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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枭臣-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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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张嘴也会胡扯来了,”林缚轻轻咬住顾盈袖艳如红丹的嘴唇儿,“办学堂是桩正经事。无论是出海还是工场,都要大量的人,招揽人才能满足一时之需,但要长久的维持下去,非要办学堂不成……先是办着总类,之后还要分开来办。航海学堂、军事学堂、商学堂、工学堂,等等都要办,总不能让天下读书识字都奔着做官去。当然了,能出海管船、管船队的,能领兵打仗的,能管好作坊的,能打理铺子的,挑出些优秀种子来,做官都没有问题。还真以为做官能有多大的学问在里面?”
    “听老人说,做皇帝的,就要拿做官这事,将天下人的心都收拢起来。你这么做,又出海、又经商、又做工的,就不怕将来人心散了?”顾盈袖问道。
    林缚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心里想便是盈袖都明白这层道理,天下间那些个顶尖人物又怎么不明白?
    千百年来,抑商、抑海、抑工,很大的一个因素是为了保证帝权独统、君权独尊。
    一旦放开口子,做大航海、商工的规模,人心活泛了,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君权、帝权裙下?
    当然,随着农业社会的崩溃、工业生产越来越成为帝国的重心,新的思潮必然会涌来,社会变革就会随之而来。
    到了那一步,君权即便能勉强维持,也会给架在空中楼阁里。
    但在当世,社会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如此庞大疆域,集权式的帝制倒是维持社会次序的有效手段。
    关键是帝制之中,能不能为后世注定会到来的社会变革开个口子,缓和变革来时对社会造成的冲击;或者说利用几代人的时间,主动的去迎合新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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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降将
    进来腊月以来,崇州境内雨雪靡靡,于农事甚好,于工造却是一桩大麻烦。
    江门与鹤城之间的大道,早就给踩踏得泥泞不堪。
    出发时擦得锃亮的马靴,早就看不出原形,鞋头还裂了口,泥水混进来,冻得脚发麻。林缚走回到大路边,坐在马车前辕木上,将靴袜脱掉,拿干布裹着脚,就盘脚坐着,与韩采芝等人说话:“没想到会这么苦吧?”
    “苦不觉得,倒是这雨雪天不停,地烂、路烂,天一寒,又冰得结实,土难挖、难运,事情做得慢,怕辜负大人的信任!”韩采芝说道。
    各方势力继续僵持着,谁都一时没有能力破局,战事的规模、烈度相比较春夏,要和缓得多。捍海大堤正为崇州的重中之重,为此,林缚仅仅是将步军司中军五营步卒南调,加强嵊泗防线的战力,但不急于对嵊泗诸岛以南海域的岱山、昌国发动攻势。
    从江门到鹤城,分了四个工段同时修筑捍海大堤,孙敬堂、葛司虞、王成服三人具体总司其事,林梦得、秦承祖等人在崇城也是在更大范围里负责物资、人力资源上的协调。
    下面又设工段长,韩采芝兼领其一,张苟给他当副手,还另设了工造官,作为技术总负责人。这个工造官不是别人,就是从盐渎跑来崇州献北段筑堤方案的新津人朱艾。
    林缚有空也往大堤上走,整个捍海大堤将涉及到淮东的根本,林缚又怎么能不重视。
    “我们要克服困难,与天争时,与地争利,但也不能过于着急,不能将人力耗得太厉害,要体恤大家的辛苦,”林缚笑道,“现在有七八千人压在这边,每天大家张开嘴吃饭就是一两万斤米粮,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学会适应。开始有些乱,很正常,只要能看到改善,就是好事。熬过这段时间,到春上,就会好起来……”
    陈韩芝之前在红袄女麾下当部将,手底下也就四五百兵马,口粮供应也不用他操心。刚上工段,督管造堤,七八千人的穿衣、吃饭,什么事情都要管,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过去近两个月的时间,也不能说完全适应过来,倒也没有刚开头那么狼狈。人总要努力去适应,才会成长。
    林缚看向原流民军先锋渠帅孙壮麾下的部将张苟,问道:“来崇州还适应?”
