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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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南大捷最重要的斩获还是军功,有如此军功垫底,临行时还都是仓促招募来的江东左军再回江宁就几乎不可能给解散掉。
鼓舞山东诸府县军民士气的同时,也使林缚与江东左军的声名传遍东山诸府县。
虽说皇上与楚党都倾向议和,但是屈敌议和是谁都不想承担的历史罪名,所以各种勾当都是暗地里操作。谁都不会在燕南三府都给东虏摧残成不毛之地时,还敢公然站出来大声主张要跟东虏议和,谁都不敢站出来说沧南大捷对糜烂到极点的军民士气不是件大好事。
除了这些之外,大量的战马是沧南大捷的主要斩获。
事实上,叶济那颜部强行军至沧南,随行骏马有两千六百多匹,其中无伤或轻伤不影响骑行的骏马近有八百余匹,受伤颇重但能养好的战马也有八百多匹,受重伤或已经死掉的战马就近一千匹。
林缚会从江东左军置换出八百匹马用于沧南乡民南撤,七百多匹伤马也将随沧南乡民青壮从陆路一起转移去即墨。也许这些伤马里面会有很多坚持不到即墨,但是能多带一匹过去就多一分好处。
由于大越朝失去主要马源地,这种口外骏马就显得尤其的珍贵。
相比较马匹,被歼虏骑即使有许多是王帐兵精锐,但是兵甲都未必能比得上普通的镇府军精良,不过他们从燕南就缴获了许多好东西。
江东左军这次缴获一些铠甲,差不多也只能弥补江东左军在此战中的磨损消耗。东虏弩弓极少,不过骑弓都相当的精良,林缚只挑选四百余张骑弓补充军中,其他骑弓、兵器以及一批破损严重、淘汰下来但还勉强能用的铠甲都移交给沧南四寨乡兵。
为便于在马背上开弓射箭,骑弓较步弓要小许多,力道、射程就有不如步弓,不过弓力足的步弓非力大老卒不能用,骑弓倒更合适乡兵使用。
沧南四寨乡兵名义上只有六百人,但是东虏骑兵来袭,不要说青壮男子了,哪怕是妇女都要上寨墙协助守寨,四寨乡民有五千多人,除了老弱年纪尚小的外,基本上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只不过乡兵的武器装备很差,其他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勇,更是只拿了把菜刀或扛了把锄头就当杀敌的武器。
沧南四寨的乡兵与民勇极需要这批兵甲与弓箭来进行加强。
沧南大捷也使江东左军战斗减员比较严重,战死者近三百人,受重伤不能随军、需坐海船南撤的伤员也有近三百人,另外受轻伤的仍将继续留在原行伍之中。
即使如此,即使沧南青壮男子受沧南大捷的鼓舞都纷纷踊跃要求从军杀敌,但是要保证南撤乡民的机动性与顺畅性,有过一定军事训练基础的乡兵是必不可缺的,林缚与孙丰毅、孙尚望以及其他三家坞寨的首领商量,只从沧南乡兵挑选两百名健勇、另外再从普通青壮男子里招募两百名健勇补充招募到江东左军行列。
孙尚望希望随江东左军行动,林缚劝他随乡民南撤。
为了保证留在燕南的江东左军的机动性,林缚将随军行动的工辎营缩小只保留一半编制,其余一半编制由孙文炳率领与沧南四寨乡民中的青壮走陆路去即墨。
乡民南撤诱敌之路,不见得就容易,林缚要孙尚望与孙文炳发挥主导作用。
天光大亮时,起了一阵东风,两艘千石船张满帆快速向海堤靠近,“集云一”、“集云二”终于如期赶来沧南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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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激将
