贡,却不管这些。
虽然说全歼海盗,俘获一艘海寇战舰,解救全部的人质,但是以绝对优势战力战后己方伤亡人数竟然远超过获级(首级)数,按照军律非但不能计功,还要受到上司的申斥。当然了,这些年来各地镇军纪律涣散,战力羸弱,能有小胜已经是不易,换作普通将领率队出战取得这样的战绩,定可以写成大大的捷报,但是此次领队是宁海镇主将级人物,将这样的战绩交上去只会更难堪,说不定会给对手当成把柄攻击一番。
林缚许久没有听到那个中年将领说话,心想他大概也是为这战绩难堪吧,旁边那人想必是他的心腹,过了片刻听见中年将领的心腹说道:“都尉,董原一直诽谤我镇军战力羸弱、军纪不整,奏请朝廷允许地方另建新军;这份战报递上去,只怕又要给他当成口实了……”
“董原算哪根葱,轮得到他对镇军指手划脚?”中年人愤声说道,“此番救援,我们要确保人质无羡,难免会多些伤亡。”
“话是这么说,但是嘴长在别人身上,特别是那些喜欢搬弄事非的文官老爷们,屁股腚子都给他们说开花是不是将受伤人员划掉?”
“他们没这么蠢,死了二十人,怎么可能一名伤员都没有?再说这边发生战斗,营中应该也收到敌讯,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江这边,我们回营时,能将伤亡瞒着不报?”中年人声音缓了下来,听得出他开始迟疑了,大概更担心这么做不够妥当、留给政敌的破绽太大。
“都尉……”又有一人朝船尾走来,打断两人的密谈。
“千虎,什么事?”
“啐,”来人狠啐了一口,听声音就能知道他一脸的愤恨,“贼他娘,崇州那群富户把我们当冤大头耍,东海盗开出赎身银一共是三万两,我们刀口舔血死了二十弟兄,却只有三千悬赏银让我带人去崇州,没有一万两银子,我把这些龟儿子都砍了喂王八,让他们断子绝孙……”
“胡闹,你想造反不成?”中年人沉声喝道。
“没银子,又给当成冤大头耍,这官兵当着真没滋味。”来人闷声说道,话里意思就是造反又如何。
林缚、傅青河素知官兵骄纵,没想到他们已经半公开的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先下去,我跟百鸣还有事要商议……”中年人吩咐道。
“陈将军,活捉的那个东海寇麻烦你派人提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中年人的心腹在一边说道。
“杀了。听着有三万两赎身银,心里气愤,就杀了。这贼人,还嚷着说有重要事禀告。禀,禀,禀他娘的!听到三万两赎身银,老子心就冷了半截;贼娘的,他再改口说有六万两赎身银,老子不是要吐血了?没让他说话,一刀砍下头≈在战报改一改了,毙贼三十二人……”来人陈千虎朝水里吐了一口痰,就朝远方走去。
林缚跟傅青河心里想还真要感谢这个陈千虎鲁莽杀俘,不然苏湄跟小蛮多半藏身不住;船尾两人大概对陈千虎也没有办法,听见他们似乎在苦笑。
“百鸣,你说要怎么做?”中年人问道。
“都尉知道怎么做,怎么问起我来了?”那人似又不经意补了一句,“三万两银,够宁海镇支度一年了。”
林缚在船尾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些官兵骄纵、胆大妄为到何等程度,他们根本就是想伸手拿这三万两赎身银。
“百鸣,捷报这么写,”中年人下决心道,“得线报知贼踪迹,某亲率一营精锐往袭,于西沙岛西南与贼船相遇而战,然贼船坚利,崇州发来线报有误,贼实际人数倍于我军,久战不下,天时风向又利贼远遁,悔不能尽诛,携贼首三十二级归营……我方的伤亡怎么写,你好好琢磨一下。”
“贼船远遁总要七八名军士才能让贼船开动起来远遁,那就挑选八个可靠的人手上去,加上实际殁没的二十人,伤亡就要写成殁二十八人。敌倍于我,我方战殁二十八员,获贼首三十二级,算是小功。即使追赶不上贼船,那也是杀得贼寇儡,我水师战舰落后太多才错失良机。”那人飞快的照着中年人的意思将计划筹算好,“上面一直不肯拨造船的银款,要让他们知道贼船坚利到何等程度,物损就写被敌摧毁快浆战船一艘,中等损伤快桨战船一艘……只是派出去的八个弟兄现在算战死,日后回来身份怎么解决?”
