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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落花谣-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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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心虚害怕,他怎么会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呢?

过了五六日,康熙在杭州织造孙文成的陪伴下离开南京,启程前往杭州。

其时正是春和景明、姹紫嫣红的时节,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杭州。这里草长莺飞,这里繁花似锦,这里歌舞升平,处处彰显着无数文人墨客手中的梦。

白堤是白居易从京城外放至杭州时所筑。白堤最美的正是三四月,一条长堤,两边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堤岸上相隔种植着桃树和柳树,明媚的粉红和轻快的翠绿交相呼应,造就了一株桃树一株柳的美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我不喜欢白居易,却爱极了他的这两首词,一首是杭州的春,一首是杭州的秋,遣词婉转纯净,意境却极是洒脱大气。若说我对杭州有十分向往,八分都是被这两首词勾起的。

苏堤是苏东坡所筑。没有许多的花花草草,多的是绿树成荫的凉意。苏堤最是晴雨两宜了,晴天躲在树荫里听潮声涌动,雨天坐在堤边看烟霭蒙蒙水气氤氲,怎样都是美的,又应了东坡的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康熙带着我们游遍了西湖的风景,我却发现自己爱上了虎跑的苍翠静谧。

“你这丫头总是跟人不一样。”康熙笑着骂我,“人家都喜欢西湖十景,你却非说这虎跑好,就是些草木,哪里好了?”

我悄悄白了十四一眼,私下里的一番胡言乱语怎么就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十四笑嘻嘻地不甚在意,我却在众人笑吟吟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儿臣不是不喜欢西湖十景,只是更喜欢这里的静谧。再说,虎跑的水,泡茶甘冽得很。”

孙文成在一旁陪着笑道,“奴才每日差人从虎跑打了水送到行宫去。”我忙摆摆手,对着他笑了笑,孙文成是康熙乳母孙氏的母家,也是极受圣眷,但并不及曹家的显赫,所以说话做事都更加收敛一些。

“丫头,朕听人说你不喜欢白乐天,喜欢苏东坡,为何?”康熙兴致颇佳,拽住我不肯罢休。

众目睽睽下,我有些为难起来。

我不喜欢白居易,并非不爱其才。而是觉得白居易太过滥情,蓄家伎过百,不只有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更有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或许因为真心难期,樊素后来离开了白居易。这不是一段佳话,远远比不上苏东坡和朝云的休戚与共,不离不弃。而苏东坡对几位妻妾的专情真挚,更是让我十分欣赏,

但问题是问话的人是康熙,是坐拥三千佳丽娥眉粉黛争奇斗艳的的帝王,我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嚅嚅地结巴起来。

康熙看着我,眼里盛着笑意,众人也都注视着我。正在这时,十三福晋开口说话了,我心里暗暗叫苦,只怕又要被她嘲弄了。

十三福晋寒烟笑吟吟地给康熙行礼,然后道,“皇阿玛,弟妹是才富五车的女子,儿臣在闺中时就时常听到弟妹的盛名,皆是称许高贵大气的。儿臣想,弟妹喜欢苏东坡,是因为东坡处事不惊,不卑不亢,几起几落始终一如既往。儿臣……也更欣赏这样的男子。”

康熙听完没有说话,我愣了一下,心中无比诧异,可是看到寒烟盈盈的笑意,再回味她方才的话,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舒畅,便笑道,“皇阿玛,十三嫂道尽了儿臣的心声。”

康熙沉吟了一阵,连道几个“好”字,笑道,“难得你们意气相投,朕甚是高兴,甚是欣慰!”于是众人都笑开了,十三欣喜地望着寒烟,寒烟的面孔微微泛红,伸手拉了我往说起话来。

“多谢。”我轻轻地开口,湖上吹来徐徐的风,轻抚着我的面颊,说不出的舒服。寒烟掩口而笑,以更低的声音道,“我猜你喜欢苏东坡,讨厌白乐天,还有别的意思。”

我呆了呆,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作风,可是心里却也惊喜,原来这世上竟有和我如此心意相通的女子,那么她先前刻意的针对我,也是那个原因使然?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奢望,其实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做这样的期许呢?

