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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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位守仁兄兴致倒还不减,随信还附诗一首: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信的末尾还有这么一句:“昨日晨起,观山花烂漫,忽有所悟。吾未看此花时,此花与吾心同归于寂。吾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吾之心外。弟以为然否?”看样子,王守仁似乎已有些彻悟的迹象了。
冯虞看得兴起,取来纸笔,将年来政局变化,以及自家升迁之事一一相告,写完之后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兄之言大善。圣人之道先天地固存于吾心,不必外求,吾心即道。”
冯虞将信封好,交与尚在一旁等候的朱潜。“此信速发往贵州龙场驿。”
“交军驿么?”
“……民驿吧。与谪贬犯官通信,不敢太过招摇。慢就慢些,总归没什么急事。”
接下来几日,冯虞每天上午或去工坊、大食堂视事,或拜访梁裕等人互通声气,要不便到千户所处理公务。下午便一心打熬自家人马。队列动作、射击要领、战术动作……要教的东西多了去了。按着他的估算,少说得有一个月工夫才能出个雏形,之后便让范长安依葫芦画瓢反复打磨,到了今年冬狩时,再看看此番练兵可有实效。如果能战,明年少不得找机会让他们上阵历练几回。没见过血的军人,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这几日,锦衣卫派在各地卫所的眼线陆续发回详报。冯虞翻看了一回,禁不住慨叹,不想如今卫所旗军竟然不堪至此。福建全境两都司二十一卫三十四所,堪堪能战之兵不过数千,多在闽西,只因常平灭山民作乱,还算是有些战力。其余各处,武官克扣军饷奴役军户,旗兵荒嬉日久,兵甲两缺。
最绝的是福宁州桐山堡巡司,兵员实数不足定额的四成,余下的空饷将官长喂了个脑满肠肥。兵器甲仗也都是烂得不成样。去年冬狩点验,军中所有的战鼓,鼓面都已残破,居然没一面敲得响。以至无法立时聚将点兵,要一个屋一个屋地喊人出来列队,直让点验官哭笑不得。就是这样的部队,点验考绩居然还是一等。背后文章可想而知。
冯虞越看越怒,最后“啪”的一声将一叠密报掷于案上,与朱潜二人面面相觑。“听说最近闽粤赣交界地方又不太平。一旦有事,旗军想来是指望不上了。咱们锦衣卫又没多少战兵,总不能大家一起看热闹吧。一旦失控出了大乱,这位子也就不保了。”
朱潜连连苦笑,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主意。“要不,大人以提督边备名义调集旗军冬狩?好歹也敲打敲打,练上几日,总好过如今这般的浑浑噩噩。”
冯虞听着直摇头。“此计不妥。三五日练不出个什么东西,却将这帮镇将官佐统统得罪个遍。不妥。我倒有个主意。”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年会
更新时间:2009…6…18 18:22:33 本章字数:2301
朱潜一听,来了精神。却见冯虞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方才道来:“还在这提督边备上做文章。卫所建制不能动,我每处抽他几号人巡边镇抚总行吧?堂堂提督,弄些个卫队标兵也不为过吧?”
“大人的意思是反客为主?”
“不错。我还专找那些缺员多的卫所征调,派不出合用的兵员,那就把员额弄过来,人我自己寻去。别站着茅坑不拉屎。饷银他还自个留着,想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朱潜一拍大腿,“此计甚妙!”
冯虞又道:“自明,我若是向朝廷上道奏章,在福建募军设镇,一边是防倭,一边是震摄畲僚山民。如何?”
朱潜摇摇头:“凡事过犹不及。且不说朝廷批不批,就算是准了,按本朝制度,镇戍总兵官,先用勋戚,后皆由五军都督府官佐中选任。可不管是哪一头,大人都不挨边啊。这不是平白给他人做嫁衣裳?再说了,各地营兵多从卫所抽调,卫所官调任营官也是惯例。募兵只是补卫所之不足。如此一来,营兵比起卫所旗军也强不到哪去,何必呢?”