“这么好的买卖,你甘愿只做一次?”中年人说道,“八个人还是太少了,我看以后还会不断有人‘殁’过去……只是我们的战船给摧毁,似乎也会给当成说辞,追出海口我们可以‘俘获’一只海盗船回来作为补偿,你看这样可好?”
“都尉英明。”
林缚牙齿咬着肉,这哪里是官兵如匪?亲耳所听,这官兵比海盗还心狠手辣!哪有半点守土护民的觉悟?
即使恨得牙痒痒的,林缚与傅青河藏身船下,也不敢稍有动弹惊动船上的官兵。很快,就感觉画舫动了起来,缓缓从河汊退了出去。
林缚与傅青河这次没有在秋寒萧瑟的江水里浸泡半天,很快找机会就翻身上了船躲进尾舱里。
因为这伙官兵只安排了八名“被战死”的官兵冒充东海寇驾船东逃出海,其他官兵都在后面的驱快浆船上佯装追击,一前一后出了海画舫依旧给系在海盗帆船的尾后,留在画舫上看守的人手更少,只有两名换上海盗衣服的官兵。
由于快桨船一直缀在后面假装追击,林缚跟傅青河也没有机会杀人夺船。
快桨船在后面“追击”,显然是要保护海盗船安全出海并找座荒岛隐藏起来,得腥逍∷低肉票不给其他海盗顺路再给劫走了。夜里,就在出海口外,海盗船落帆歇了一夜,水营快桨战船也停船歇了一天。第二日清晨又再张帆东行,及至天色将黑,才在扬子江出海口外近两百里处停靠进一座荒岛南侧的U字型小哄里。
林缚与傅青河悄悄下了水,凫水到哄外侧潜上岸。
林缚与傅青河藏身在哄左右的涯岸上,观察暮色苍茫的荒岛,这座岛曾经有人居住过,树林边缘还有几座顶都给风掀掉大半的破旧草棚子,林子外也有篝火烧过的痕迹,沙滩还有断剑折戟的反光,几片将腐的船板散落在沙滩上,可以看出不久之前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可能是东海盗日渐猖獗起来,这里的居民就迁移出去了;也可能给海盗胁裹入伙了;也可能在不久前发生的激战中,这里居民受到殃及池鱼之灾;现在也没有渔民落脚,也没有海盗长驻,总之现在成了无人荒岛。
看着几艘船都在哄里侧下了锚碇,知道官兵会在岛上过夜。
虽然担心苏湄、小蛮二女可能会暴露身分,但是八九十名官兵都是在岛上,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林缚与傅青河只能按捺兹逍∷低里的焦急,等明天几艘船离开之后,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他们也不能趴在崖石上埋伏一夜,为避免留下痕迹,沿着海滩外的浅水往东走了一段路才上岸。钻进岛上的密林,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歇下脚来。身上还藏着几只干饼,给海水浸湿了,又咸又苦,不过还能吃。
傅青河嚼着黑乎乎的干麦饼,说道:“岛上既然有过人住,那应该就有水源……”
林缚点点头,说道:“今夜要忍一忍,夜里能集些露水解渴,明天官兵离开之后,应该会留下些水跟食物让人头疼的事,他们可能会将船都带走……”
“哄不深,藏不住船,他们不会消让过路海盗发现岛上藏人的,船多半会给带走,”傅青河说道,“不过救人后,我们可以扎木筏离开……”
林缚看了看脚边的腰刀,这刀杀人还行,砍木头就太勉强了,想来官兵也不会给他们留趁手的工具,要赶在官兵再次上岛之前扎木筏离开这里,真是个艰巨的工程先不管怎么说,明天等官兵主力离开之后,将人救下来再说。他跳上一块齐胸高的巨石上,想从林隙里多观察这座岛屿。
