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7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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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宾是以陈如意表兄的身份进入王院任事，又随王家西逃到居巢——此事，王家宅子里普通仆役都晓得，一问便知。
陈如意在江宁声名之响，直追早年的苏湄、陈青青，给王学善之子王超收入房中，程余学都还觉得遗憾——王府行刺刘直的人不是王学善的心腹，而是王学善之子新娶妾的亲戚，这其中的蹊跷，自然就瞒不过左承幕、张晏、程余谦三头老狐狸。
立即又将陈如意抓起来讯问，欲撬开口挖出实情来，没想到最后是王学善之子王超最是没用，一挨刑就张嘴全交待出来。
余心源得信后，便与楚王元翰成急忙赶来这边。
这时天色刚黑，御马监的禁卫执火将王学善的住处包抄了个水泄欠亨。
余心源万万料不到会是王学善派人行刺，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王学善担忧回江宁给清算，难道将刘直刺死就能解决问题？
余心源忧心忡忡，心里极度不安。
那时有确切传说风闻陈西言执意要清查户部钱庄一案，才将王添、王学善跟余心源绑到一起，也正是如此，才致使吴党的割裂，最终增进谢朝忠领兵一事——此时王学善行刺刘直给捉了现行，余心源担忧户部钱庄一案就遮掩不住。
弃江宁西逃后，王添就卧病不起，不再出来介入政事，王学善必定要为行刺一事付出价格——要是张晏、左承幕、程余谦等人挖出户部钱庄案，再将徽州战败、皇上西逃的责任完全栽到他跟王学善、王添的头上，该如何是好？
余心源心里直发寒，可是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居巢的兵权又给张晏、程余谦二人掌握在手里，轮不得他再挣扎，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王学善在居巢临时起居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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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贼船
王家亲族及仆役都给关押在厢院，张晏、左承幕、程余谦占着王宅的前院堂室讯问跟议事。
王超太没有骨气，一用刑就什么吐露出来。
在余心源跟程余谦赶来之前，王超就将他与陈如意相交，以户部钱庄案服王添与余心源一起增进谢朝忠领兵一事，迎娶陈如意，又因徽州兵败露给奢飞虎、韩宾胁迫从贼，既而配合奢家暗桩在江宁城内掀风作浪，诈永兴帝弃江宁西逃的事情统统都吐露出来，一点隐瞒的胆量都没有，生怕慢，会遭恶刑。
守住外面的禁卫通报余心源跟楚王元翰成过来了，张晏、左承幕、程余谦对看了一眼，王添卧病在床，已是没牙的老虎，余心源孤木难支，也影响不到什么大局，确实他们可以将徽州战败、皇上弃都西逃的责任都推到余心源、王学善、王添三人头上，但这么做，对他们三人又有什么好处？
“是不是叫余大人先回去休息，叫楚王爷进来商议一二？”张晏道。
左承幕若无其事的跟程余谦点颔首。
张晏、左承幕、程余谦避而不见，只是叫余心源回避此事——余心源心里的寒意，瞬时从头顶冷到脚底——是派人护送他回住处，实际是监禁起来，他这时在居巢，偏偏又没有能力跟张晏、程余谦、左承幕三人联合起来匹敌，一点点匹敌的本钱都没有。
余心源只是对楚王元翰成道：“把我牺牲失落，对们绝没有半点好处！”
楚王元翰成不知详情，但刺客是王学善所派，而此时张晏、左承幕、程余谦又要余心源回避，立即也不克不及给余心源什么许诺，只是道：“余大人也是受惊不，还是先回住处歇息……”便将余心源丢在那里，登堂入室去见张晏、左承幕、程余谦三人。
“到底产生了什么事情，刺客若是王学善所派，余大人又有什么不成信任的？”一天内产生这么多事情，楚王元翰成也失去耐性，走进大堂，看着这边没有外人，张口就直接问道。