马足陷到厚雪里难行,踩到冰上会打滑,阿济格只是拿马刺催马狂奔,也不知道给摔下马多少次,鼻青脸肿,他只是咬着牙爬起来翻身上马继续往东南狂奔,也不管有多少人能跟得上他。
他不是逃命,他要回德州请援军将江东左军灭了为那图真、为那颜参领报仇血恨,一口血堵在喉结里直要冒出来,看着德州城在望,阿济格忍着心里悲痛也顾不上收
****破烂不堪的衣甲,刺马往城门狂奔过去。
阿济格带着几骑狼狈不堪的闯进德州城外围哨骑的视野里,立即有两队哨骑左右包抄过来拦截。
“瞎了你们的狗眼……”阿济格心里闷中一股悲愤,无处发泄,看着哨骑拦住他的去路,挨近就一鞭子抽过去,只是手刚抬,仿佛就一直憋在喉结里的一口血忍不住直喷出来,他胯下千里挑一的骏马也是在冰天雪地里狂奔两天,这一刻也是到了极限,前蹄一软,再次将阿济格摔得冻得坚硬的大道上。
随阿济格赶回来的骑兵还有几人能够开口说话,前哨游骑才知道跌下马来、衣甲破烂之人乃叶济尔汗最宠爱的玉妃那赫氏的弟弟那赫阿济格,忙将昏迷不醒的阿济格抱上马,打马往城中王帐驻地驰去……
叶济那颜、叶济那图真在沧南战死,连尸体都没有抢回来,被视为布伦山的骄傲、自叶济尔汗亲手组建以来未尝一败的王帐精锐被歼五百余,这则消息在腊月二十七日的午后仿佛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水里,顿时惊扰了东胡南线诸军……
东胡王帐以及东胡南线指挥大帐就设在德州城里平原府治署。
在治署后园里,护卫森严,皆短襟窄袖,胯佩弯刀,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人正抬头望着冷青色的天空,他穿着青色长袍,没有系腰带,削瘦而白净的脸颊,眸子狭长,三十七八岁左右,身子也很瘦弱,有一股南朝人的清儒雅气,旁人看了绝想不到他便是统领十万虎狼师入寇幽燕的东胡汗王叶济尔。
“汗王常叹苏护之后中原没有能入眼的英雄人物,这个林缚当真有些意思呢?”叶济尔身后站着一个相貌如水娇柔的璧人,她畏寒,穿着纯洁的狐裘子,脸蛋给那洁白有着柔和光泽的狐毛衬托得越发的娇艳,也只有东胡最美的女人有勇气将这样洁白无瑕的狐绒跟自己的脸蛋衬在一起,眸子若漆,却有着最沉静夜里的星子的灵动。
她便是有东胡璧花之称的玉妃那赫氏,时年二十二岁,十五岁那年给叶济尔玉纳为玉妃,迄今已过去七个年头,这枝花却是越发的娇艳了。
“我有这么目中无人,视中原英雄男儿如无物?”叶济尔轻笑道,伸手将那赫氏揽入怀中,“南朝地大物博,英雄人物辈出才是常态,苏护之后,杨照麒、李卓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卓智勇绝人物,那些不为我东胡所知的英雄人物,更是不知凡几。偏偏下面儿郎打了几场胜仗,就有些忘乎所以了……阿济格醒过来没有?帐中有几支千年老参,你拿一支给阿济格养身子去。”
“那颜、那图真力战而亡,阿济格独自逃命,汗王不斩他的脑袋,已经是额外施恩了,他哪有资格享用老参?”那赫氏柔声说道,仿佛阿济格不是她的亲弟弟一样。
“那颜、那图真战死了,令人惋惜。特别是那颜,罗荣视也如亲生,消息传到北边去,罗荣不知道会气成什么,”叶济尔轻轻一叹,说道,“阿济格并没有什么过失,不能因为吃了败仗,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就将他一棍子打死。有这一败也是好的,给大家提个醒……”袖手吩咐院子门口的侍卫,说道,“你替我去问一问雄祁:跪着反思脑子是不是清醒了些?你再问他,我给他五千骑兵,他要怎么去对付已经穿插到沧县的江东左军?”
