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第1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德点点头,抬眼看了一圈,突然跳下车辇,来到一名面上稚气未脱的兵卒面前。“你是哪方人氏?今年多大?从军几年?”
“回、回皇上,我……小地……”那小兵做梦也不曾想过贵为九五之尊的当今圣上会与自己叙话,一时间结结巴巴,面红耳赤,不知是该如军中一般大声回复,还是当跪倒应答才是。
正德看了好笑,便道:“不必拘束,只当是在军中回复上官即可。”
那小兵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便挺胸回道:“禀皇上,小的是福建建宁府松溪猎户,今年十八,前年投到都护大人麾下做了亲军,年前随大人进京编入侍卫亲军亲军团。回禀完毕。”
正德奇道:“十六岁便从军?军中那等艰苦如何吃得消?招兵官怎么肯收?”
那小兵应道:“禀皇上,小地家穷,下头有四个弟妹要养活,单靠砍柴打猎换米盐,着实是填不饱肚子。前年下山卖野物,正赶上冯大人招兵。听说大人麾下不扣饷,吃穿好,提督亲卫说来又风光,便投了军。那招兵官嫌小的年岁小,本不肯收。可小地自幼上山打猎,有力气,箭法好,又会些搏杀之法,爬山过涧不在话下。当时便露了两手,立马便给收了。回禀完毕。”说着,那小兵不禁露出一番得色。
正德看这小兵说得有趣,谈兴更浓,又问:“当兵之后呢?粮饷如何?可曾吃苦?”
“禀皇上,军饷是每月足额发放,小的统统捎回家去,家中七口不说过得好,填肚子是尽够了。在军中也不觉得苦,无非是操练得勤,却也熬得住。只是军中还要学字,有些难对付,不过两年下来好歹也学得个两三百……”
听说冯虞军中还教将士认字,正德身后一干文武个个讶异非常。一个白胡子文官忍不住问道:“当兵只管打仗,学字有何用?”
那小兵张嘴就答,看来是烂熟于胸了。“禀大人,咱们队官说过,冯大人曾反复叮咛,当兵不能当成傻大兵,学书认字,一来方能知道忠君报国保境安民的道理;二来明法度知戒律。否则便是不教而诛了;第三,技多不压身,学字明礼。日后若能搏个出身,带兵打仗能看舆图识军令,即便不再当兵。出去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也识数会记账不是?”
众文武听了暗自点头,只有几个学究模样的一脸不屑。却听正德又问:“诶。方才听你说弟妹四个,加上爹娘也就是六口,如何又说是七个?”
“禀皇上,小地家中还有祖母,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做不了事。全靠爹妈赡养。当兵前,这一家子全靠爹妈支撑,一年能填饱肚子的每几天。原本在我之上还有个姊姊,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姊姊是没奶水饿死地,两个弟妹得病无钱医,病死了。爷爷是小的生下那年上山采药给老虎吃了。回禀完毕。”
周遭文武听来毫无触动。正德听罢,却是缄默良久。他自幼长在深宫,绝少听闻民间疾苦,此时亲耳听到百姓如此苦楚,一时间竟无语了。冯虞凑到一旁低声问道。“皇上。是否移驾入宫?”
正德回过味来,摇摇头。又问那小兵:“此番站在头排,可是在辽西立下军功?”
“哦,禀皇上,小的在辽西射杀几个鞑子军官,立了些小功。回禀完毕。”那小兵腼腆一笑,答得有些轻描淡写。
冯虞见状,干脆替他答了:“皇上,莫看这位弟兄年岁小,可是有大功地。当初投军,见他眼见箭法好,便第一批换装新式火铳。平日,他刻苦加练,枪法最是出众。结阵攒射时,团长不令他入阵,每每叫在身边,专打敌方官长、旗手、神箭手。此番辽西作战,他先后击毙敌千户一名,百户七名,旗手十余名,一般将兵三十余人。还有战果,乱军中无法确认。”
正德奇道:“一名兵卒,一杆火铳,便能有如此战绩?”
“不错,”冯虞答道,“战阵上,斩敌队头则全队胆寒,斩敌旗手则全队溃乱,斩敌射手则己方无忧。以此说来,一名神枪手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
正德听了大喜:“如此说来,这神枪手是越多越好,可要悉心栽培。对了,他现下是什么军职?”