林缚从中学地理书上知道扬子江出海口以及附近候里多是沙岛,都是江淮水系从上游携带大量的泥沙积而成。跟普通的基岩岛屿能千百年基本维持稳定状态不同,这些沙岛、沙洲受江海潮水的影响极大、演变不断。出忽到一座沙岛,也许几十年后就不复存在,也就有了仙岛飘忽不定、无处寻迹的传说;也许会在几百年间逐渐跟陆地相连,成为新的陆地。
他脚下这座无名小岛却是附近候难得的基岩岛,他脚下的巨石就是明证;他们此时藏身的树林也是明证普通的沙岛更多生长的是草∏芦苇,就像之前西沙岛连绵几十里的芦苇荡;即使年代较久的沙岛有天然林,也多是灌木林,哪有如此茂盛、看上去都不止百年的乔木树林长成?
这座荒岛面积不大,刚才藏在船尾里远眺看见过这座岛的全貌,也就四五里方圆的样子,后世稍些大一些的住宅社区都要超过这么大,南面的小海深算是个腥逍∷低的天然避风海港,岛东南的山头看上去有近二十丈高,给密林覆盖。
沿岸走来,没有看到有溪口,眼下也不是进入密林寻找水源的时机,更重要的是恢复体力,明天官兵主力会撤出去,还会留下八人看守,这八人只怕不会太弱。
' '
第九章 荒岛杀戮(一)
对荒岛全无认识,也无从知道树林里有无蛇虫走兽,还好夜里星光繁灿、月色如水,夜里树林里光线也不昏暗,林缚与傅青河轮流休息,却是安静。清晨起来集了些露水解渴,东边一些,发现一小片芦苇,拔起来,白生生的根嚼着甜津津的,又将事的两只给海水浸过的干饼连吞带咽的吃进腹中……
“他们走了。”傅青河说道。
林缚跳上巨石,站到傅青河的身边,往岛外眺望,两船快浆战船以及那艘海盗帆船拖曳着画舫已经离岛有七八里远了。
“该我们上场了,”林缚说道。这伙宁海镇官兵离去,岛上只有八个看守在明,他们在暗,事情就轻松多了。他心里想着,与傅青河略作收,拿起腰刀,那柄只事一尺刃口的断刀他也没有丢掉,就沿着树林边缘的内侧往官兵歇脚的营地摸去。
林缚与傅青河就潜伏离营地不到百米外的树林边缘,整个上午都蛰伏在那里,确实只有八名看守。这八人想必是那个宁海镇都尉身边的亲信,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上午时有两人在草棚子前空手对练,没有太多的花架子,能看出手里功夫不错,其他人都或卧或坐在草棚前晒着太阳观看,这八个人应该都是军中精锐。
“是个麻烦。”傅青河看到留下来看守的这八人,清晨轻松的神色已经没了,神色凝重的敛着眉头。
“不管带头的官多大,返回陆地的那些人总是要先回军营交差,然后再派人冒充海盗跟肉票家人接触,勒索赎身银没有肉票现身,赎身银不会那么好拿等他们办完这些事再回来收时,差不多要在十天之后,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着性子十天杀八个人而已……”林缚说道。
林缚说的轻松,不过傅青河也不认识他是在说大话,他也认识到林缚这两天所表现出来的急智、思维缜密以及杀人技巧是他不及的。虽然这点让他很是奇怪,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林缚的表现倒让他想起以前军中的密营统领,那人虽然武艺不强,军中诸将提到他却会忍不住背脊发寒,林缚的杀人本事以及急智、缜密的思维倒跟那人有几分相肖,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