    “不用再颠沛流离了,总是不差,还要多谢大人的成全。”张苟回道。
    他南下已经两个月了,到崇州之后,就进了这边的营寨,跟陈渍分开,也就没有再联络;也是怕崇州这边起疑心,克制着不联络。
    这边的营寨,好东西没有多少,但吃饭管饱,有家口安置附近的,月初与月中时也多发一份口粮。
    都卒长以上的武官额外发饷,也不多,每月三五百钱,其他方面倒没有太多的特权,与普通兵卒同吃同住。
    虽说这边工段上近八千人里,约有八成人都是流民军的降卒,不过这些武官大多数是从淮东军司各部抽调过来的。
    武官们的饷钱虽不多,但都是立了战功给提拔上来的人,有赏功田,从役期间,又能免田赋,倒不用担心家人的生计;有饷钱拿,更能接济家里。
    这些武官对淮东军司忠心耿耿。当然下面也有小部分人表现优异,给提拔上来当武官的。这部分人数虽不多,但给大家看到一些希望。
    张苟作为工段副指挥,说是比照营指挥发饷,每月倒有二两银子的饷银能拿。家人给安顿在崇城,他没有去看过一回。每月拿到饷银,都托人捎过去,他在这边有银钱没有用场。他识得字,他妻子也识得字,所以能通书信。
    他家与陈渍家给安顿在一座院子里,张苟也就知道陈渍在鹤城的情况跟他相似。
    家里头,除了他捎饷银回去外,淮东军司逢着节时,也送粮面与鱼肉来,大寒节还送了钱跟布来,日子倒是不差。要是愿意,还可以送狗娃去学堂,倒也没有强求。
    要是可以,张苟也不想再折腾了,但是他知道杆爷当初投降淮东军心里是什么想法,将来杆爷跟淮东军打起来,他总不能对不起杆爷的情义。
    人心思定,哪怕是给淮东军司驱使去上战场,家人能有安顿,也有个前途能奔。绝大部分人举旗造反,不就图这个吗?
    有野心的,想出人投地的,淮安军司这边也不是没有机会,韩采芝、陈魁立这几个龟儿子,就铁心跟了淮东军司走。
    就算没有淮东军司抽调来的这么多武官压着,就凭着这边当兵做事吃饭能管饱,张苟也没有信心拉出多少人去投杆爷。
    这边七八千人,有多少人生下来能经常吃上饱饭的?
    张苟也不知道淮东军司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厚的家底,上好的粳米,竟然能让大家敞开肚子吃,还隔三岔五能吃上一顿肉。
    工辎营定编就有六万人,再给家小发口粮,家属上堤,或参与开垦荒地,另外发工食钱。其他不说,淮东军司养六万人的工辎营,仅米粮一项消耗,就大得惊人。
    在淮泗时,与江东左军打,只知道江东左军能打,很强,但江东左军为什么这么能打、这么强,却是一摸瞎,没有知道缘由。
    到崇州来两个月,张苟倒有了些模糊的认识,便是大家手里的铁锹、铁铲,用的都是他们之前不敢奢望的好铁。
    工辎营普遍使用的这种铁锹都耐磨、刃口硬、锹身挖硬土也不容易断,两三把铁锹的用铁量就能打一把上好的斩马大刀,崇州竟然奢侈到用这种好铁来打锹铲。
    张苟还想着杆爷在进淮泗之前的话,想着打下徐州,开炉炼铁,打上两千把上好的斩马大刀,编一支斩马精卒出来,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徐州没打下来,安帅给陈韩三狗贼所杀,而杆爷两千把斩马大刀与斩马精卒的梦想,自然是破灭难成。
    之前的奢望与梦想,在崇州却是如此的轻易与唾手可得。
    张苟心里感慨万分,除了他几个还念着往日情义的人,其他人怕是到最后连反抗淮东军司的心思都不会有吧?