冯虞想了想,笑着点点头:“这话果然是持重之言。我太操切了。行,宜早不宜迟,明日我便去都司衙门找郭乔,将这事敲定。算着日子,过几日,各地百户便要到了,这事便由你张罗。”
十月下旬,各地秋收大忙,局势比平日里安定许多,下派八府一州的锦衣百户汇聚福州千户所,正厅里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冯虞这几日正在兴头上。那天与朱潜商议之后,冯虞转头便去了都指挥使司,找着指挥郭乔将事由一说,顺手给了一份初拟的选调兵员所涉卫所清单。郭乔一看就咧嘴了。“冯大人,这个……这个按理说,大人这些要求丝毫是不为过。只是……唉,冯大人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丢人,说实话吧,如今这卫所可不比开国初那会子了。兵惰将骄,吃空饷的,卖军资的,走镖压船的,什么花样都有。这也不只我们福建一家,各处都是这德行。现下也就是边军算是强军。京营嘛,也还马马虎虎。”
说着郭乔点指桌上那单子,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开的这单子,诚心误大人的事。不瞒大人说,上头这些千户所、百户所,都是最不成气的。空额最多,军械最烂,兵卒一年到头都没正经练过两天。真要按着这个召人,能生生将大人气死过去。要不……大人干脆从福州三卫、漳州卫、汀州卫、邵武卫几处调人?福州三卫好歹在我眼皮底下,场面工夫还是要做的。另三卫,这十来年多少见过仗出过血,还象那么回事。”
冯虞笑着摇了摇头:“正因如此,我才不敢打这几处的主意。漳州、汀州、邵武三府,山民历来不稳,需得有精兵干将弹压着,不能动。福州三卫,说实话,老哥你也就那么些家底,我要全兜了去,你怎办?要不这样,人呢,我手上有些个家兵亲族什么的,我岳父那边也有些。只要单上这些卫所给个员额就得了。至于饷银嘛,那点银钱我还看不上,让他们自家留着,就算是我这提督的恩典了。老哥你的面子我也不好都驳了。这六卫多少也抽点子官兵与我,如何?”
郭乔长出一口气:“还是冯大人体谅人。多少员额多少人,说个数吧。”
“八百员额,再给我两百兵,不算多吧?”
“嗨!这点人济个什么事?这么着,沿海几个千户所,我给大人你腾个一千五的空额出来,我福州中卫驻北门外的罗永祥千户,离大人衙署近些,麾下七百多号人,平日里还算是勤练的,我再从各地调些个精兵,补齐建制,随时听大人调用,如何?”
与郭乔说定之后,冯虞当即修书一封,将此事通告杨万荣,让他将手下数百勇悍充入,再帮着到民风彪悍之地招募一千勇壮。闽南自古以来民风尚武,好勇斗狠,械斗成风,瓜果树下处处可见习武之人,自成风景。泉州府有“温陵棍棒手扑妙绝天下”之称。据后世史书记载,明中叶海寇肆虐,其中半数竟是出自闽南。福建本地招兵,闽南也算是个理想的募兵之所了。至于练兵的花费,自然大半也要赖在老丈人身上了。
料理完此事,冯虞自然是神清气爽,见着九位百户,也是笑容可掬,逐一寒暄。有几个是头回见着这位少年发迹的新任顶头上司,看着冯虞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心中不免松了几分。
落座之后,冯虞首先开腔,客套几句之后,直入正题:“诸位,咱们锦衣卫,这两年是越发吃重。各处地面上全靠着在座诸位维持。本官想着,今后咱们每年到这会子,是不是都来这聚上一聚,互通声气,再吃顿好的,也算是个年会吧。如何?”
