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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枭臣-第6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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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一航、陈恩泽也没有继续守在朱龙河口的意义,于九月初六之后,确认再无青州残兵逃来,便启航往登州而去,九月八日进入刀鱼寨,见到高宗庭。
    在阳信失陷后,燕胡集于东线的兵马主力,就不再受到任何的牵制,悉数活络起来。从九月上旬起,近十万兵马,步骑兼有,从阳信、广饶、桓台、临淄一线,像潮水似的往南涌去,进入青州腹地。
    在顾嗣元、陈恩泽等人抵达登州刀鱼寨之时,寿光、昌邑、青州诸城皆给攻陷,陈芝虎已然率部渡过胶莱河,随之势如破竹的攻陷莱州、平度、莱阳、海阳等城。
    陈芝虎在青州城外诈败,杜觉辅、程唯远、杨释等人都以为是大捷。淮东虽然快马派人进入青州示警,但原先集于青州城里的四千兵马已经分散到昌邑、寿光等城,最终给陈芝虎各个击破。杜觉辅在昌邑战死,唯有程唯远、杨释赶在青州给围死之前,率千余残卒逃到临朐,苦苦支撑。
    柳叶飞给诈计骗出登州城歼灭的消息,终没有彻底封锁住。消息传到平度,引起登州镇军的hún乱,柳叶飞的心腹亲信怕撤回登州会受到清算,聚众哗变杀死主将赵珍后降敌。
    此时陈芝虎兵分两路,一路由高义率领,新附军、降军约万余人奔登州而来,一路由陈芝虎亲率,奔胶州湾的重镇即墨而去。
    而登州这边,驻守埠岭南麓七甲集的兵马也都撤了回来,彻底放弃登州城、退守刀鱼寨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人员、物资一时间也来不及全部撤往淮东,除刀鱼寨外,离登州蓬莱角最近的庙岛群岛成为临时的疏散点。近十万军民,数以百万石计的物资,乱糟糟的堆聚在庙岛、大黑山岛、大小竹山岛、大小钦岛、南北隍城岛等岛屿上。
    差不多也在这时,林缚亲自签署的淮东令函传来,着令杨一航担任津卫、庙山、蓬莱诸部指挥使,委任陈恩泽为副指挥使、胡萸儿为指挥参军,协守庙山,又延请儋罗王世子李继协守蓬莱、庙山,要求杨一航尽可能的坚守刀鱼寨,以期在山东东北角吸引更多的燕胡兵马。又令高宗庭、赵虎等人,在登州形势大体初定之后,便先期返回崇州,另有重任委派,着令高宗庭将登州官员元知兴等人,一并先期携往崇州……
    庙山诸岛及蓬莱刀鱼寨,为渤海之锁咽要地,与辽东金州隔海相望,又是津卫岛的坚定后援——以后登州没有失陷,刀鱼寨为登州水师驻城,庙山诸岛为登州水师辖地,淮东即使看到其险奇之处,也没有占为己有的立场。
    此时登州失陷,整个山东形势包括河淮防线都将彻底的崩溃,江宁自然无暇去争庙山诸岛的归辖权,淮东此时不取庙山诸岛,更待何时?
    事实上,津卫岛为独岛,并不利用战船大量聚泊以及大军驻扎;而庙山群岛作为扬子江口以北的最大沿海岛屿群,不仅在岛屿数量还是面积上,都远非津卫岛难比。
    庙山群岛,共有大小岛屿三十二座,主岛周三十里余,岛山险峻、滩险礁奇、易守难攻,岛内还有田地可耕作,更有千余岛民居住于此,以耕作、捕鱼为生。
    比起津卫岛,庙山诸岛更适合作为北方特别行营的主营驻地。
    包括原津卫岛的驻军、登州水师的残部,加起来将近三千人。林缚要杨一航视实际情况,将人马增编到六千人左右,将原登州水师的战船及军械物资,都编给他使用,使他以庙山诸岛为基地,袭扰辽东、蓟西、燕西及山东沿海,尽可能的牵制更多的敌军。
    儋罗王世子李继所部在七甲集一战伤亡颇重,林缚许他在登州招募勇壮,甚至许他多招两营丁壮,以补充兵力上的损失。
    儋罗虽独立为国,但国中计口才三万有余,实际比中原的中等县所辖人口还要少些。
    西归浦战事前后,儋罗就损失了大量的丁壮。当前儋罗要维持较高比例的常备兵,就尤感人口的不足。林缚这次许儋罗从登州招募勇壮,也算是给他们分享战争红利,反正要从登州撤出的人口有十数万之众,给儋罗分掉一两千人,甚至算不上什么。
    考虑到陈芝虎所部颇擅打攻城战,刀鱼寨虽依山海之险,城池坚固,但也需要精锐兵马协防才能稳守,赵虎最终从海东兵马调了一营精锐编入杨一航所部。
    九月十二日,高义进驻已成空城、残城的登州,次日率部围刀鱼寨,看刀鱼寨城固而势险,又有淮东精锐守城,驱使民夫在城外掘壕筑垒,以作长期围困之计。