“王学善早给奢家收买……”张晏将细情一一给楚王听。
楚王元翰成愣怔了片刻没有回过神来，讶然道：“王学善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竟为简单的诡计所胁迫从贼？”
“惧！”张晏轻轻的吐出一个词。
这个词也恍如惊雷落在楚王元翰成的心间——王学善不是惧奢家，是惧淮东！永兴帝错棋连出，早期坚持叫谢朝忠领兵出征一直到最终失去理智弃江宁而走，到底也是惧淮东！
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终一切还是都落入淮东的彀中。
楚王元翰成一屁股坐在冰冻的高背椅上，片刻无言。
“楚王爷，刘直那边如何？”左承幕道。
“脉搏尚存，但昏迷未醒，能不克不及熬过去，还要看天意如何？”楚王元翰成道。
“刘直即便死了，王学善父子从贼而谋刺证据确凿，对淮东倒也有个交待，”张晏道，“不过事情究竟要揪到哪一步，楚王爷可给我们拿个主意？”
楚王元翰成看向张晏、程余谦、左承幕三人，脑子在飞快的转动，即使不把户部钱庄案捅出来，保全王添、余心源，将徽州战败以及永兴帝西逃的责任都栽到王学善身上，也足够了。即使将王添、余心源交给淮东措置，张晏、程余谦、左承幕三人都不会获得实质性的好处，相反还削弱他们回江宁之后可以拧结起来匹敌淮东的力量……
固然，刘直生死不明，他们不克不及将王学善父子杀了灭口，押解到江宁受审，户部钱庄案还会经王学善父子两人嘴里吐出来。
诸官随帝西迁，户部的文书、档案，能搬的都搬来，不克不及搬的也都付之一炬，户部钱庄案的实证可以完全销毁失落，到时候完全可以借口“王学善父子将死之时乱咬人以乱国政”推个干净……
元翰成道：“帝归江宁后，尔等与淮东相抗衡，在外不在内，保全余大人、王大人，对大家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王大人此时虽卧榻不起，但也应是明白人……”他这话，眼睛却看着左承幕。
这些人里，左承幕跟淮东的恩仇最少，而实际从谢朝忠领兵之事开始一直到永兴帝弃都西逃，左承幕都竭力否决——要是左承幕自屈身份，向淮东垂头，不定下场会比其他人都好。
“楚王爷所是理，”左承幕若无其事的道，“余大人、王大人也无大错，认真不克不及交出去给淮东欺负；而将来帝室如若能重振，非要依仗淮西跟江州军不成，户部文牍尽毁，那户部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实在也没有需要再运回江宁去……”
元翰成、张晏、程余谦都虎视眈眈，左承幕想不跳上贼船都不成。
元翰成“在外不在内”之类的话，意图也很明显。
随帝西逃，粮草缺，但金银珠宝不会少，西逃时户部、工部、内府以及江宁府衙的储银都给搬了一空，随行官员西逃时，也都将能带的金银细软带上，即是脚下这栋宅子里，王学善仓促之时带了逃出江宁的银子，就有二十多万两。
张晏、程余谦都贪财，但更贪权势——没有权势，财富越多，越是菜板洗净待宰的鱼肉。只要保住权势，多得或少得十几二十万两银子，都还不放在他们眼里。
但这些银子对此时窘迫的淮西及江州军就格外关键，得之就能多增加一分实力，多一分跟淮东匹敌的底气。
元翰成什么心思，再明白不过，左承幕索性帮他出来，以示跳上他们的贼船——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平安。
张晏道：“当初户部办钱庄投了五十万两银子，转眼间损了一干二净，这时自然没有帐目可查，王学善这边抄出二十几万两银来，几万两零头要拿出去应付江宁，扣下二十万两银，还有三十万两银的缺口，余大人、王大人他们想必也愿意给填上……”
元翰成大喜，道：“张大人对帝室才是忠心可嘉！”
张晏笑了笑，有几分苦涩，他本也欣赏林缚，但从汤浩信死，他就必定要站到淮东的坚持面——唯有淮西与江州军以及荆湘、湘潭的实力越坚实，他们回江宁之后才会越有保障。
陈华章、陈华文所代表的陈氏，跟淮东早就结有善缘，此时投附过去，还能保住根本；张晏宦官一名，没有宗族势力及乡党可以依仗，要是对淮东抛却抵当，给放贬、客死异乡都是好结局。
官斗的残暴性，张晏了解得比谁都深刻。
这边谈妥，立即派人去请余心源来，又派人去将卧病在床的王添请过来。