冯虞笑道:“皇上,军中成规,凡立军功,或升或赏,二者自择其一。他是小时穷怕了。每立战功,只要赏赐不要军功,呵呵,这几仗下来,硬是给他攒了上百两银子了。后头我叹息屈才,硬是将射杀千户战绩折了军功,提他做个副连教头,在军中传授射术。”
正德点头道:“正该如此!对了,说了半日的话,还不曾问你名姓。”
“禀皇上,小的姓朱,名顺。回禀完毕。”
正德听了面露喜色,“哈哈,不曾想今日朕还遇了个本家。”
冯虞在一旁凑趣道:“朱顺这名字好,朱家天下诸事大顺。”
正德本是爱听好话地,这一下更是欢喜:“好好好,这位小兄弟正对朕的口味。这么着,今日算是有缘,也不能白见朕一回,传令建宁府地方,在府城赏朱顺家一栋房子,给他爹在衙门里排个差使,嗯,家中几个男童,由官府出资开蒙。朱顺,再赐你纹银百两,日后安心当兵,杀敌报国。”
朱顺当即跪下磕头谢恩正德将他搀起,回头对冯虞说道:“这火铳如此犀利,我军将士以火铳对阵鞑子,双方伤亡如何?”
“回皇上,以辽西数战来看,鞑子伤亡千人,方能换我一人。”
正德默算了一番,大为不解:“爱卿战报,朕是看过的,辽西会战鞑子是为我侍卫亲军杀伤数万,可咱们自家也折损数千,这个数目不对吧?”
冯虞心中暗喜,正德这一问,自己正好就坡下驴。“回皇上,其中有个缘由。我军并未完全换装火器,如今亲军营是全装火铳,其他各师团还是以刀矛为主,沙场上全靠血肉相搏,伤亡自然大了许多,与鞑子野战能打出如此战绩,已算是极为骁勇了。”
正德听着更觉疑惑,“既然火铳如此管用,为何不全军换装?”
“皇上有所不知,”冯虞正色道,“火铳虽好,造起来全是费工费料。我军战前不及换装,一个是百工使司出产不足,其次么……火器营造专款已是花光了。”
“花光了?”
“是!火铳、铁炮、弹药,在在皆是要银钱地,加上工匠薪俸,年前户部拨付三十万两,如今已花用一空。”
正德一听,说道:“不就是些许银钱么,全军换装须花费多少?”
“百万两是少不得地。之后每年军械更替、弹药消耗,也是得数十万。”
正德点了点头,“也不算太多嘛。刘玑…………”
户部尚书刘玑应声上前施礼。“臣在。”
“这么着,你先拨百万两库银与侍卫亲军,日后这笔开销不得迁延。”
刘玑苦着脸回道:“皇上,如此大笔银两,户部现下……拿不出来。”
“嗯?”正德一怔,往日里要钱做些什么事情,可从没人跟他说过一个“不”字。
刘玑看正德脸色不对,赶忙分解道:“皇上,这几年,各地财税却是不少。可是到了开春这会子,去年全年花用得差不离,新一年税赋还未收上来。前一阵又赶上鞑子侵辽,军费开销如流水。仗是打赢了,可辽地损失惨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抚恤安置皆须粮钱。这一摊子还没完,甘肃战事又起,还得筹措军费。加上御驾移宫,这笔开销也是断断省不得地。这几日,臣急得直揪头发。现下即便是挪借百官俸银,也凑不够这个数啊皇上!”
冯虞一听,这刘玑好心眼,将正德迁豹房这由头拿来顶缸,分明是堵正德的嘴。又出了个馊主意,挪用百官薪俸。侍卫亲军要真领了这笔银子,转眼便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了。这几年刘瑾四处搜刮,户部没钱?打死都不信。
抬头见正德正在犯踌躇,冯虞灵机一动,说道:“皇上,臣倒是有个主意,或能解户部之急。”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摊牌
更新时间:2009…7…19 19:03:31 本章字数:3485
正德听那刘玑说得冠冕堂皇,却也不好切责,可侍卫亲军是自家亲信人马,万万不能亏待,正为从何处讨要银钱犯愁。猛听得冯虞说有办法,一时大喜,忙不迭说道:“爱卿有何主意,只管说来。”
冯虞不慌不忙说道:“如此,微臣斗胆了。先说工匠不足,现下辽境难民遍地,官府正苦于一时无法妥善安置。臣想着,不妨派人出关招募工匠、学徒,准其携家眷迁来京郊。由官府提供住房、粮食,工匠则以劳力为酬。干满若干额度之后,方能记取薪酬。如此,工坊劳力不缺,多少也能解些北地燃眉之急。此外,辽西会战,我军伤亡不少,员额空缺,臣想,招兵官不妨一同前往。辽人于鞑子有国恨家仇,此番许多青壮又无处依投,加上农人质朴,想来到了军中必定合用。”
正德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就按爱卿的意思办吧。那……钱呢?”