    登州形势大体如此,而十数万军民也非一次便能从庙岛用船装下南撤,高宗庭、赵虎于十八日乘船南返,除了元知兴等登州官员外,顾嗣元携带杨朴、马朝两人用石灰封存的棺木也随之南下,于二十三日抵达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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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下旬的崇州,秋意已深,叶落风寒。
    阳信消息传来,顾君薰哭了好几场,待杨释护送她母亲跟嫂子过来,又是哭泣了几夜不休。等到登州船来,顾君薰眼眸红肿,脸颊都瘦陷下去,在挟黄叶而飘落的秋风里,尤显得形容削瘦。
    汤顾氏也无往年在江宁时的凌厉,华发早生,皱纹满面,已是孱弱一老fù人,给女儿君薰及媳fù杜氏搀着,颤巍巍的站在江边,给江风吹着,摇摇yù坠,顾悟尘的死,对她的打击格外的沉重。
    林缚穿着一袭青衫,站在一旁,看着徐徐往南岸码头驶来的船舶。
    顾盈袖看向林缚,心里想,且不管淮东与青州这些年来恩怨纠缠,但想想叔叔这一生,就叫人唏嘘不己。
    青年时好直言,因言获罪,流边十载,尝尽人间的辛苦,才得借势而起,成为江东权臣,在拥立之事走错一步,最终被迫离开江宁——且不管以往的对跟错,叔叔以自己为yòu饵,给嗣元留下一条生路,是为慈父;又最终在阳信城里饮鸩自尽、不屈于敌,对朝廷而言是为忠臣——以往淮东对青州诸人即使心存怨意,在这一刻大概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吧,只留下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供人追忆。
    高宗庭、赵虎他们从别处登岸,林缚与岳母汤顾氏、君薰、盈袖及杨释等人到南崖码头是专迎顾嗣元以及杨朴、马朝等人的棺柩。
    顾嗣元看着渐渐近前的码头跟紫琅山南崖,看着码头上站着的林缚、母亲、妻子以及妹妹、堂姐诸人,有愧疚、有悔恨,心里百味陈杂。
    顾悟尘的遗体落在阳信,叛将袁立山也无相辱之意,使人将顾悟尘的遗体安葬在阳信城外的朱龙坡上,与陆敬严的墓地挨着。
    两国交战,将顾悟尘的骸骨索回不现实,故而林缚在崇州为顾悟尘设了灵堂,又托林庭立在石梁湖塘的顾家祖坟再立一座衣冠冢。
    看着顾嗣元下船来,相对无言,许久林缚才说道:“杨叔、马叔死得忠烈,我想将他二人棺柩与岳父大人共置一处灵堂,供人祭奠,嗣元你觉得如何?”阳信失陷前后的事情,崇州这边也大体查实,唯有赵勤民死得蹊跷,林缚不认为赵勤民是能跟着殉死之人,但详情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顾嗣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杨朴带出来的父亲的遗书,说道:“这两封信,出城突围时,父亲请杨叔拿着要带给你跟薰娘,谁曾想杨叔知道父亲已有死志,也无独活的心思,”对杨释说道,“顾家欠你父子二人太多,太多……”
    杨释悲声说道:“少公子言重了。”
    顾嗣元又朝汤顾氏跪下,哭诉道,“孩儿无能,独自脱生,却累父亲尸骸都落在北地不能归故土……”
    “……”汤顾氏眼睛已给泪水méng住,枯瘦的手指紧紧的抓住儿子的肩头,硬咽着久久不能言。顾君薰与顾嗣元之妻柳氏也哭成泪人儿了。
    林缚拿着顾悟尘留给他与君薰的遗书,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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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后患无穷
    林缚要迎杨朴、马朝等棺柩进崇州,高宗庭、赵虎则悄然在东城码头上岸进城。
    赵虎在海东数年,除了妻儿相随,父母兄弟都在崇州。
    不过,山东形势已成崩局之势,他们在登州无法及时得到鲁西的消息,又在海上行走了几日,刚登岸急于知道山东的形势发展,顾不上回家,先往东衙而去。
    秦承祖、林梦得等人在东衙忙得焦头烂额,看到高宗庭、赵虎进来,林梦得说道:“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也无暇去码头迎接你们。还担心你们先回去跟家人团聚,正与秦爷商议派人直接将你们请过来呢,可千万不要怪罪……”
    高宗庭抱拳笑道:“岂敢、岂敢?”又问道,“山东局势发展到哪一步了?”