    林缚不理会张苟的走神,红袄女在淮西与罗献成互为犄角,对抗长淮军与北面的梁成冲所部,孙壮在睢宁两三个月,还颇为安分。只要睢宁那边不出乱子,这边倒也安稳,绝大部分的流民军将卒还是能拉拢过来的,修堤也是改造。
    林缚看向牛倌出身的工造官朱艾,让他到前面来说话:“刘庭州知府也颇为赏识你的才干,在崇州给我好好干……”
    “小人知道,定不负大人期待。”朱艾颇为激动的回道。
    朱艾少年时与人争斗,半张脸都是伤痕,看上去有些狰狞,另半张脸倒是清秀,在盐渎清津给人称作朱疯子,又称作朱半脸。放牛为生,都二十八岁的,连一房媳妇也没有娶上。
    乡野有遗贤,这话倒是能用在朱艾身上。朱艾少时便放牛为生,但偷学识字,拿柳枝在沙上练笔,也写得一手好字。
    朱艾对筑海塘的见识,远非简单的经验与粗浅的认识。当年在向刘庭州献策得到嘉许之后,朱艾就梦想能给刘庭州辟举到县里做吏员,更在修海堤一事上用了心思。
    几年来借放牛之机,朱艾几乎走遍盐渎、射阳的海滨,测制相当精准的盐渎、射阳沿海的地形图与潮汐图,从渔民、盐户那里得来大量一手资料,也写下大量的手稿——只是他这种行为在乡里只会惹来更多的嘲笑,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却妄想去做官,穷得睡牛棚,也没有哪家姑娘会许给他,刘庭州也始终没有辟举他为官吏。
    崇州为筑捍海堤,从沿海诸县张榜选才,朱艾偷卖了主家的耕牛,换得盘缠,跑来崇州献策,以求出身,给辟为吏员,派过来做了工造官。
    为朱艾偷卖牛事,盐渎知县胡大海还发了海捕文书,派官差到崇州来拘人,还是林缚给刘庭州写信,才将这事抹平掉。
    与韩采芝、张苟、朱艾等人说过话,林缚便继续往南走去江门;他这回到打算从江门出海去嵊泗巡视。
    雨雪天气,这段路也烂得可以,没有足够的石炭炉渣,道路的硬化是个大问题。
    从鹤城出发南行,中途一辆车断了车轴,马队里就剩一辆马车,林缚掀帘钻了进去,宋佳也只是往边上让了让,也不介意与林缚同坐车里。
    天将晚时,离江门剩下不到十里路,有哨骑从后面追上来,却是葛长根从儋罗岛越海传回的急报。
    葛长根奉命在儋罗岛西海岸建济州港塞,并以此为济州,与儋罗岛以及儋罗东南的九州等国进行军马、铜铁矿贸易,越着影响的扩大,想不引起儋罗宗主国高丽的警惕也不可能。
    八、九月以来,高丽国向儋罗施压,要往儋罗岛直接派驻军。这个情况,葛长根早就向崇州通报。不过到十一月之后,情况就变得更加严重,高丽直接水军绕到西海岸来扰袭,已经发生三次冲突,最新的一次就发生在五天之前。
    虽将高丽水军击退,葛长根担任高丽国会组织更大规模的攻势,就非济州军寨现有兵力能对付的了,特派船渡海到崇州来救援。
    “回崇城!”林缚不得不放弃去嵊泗巡视的计划,改道回崇州,儋罗岛济州军塞是极为重要的一步棋,不能走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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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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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州形势危急,高丽水军在十一月之后,三次侵袭济州军塞。
    林缚临时放弃去嵊泗诸岛巡视,改道返回崇州,召集在崇城的秦承祖、林梦得、胡致庸等人商议对策。
    济州岛(儋罗)纵深百里余,面积是西沙岛的三倍还多,南部有大片可耕作之平原,物产丰富,是东海之上,除日本四岛之外,最大的岛屿。
    在辽东给东胡人控制的情况下,济州岛北临高丽,与日本的九州、本州等岛隔海相望,其战略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自古以来,丝绸历来都是富贵追逐的高级织物。
    崇观八年之前,平江府有一斤丝一两银之说,以当时之米价,一斤丝值两石米。
    一亩上好桑田养蚕,得茧缫丝,可得八斤生丝,值米十六石米,然而同时期年收米粮达三石的熟田,在平江府已经算是上好熟地了。
    相比较种田,种桑养蚕投入的人力要多得多;但在人力相对较富裕的平江府,种桑养蚕之利,可窥一斑。
    崇州八年以后,西北接连大旱,天下战乱不休,东虏南侵,漕运中断,平江府的绸缎就很难越淮河北上贩售了。生丝价格持续下降,大约下滑了三分之二左右,一斤生丝仅值三钱银稍多一些。
    与此同时,江东郡的米粮价格持续上扬,丝与米比价,一斤生丝仅值半石米。
    由于种桑养蚕要投入多两倍的人力,但市场急剧缩小之后,相比较种田,养蚕产丝之利已是十分微薄了。
    然而这时在九州、本州及高丽等地,一斤生丝则值十石米,是平江府生丝价格的二十倍;若以银铜等金属来做比价,差不多也存在这么高额的落差。
    为此,崇州刚刚筹建了缫丝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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