众人自然是纷纷叫好。待场面上安静下来,冯虞接着说道:“不过吃喝之前,还是先谈公事。如今朝廷政令下得频,听说北边不少地方都有些不稳当,这情势本官就不多说了。咱们福建目下是不曾生事,不过,诸位万万不可麻痹大意。倭寇就不说了,西北两处自洪武年间畲僚山民就没安分过,前些时又有邪教作乱。其他地方大事不曾出,小乱子不断。谁让咱们福建山多,想跑反、落草的随便找个山坳石洞一藏,上千人都搜他不着。今日请诸位过来,真正说的就是两件。”
冯虞拿目光巡了一圈,接茬往下说:“一个就是往各处多布细作,尤其是汀州、建宁两府,都是中原入闽要冲。福宁州也是如此。吃咱们这碗饭的,没事都没事,一旦出事,必定是第一个问罪的。水陆要冲都得把住。有什么生面孔露头的都得盯着点。山民汇集之处,也要想着法子收买眼线。再一条,你们手下那些人,尤其是缇骑、战兵,务须严训。本官这边也可以代训。噢,食宿自理啊,不管饭。”
下头几个听着全乐了。冯虞也忍不住咧了咧嘴。“别光顾笑,有什么想法念头,都说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掏腰包
更新时间:2009…6…18 18:22:33 本章字数:2114
底下众人听冯虞说得郑重,一时间俱都停下说笑,思索起来,屋中只听见众人呼吸之声。半晌,两鬓斑白的延平所陈百户率先开口:“大人,下官有一言。说实话,这两年地方绥氛大不如弘治年间。大人这番布置可说是未雨绸缪,要紧得很。想那正统十三年,乡绅催逼田租过急,巨寇邓茂七趁机蛊惑佃农反乱,一度拥众数万,迭破二十余县,八闽震动。那一回,掉脑袋丢印子的官员数以百计。虽说邓茂七于次年授首,余匪却是到了景泰元年方才剿清。呵呵,下官上了年纪,便爱翻这老黄历了。”
冯虞摇头道:“这可是持重之言,怕的就是当下之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既然如此,下官便再往下说了。如今别的州府下官是不知道。可是延平、建宁治下县镇,依稀又见正统年间情形。税粮租赋是越发多了、重了,官绅催索日急,收成却不比往年。京师还时不时下旨索求特贡。全赖当年平乱时杀得狠,地方百姓见着官军公差腿肚子哆嗦,现在还不敢有什么异动。再往后可就难说了。”
这时汀州所高百户也忍不住插了进来。“陈大人说的极是。汀州治下山僻人顽、地险民悍,天顺六年白眉匪乱、成化十三年钟三反乱,之后才辟出永定县治。从那时起,我汀州所便广布耳目,多置缇骑。只是地方上有地方上的难处。虽说咱们锦衣卫没什么定编,扩员容易。可上头拨下的饷银、度支是死的。再招人,大家伙腰包可就瘪了。怎办呢?手下弟兄自己出外搂钱,这些小子又不会正当营生,只能是收坐地钱、打桩……”
冯虞听了一楞,“什么叫打桩?”
“就是拿着人犯,先不忙往衙门送,找一僻静之处,先揍一顿敲竹杠,榨出来银钱私底下分了。如果钱财不多,带回衙门还得挨打,非招个什么名目出来,办案的才好领赏。这一起案子来回便能赚两头。”
冯虞一听脸色就变了。“咱们辛辛苦苦四下侦缉打探,为的就是绥靖地方。这么一搞,败坏名声不说,不是惹出民怨沸腾,反逼着人家上梁山么?”
高百户苦笑一声,回道:“道理弟兄们不是不明白。可是收买眼线要银子,养兵添甲仗要银子,结案打赏还得要银子。咱们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要不谁干活呢。”
旁边立时有人附和:“大人,确是这情形。永乐年间,咱们一个百户所实打实百来号人。到了正统年间,在册的便有两百来人,下头眼线数百。如今又过五十年,我这一个所,缇骑旗兵三百多,眼线耳目以千计。可除俸银粮饷按在册人头实拨,其余一应用度还是初时那个数,不捞偏门怎的也不够用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冯虞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指头不停地叩着座椅扶手。半日工夫,冯虞突然发问:“陈百户,养耳目等一干用度,每年耗银多少?”
“少说也得两三千两银子吧。”
“还有何等用度?”
“这个便不好说了。事多则用多,事少用度也少。若是地方上有些不靖的苗头,收买打赏,那就更是用银子砸了。”
“好!”冯虞一拍扶手,立起身来。“想来你们是知道的。当初杨大人在时,与本官在兴化、泉州、漳州三府开了冯锦记分店,一面是打探消息,一面也收些银子。方才你们所说情形,千户所这边也都是有的。这笔银子就用在这上头了。如今这几家分店每年进项约在七八千两。原本是二一添作五,千户所收一半。如今你们其余的四府一州,回去也将这分店办起来,本官自派人协理。明年起,每年收益千户所拿四成,你们地方六成,专为补贴公事用度。本官那份就不要了。如此算来,你们每处一年可多个四五千两。如有大案,千户所还会酌情拨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