    “阳信失陷的消息传到济南,为避免退路被断,梁习、梁成冲父子于初六就开始放弃济南,仓促从泰山西麓南逃。然而拖家带口、加上胁裹南撤的民众,多达十数万人,撤离的速度极慢。差不多拖到十二日,梁氏父子才率领十数万人从济南城分批撤了出来,而十四日叶济多镝就率三万骑兵渡过黄河,占领了济南。于次日,袁立山更是率一万轻骑,从临淄从泰山与沂山之间穿过,在泰安府西境追上梁氏南逃的兵马主力。梁习要算袁立山的故主,可惜袁立山丝毫不念故旧之情,还打得特别狠,一战就将梁氏南撤兵马击溃。梁成冲已逃到济宁,但梁习与残兵大约近三万人给困在东平县,漫山遍野逃难的勇卒更是不知凡几,说是血流飘杵一点都不虚夸。燕胡的兵马调动极快,除叶济多镝亲率三万骑兵主力从济南追上来外,从临淄借道往西南转进的兵力也源源不断,到昨日,燕胡在东平县外围聚集的兵力达到八万之多,步骑参半。梁家不敢打,也不敢突围,倒是派了好几拔信使冲出来求援……”
    “东平县储粮情况如何?”高宗庭问道,“梁成冲在济宁有多少兵马能用?”
    不比阳信远在千里之外、山重水阻,东平县距离淮阳仅四百里,境内安山湖与泗水相接,是沟通黄河、淮水的重要水域,不是没有从淮阳出兵援应解围的可能,关键是东平县的储粮能不能支撑到这边调兵遣将。
    “梁家在济宁早有部署,之前从沂南调出的一万精兵,也都部署在济宁,收拢残兵溃卒,梁成冲在济宁大概有小两万兵马能用;此外,梁家在求援信里说东平县储粮还支撑两个月,但这个数字很值得怀疑!”秦承祖说道。
    泰山南麓的丘陵平原是利于燕胡大股骑兵运动作战的地形,仅靠梁成冲在济宁的两万兵马,无法将困守东平的梁习接援出来。但要是梁习不能率残部固守东阳县牵制敌军主力,援军赶过来,发觉东平县早就粮尽而降,很可能招来敌大股骑兵的迎头痛击。
    梁家怕淮东、江宁不出援军,极有可能虚夸东平存粮量足。
    梁家南撤,曹州(今荷泽)与济宁是大城,也是梁家事先准备撤入的主要城池,东平县蕞尔小城,又残破不堪,是梁家南撤途中的中转站,梁家怎么可能在东平储备多少粮草?
    “长淮军有动静没有?”高宗庭问道。
    “梁家这一撤,长淮军的侧翼就暴lù出来,整个河淮防线的基础就彻底松动了,”秦承祖说道,“柳叶飞降敌证据确凿,受其牵连,岳冷秋辞相致仕,暂时隐居秣陵湖畔。永兴帝不许他离开江宁,应有待风头过去就行起复之意,但岳冷秋的起落,必然又牵扯到徽南、长淮两军——长淮军是撤是守,江宁那里争论了数日,最终得出一个令长淮军南撤援东平的决策来。只是岳冷秋刚辞相,叫人担心长淮军军心浮动、士气不振。这时让长淮军去援东平,凶吉难测……”
    淮东在这时候不想逼岳冷秋辞相,甚至更想岳冷秋留在庙堂之上,就眼前的形势,长淮军及徽南军的军心浮动,也不符合淮东的利益,但不坐实柳叶飞的罪名,淮东出兵登州就将失去立场。
    有时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求个两全齐美的。
    不待高宗庭再问,秦承祖接着介绍河淮之间最新的形势:“董原也仅是率兵进入涡阳,但没有再北进的意思,看情形也是防备着陈韩三生变……”
    要说柳叶飞的投敌让很多人没有预料到;对陈韩三,朝野上下几乎都怀有很深的戒心,包括退守襄阳的罗献成,一样叫江宁无法省心……
    “要能陈韩三这颗毒瘤拔掉,刘妙贞所部三万精锐也就不至于给钉在淮阳走不了……”赵虎捏着拳头,对陈韩三反复降叛的行为也极为不屑。
    “难……”高宗庭苦涩的摇了摇头,从秦承祖眼神里也读出一个“难”字。
    陈韩三此人毫无操守可言,一旦燕胡势大,席卷而来,他投敌的可能即使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实则是一个极危险的不稳定因素。再者,秦承祖、曹子昂、周普等人对陈韩三也怀有极深的仇恨,但要是能除去,绝不会拖到今日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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