余心源回去心寒如水，再过来听到还有转机，只要掏出十五万两银子就完全的跟张晏、程余谦、左承幕绑一条船上，他又哪里顾得上心痛那点银子，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王添卧床不起，也是在病榻之上由两子给抬过来议事。楚王元翰成、刘直来居巢之事，都没有知会他，突然间将这么多事情告诉他，王添一时间也难以消化，损耗精神良久，王添将细枝末枝考虑通透，也只能附从张晏他们。
此事谈妥，余心源问道：“这事是不是该启奏圣上知道？”
“该！”楚王元翰成道。
自从持刃砍杀宫女之后，永兴帝就留在室里静养，后宫妃嫔以及两个年幼的皇子都畏惧着不敢过来伺候。
好在张晏等随侯大臣做主，永兴帝乱发脾气，内宦及宫女也有胆不予理会，只是翼伺候，不让永兴帝伤了自己。
几天时间过去，永兴帝心间的狂躁、愤恨也就给强压下来，只是身体越发的虚弱，拿起铜镜照看，几乎以为是另一个人，面颊深陷、长发凌乱枯黄，眼睛里都是血丝，强坐在那里都在喘气，恍如不成救药。
“楚王、程相、左相、张大人、余大人等诸位大人在殿外求见……”黄门郎走进来禀告，这里是居巢县衙后宅最宽敞的一间屋子，但远不克不及跟皇城里的宫殿相比，黄门郎却是习惯称“殿”。
“楚王、余大人，”元鉴武疑惑的应了一声，头疼欲裂，一时有些迷糊，转而又想了起来，“是余心源回来了吗？”
“是余心源余大人跟楚王爷从寿州回来了！”黄门郎得张晏授意，翼的回答道。
“朕的楚王叔也过来了，”元鉴武哈哈大笑起来，“朕就淮西都是朕的忠臣，他们一定会保朕的，董原什么时候率兵替朕夺回江宁，将那些逆臣叛子一打尽？”大笑着要站起来，只觉得身子晃得很，黄门令赶紧过来扶他，元鉴武道：“快叫诸大臣进来，朕还要跟诸大臣商议大计……”
宅院不深，张晏等人在院子里将里面的消息听了一个真切，彼此望着，都苦涩而笑，硬着头破往里走，叩头请安，其他人皆默，由张晏启奏：“臣等有要事启禀皇上知道……”
“有什么好消息，快，快……”元鉴武精神起来，插腰坐在床板上，要张晏他们平身，要内侍搬椅子来给诸臣赐座。黄门令一脸尴尬、为难，还是扭头先走出去。
粮跟木炭，都是必须品。这屋里像样的家俱都给拆去当柴烧，连个椅子都没有留，张晏等人自然知道没有椅子能端起来，他们仍坚持跪在那里，不肯站起来，道：“臣等已查明，户部尚书王学善在战前与奢家叛贼勾结，其子王超所纳妾陈如意，为奢家在江宁之眼线；谢朝忠领兵以及唆使皇上离开江宁巡狩庐州，皆是王学善得奢叛授意而使诡计……受奸侫蒙蔽，臣等皆不察，以致皇上沦落至此，请皇上治臣等不察之罪！”
“什么！”元鉴武心如遭重锤，发楞的坐在床上片刻，频频的喃喃自语，“王卿怎么可能负朕、王卿怎么可能负朕？王卿怎么可能负朕？”这反频频复的念叨了数十遍，眼睛又变得凶恶，咬牙切齿的道，“王家深受皇恩，竟然负朕，竟然害朕丢失大好河山，罪该凌迟！全家，不，三族都凌迟处死！”
张晏看着皇上倒似恢复些理智，垂头跟左手边的元翰成对看了一眼，心想皇上能将所有失败的责任都推到王学善的头上，心里大概能轻松一些，不再浮躁、能恢复理智，什么事情都还便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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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崇国公
王学善父子叛投奢家、遣家臣行刺刘直一事，飞舟渡江经弋江快马传回江宁，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从十七日起，江宁又延续下了两天大雪，墙头屋面的积雪厚如床褥，站在陈园北苑的亭楼下，远望去白皑皑一片，鳞次栉比的屋舍，都给积雪盖住，留下纵横交错、密如织线的街巷。
林缚在陈园北苑亭楼之上，邀亲近之人赏雪为乐。从林续文往下，黄锦年、秦承祖、林梦得、高宗庭、宋浮、孙敬堂等人，皆为淮东核心人物，陈华章也给邀来赏雪，以示亲近。
“皇上弃江宁西逃之前，陈相与皇上在文华殿里就弃不弃都事曾产生激烈的争执，还未有正式的决议之前，消息就传得满城都是。那时就基本能判定要么是随侍大臣出了问题，要么是内侍省宦臣出了问题，没想到问题最后竟真是出在王学善的身上……”高宗庭感慨道。
“如此也好，”宋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