“汗王真要那赫雄祁统兵去追击江东左军?”那赫氏问道,“我东胡男儿都差不多集中到东线,如此冰天雪地,三四千南朝步卒,无法对我侧翼形成多大的威胁,分兵去追击,会影响汗王对济南府的部署啊……”
那赫氏是叶济尔最宠爱的妃子,跟在叶济尔身边受宠七年之久,其人冰雪聪明,对军国之事也十分的精通,可以说是叶济尔身边一个重要的助手。
“我不派兵,罗荣也会沉不气从北线抽兵派过去的,”叶济尔说道,“这边我亲自盯着,兵少一些,不妨碍大局……江东左军能独军穿插到沧南,必有我们暂时还看不透的依仗,我派雄祁过去,就是雄祁比其他人老成持重,不指望雄祁能将江东左军吃掉,但是要限制江东左军在燕南境内穿插。沧南一战,兵力损失是其次,对南朝、对我东胡的士气影响不能小视。再说我军此行的战略目标都已经完成,济南府能不能攻下,都无关大局。攻不下,大不了明年秋后再来就是。现在关键是要多争取些时间,让阿唯图在临清将南朝的几条河破坏得更彻底一些……”
济南北廓城,东闽勤王师副将、诏武镇守陆敬严穿着青甲红盔站在城门楼前,眺望北面的原野。
陆敬严率部留下来协守济南后,就将廓城北面的防守全盘接过来,山东郡司对客军还是信任不过,内城没有让客军进驻。
德州失陷、临清守将叛变投降后,北面济河、临邑两城也没能抵挡多久,就给虏骑攻下,虏骑前锋已经推过黄河,在济南城北面扎营,除了南边借助有利的地形,还保留着与外沟通的通道外,东门、西门都已经虏骑封锁住。
事实上,南边也是虏骑刻意让出来的通道,来削弱济南守军的抵抗决心;陆敬严对这一套很熟悉,虏骑除了战力极强外,将领也是极用脑子的,这战难打得很。
由于有一部虏骑以及叛变的临清守军囤守临清,西边、南边的勤王师都不敢接近济南,济南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了。
陆敬严麾下都是能打硬战的精锐老卒,武官们都是靠一战一功慢慢升上来的,但是在这样的困境下,军心也难免有所迟疑、动摇。
这时候有数骑从城中往这边的营地驰来,陆敬严诧异的回头看过去,看样子像是传讯的飞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竟要在廓城里驰马。
陆敬严正要下城门楼子去,就看见那数骑驰到近处,也不按照规矩通报,只是拿长枪各挑起几颗头颅,也不进军营,策马绕着军营而行,马上骑士还高声大喊:“江东左军沧南大捷,斩生蛮首级一千零九粒,摘金牌子二、银牌子三十五,江东左军都监官林缚林大人,特使我等带二十粒生蛮子头颅、二十枚银牌子来,送给陆将军当礼物,望陆将军笑纳!”
这数骑就挑着二十颗头颅绕着军营大喊大叫,银牌子就跟头颅挂在一起,在阴冷的阳光熠熠生辉,格外的刺眼。
陆敬严身边的武官鼻子都气歪了,已经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什么德性,才二十面银牌子就得瑟成这样?都说林缚是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奸臣,还是一点都不假。狗/娘养的,狗眼看不起,东闽精锐焉是江东左军龟蛋兵能比的?二十面银牌子塞屁股眼都不够,炫耀个屁……”
下面的士卒更是受不住气,都有人擅自射箭要将炫耀的数骑逼走。
陆敬严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高宗庭前些日子托人捎来的私信说江东勤王师唯林缚一人可以依仗,看来宗庭跟督帅看人的眼光一点都没有下降,指着身边诸将,大笑说道:“瞧瞧你们的样子,友军获得沧南大捷,我们应该替友军感到高兴才是。我们今日收下这二十面银牌子,他日还江东左军四十面银牌子,什么恨气都解了,需要如此气急败坏?你们当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
诸将给陆敬严这么一说,都愣怔了片刻,再看着下面的将卒给激得愤情涌动,一扫之前颓糜沉闷的士气,才与陆敬严一起想明白林缚派人过来如此作态的用意。
因为是面临强敌,要打一场艰难卓绝的攻防战,能否保持高昂的士气,甚至是比士卒精不精锐更重要的因素;诸将这时候也反省过来,这几天是不是太消沉、悲观了一些?济南有四万守军,又有坚城可守,城外的虏骑再强,攻城战始终是他们的弱项。
陆敬严高声下令道:“开辕门,迎江东左军使骑,使全军设宴为沧南大捷庆贺,这份厚礼,我东闽诏武军先收下来……”
陆敬严心里为之前的倨傲后悔,在济南时竟然没有请林缚喝一杯酒,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与他同席共饮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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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惑敌
崇观十年元月初二黄昏,死寂的沧南大地白雪皑皑。这一刻渐渐的,沉寂的大地隐隐的颤动起来,在雪地觅食的鸟兽受了惊动,东奔西掠,瞬时间走了干净,唯有一只停在死人尸体上啄食冻肉的老鸦迟疑不定的望向夕阳方向,不知道是留下来继续享受足下的美食,还是先躲开。
那边的地平线突然涌出一匹褐色衣甲的骑兵,出现在夕阳里,仿佛披着霞衣,老鸦受了惊吓,张翅飞上晴空,才看到推远的地平线使更多的骑兵暴露出来,千军万马缓缓而来,仿佛黑褐色在雪地里涌来的潮水,老鸦仓皇往海的方向逃去。
两翼及前哨游骑迅速的展开,东胡宿卫军都统那赫雄祁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鬃马,在数十骑侍卫的簇拥下,驰上海塘,眉头紧皱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