冯虞接着说道:“近些日子,户部确是支大于收,捉襟见肘。臣倒有个主意,可解一时之急,不过,日后火器军资开销还是走常例编列为好。”
“那是自然,你且说来。”
“是。如今百工使司造火器所用硝、硫、炭、钢、铜、木等物,统由工部拨付。按单结算。不足之物往民间收购。如此左手进右手出,大为不便。不如改为工部按单拨付,年终统由户部结算。”
“可!”正德应得干脆。
“如此,百工使司银钱开销可减半。至于剩下的,据臣所知,南方许多番夷海商渴求一市舶司通商文牒而不成。若是允准百工使司兼有放牒之权,一张哪怕标价一千两,那些个海商只怕依然是趋之若鹜。如此,一年下来,只需几十张纸片。剩下那半数军资便有着落了。”
正德听了大喜:“若真有此事,自然是好。这么着,朕特准百工使司开具通关文牒之权。嗯,别卖得太过便宜了,物以稀为贵。”
冯虞一听,险险笑出声来。别说,这位皇上还有些经世学问。有了正德这一句话,南洋财货便可源源不断输入内地,我中华物产也可光明正大地输出。其间收益,少说也得以千万计算。这回,赚翻了!冯虞面带微笑,正待再说几句,无意中瞥见正德身后的刘瑾一脸不快,鼻孔朝天,心中便是一凛,方才无意间又戳了刘瑾的痛处了。
世人皆知。刘瑾贪财,又睚眦必报。这市舶司靠着放文牒,可说是无本万利,可说是刘瑾敛财一大来路。南方三大市舶司,全为刘瑾亲信所占据。如今冯虞横插一杠,分明是虎口夺食。刘瑾不记恨才怪了。原本冯虞驻军燕山,远离中枢。还有些转圜余地,如今内廷迁入豹房,抬头不见低头见,冯虞一时间还真有些头疼了。
自从搬入豹房,正德可算是逍遥自在了。豹房中各色猛兽、女子。足够正德玩出各式花样。更妙的是,豹房只有正德亲信官员方能随驻,少了那些碍眼的言官聒噪,自然是随心所欲,尽情玩乐。当然,朝政也不是一概不理,每旬大朝会正德还是不缺席的,紧要奏章也是毫不拖延直送入豹房听凭圣断。这两年,正德虽说还是将朝政托付刘瑾主持,不过。一些紧要政事。尤其是他最感兴趣的军务大政,却逐渐圣躬独断。
平日里。观看侍卫亲军操演,甚至亲自下场打打靶、跑跑马,也成了正德的一大乐事。有时玩得腻了,正德还到冯虞营中,听冯虞为将佐讲授用兵、统兵、带兵之道,与一干将校探讨战例,推演战局,当真是其乐融融。有时来了兴致,还单独召对,与冯虞一聊就是一两个时辰。话题么,多是满朝文武几乎无人知晓地海外风土、西洋故事,以及海战情形。
说起来,正德听着最来劲的,还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种种故事。“国城啊,往日里一干文武总说郑和七下西洋,劳民伤财,于国政无补,于黎民无益,而今想来,尽是些腐儒之见!成祖爷内安华夏,外抚四夷,一视同仁,共享太平,这是何等胸襟,郑和不辞劳苦,七下西洋,布皇威于万里海疆,近摄倭寇蛮夷,远布中华威仪,宣教化于海外诸番,导以礼仪,变其夷习,播仁爱于友邦,宣昭颁赏,厚往薄来。这又是何等功业!若是当年郑和所制船图,所辟航路、所绘海图、所营海疆,之后能尽行承继,今日何来小小倭寇跳梁。以我中华之丰饶,厉行海贸,又能得几多银钱,何愁国库民生不裕?”
“陛下所见深远!”冯虞附和道,“当日群臣只知出洋靡费甚大,故而一力主禁。其实臣已查证过,当年成祖经略西洋,开放海贸,朝廷获利至少合黄金三十万两,银千万两,为宋元两代市舶司收益之十数倍!而三宝太监下西洋,每遭所费不过数十万贯而已。”
“只是朕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