接下来的日子,寒烟对我仍旧若即若离,说不上怎样的亲近,却也颇有几分君子之交的味道。

我游遍了杭州,从钱塘的惊涛拍岸到西湖的一碧如染,从山峦的婉转起伏到夜市的热闹喧嚣……我喜欢上了杭州,从山水到略带方正的吴语,从柔软细腻的绸缎到漂亮的扇子绸伞,从美味的菜肴到清香悠长的龙井茶,甚至是孩子们喜欢的走马灯棉花糖,无一不令我着迷。

在杭州盘桓十余日,康熙终于决定回京。

我带着对杭州无比的喜爱踏上船。十四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岸上的风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要你喜欢,过一两年咱们再来便是了。”

……

一路舟车劳顿,回到北京,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我把南巡的见闻细细将给怡宁听,怡宁仔细地听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讲完她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我心里难过起来,她过完年就要嫁到蒙古去了,这一去便再难回来,以后相见都十分困难了。我们相对无言,默了一会怡宁忽然拿起帕子拭起泪来。我的眼睛也热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怡宁看着我凄凉地笑了笑,我看着她心里除了无奈就是凄楚。

两人相对无言地默了一阵,怡宁起身走到窗边的古琴前,伸出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一阵低沉呜咽的琴声泄了出来,让人心中横生无限凄凉。

怡宁拨了一阵琴弦,转过身来对我道,“花楹,你回去时把这把琴带回去吧。”

我听了怡宁的话几乎惊跳起来,怡宁的话令我感到惊讶和恐惧,这把九霄环佩一直被怡宁视作珍宝,除了这把琴,我不知道怡宁还能带什么东西去蒙古。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我坚决地拒绝,可是看到怡宁哀求的眼神却软了下来,“这是他……”我的话戛然而止,怎么也说不出舜安彦三个字,怡宁的脸色晦涩起来,咬着唇道,“以后不要再说他了,他早就砸了琴,不再谈论风月了。”

我心里难过起来,怡宁却反而笑着安慰我,道,“他心里的人早就换成了九姐,我留着这把琴本来就是我痴,怎么还能把它带到蒙古去呢?”

我听了怡宁的话不禁默然,是啊,情都不在了,还带着把琴做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对怡宁道,“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了,十四怕是又要笑我敛财了。”

怡宁闻言也笑了起来,看着我道,“你和十四哥还那样吗?”我敛了笑意,轻轻点头,怡宁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轻声道,“真难为你了。”

我勉强笑了笑,看着那把九霄环佩,心中一片怅然。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六十九章 锦兮的身孕(上)

我捡了个天气极好的日子回家。阿玛额娘见我一趟江南之行气色好了许多,都十分高兴。

我拿出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赠送给家人。在众人们热热闹闹的时候,阿玛带我到了书房。

我拿出孙文成送给阿玛的一卷画,一面打趣着问阿玛,“原来您敛财都敛到江南去了。”阿玛正色望着我道,“净浑说,不过是一般的同僚之谊,互赠礼物也是常事。”

我看着阿玛严肃的神色便笑了起来,阿玛摸着头笑了起来,半晌才道,“皇上近来对物品流通很是在意,你莫要瞎说。”

我微微一笑,絮絮叨叨地同阿玛讲着在江南遇到王老头的事情,阿玛听了叹了口气,道,“吏治腐败,皇上也是深恶痛绝的,眼下吏部正在查办那批江南官员。孙文成这个时候送画也有他的道理,我须替他们周旋一二。”

听了阿玛的话,我心里却是一紧,装作闲话的样子问,“八阿哥为人最是谦和大度,不会太过苛责的,阿玛不用太担心。”阿玛听了我的话,点头笑道,“这个阿玛也是知道的。说起来八阿哥果然是贤王,虽说在查办江南的官员,却极是礼贤下士;我今日托人查看了吏部的卷宗,处罚都不是很重,也算舒了口气。”

我听了点点头,果不其然,太子狂戾无德,八阿哥却借这个机会赢得了江南士子文人的赞誉,心思果然极其深沉呢。

第二日借着拜会年氏的借口到了胤禛的府邸,恰好十三也在,我便把从阿玛那里听来的话和盘托出。

胤禛沉思了一阵,道,“这次吏部清查官员的事是老八一手负责,我们一直不便过问,但想来也知道他定会帮那些官员们藏匿罪证,再不济也是减轻罪刑。如此一来,江南的人心倒都是他的了。”

十三听了气得骂道,“娘的,咱们苦苦追查,最后便宜被他捡尽,真闷死人了。”

十三面上虽然懊恼,言罢却沉思了起来,胤禛也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胤禛却笑道,“但是我倒觉得老八他们不会就让这事这么过去。”十三点点头,道,“他们查案,必定也会查到这御前第一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胤禛和十三相视而笑,十三笑叹道,“戴先生果然机智,老早就说这‘御前第一人’大有文章可做。”胤禛也笑了笑,道,“这个文章就让别人去做吧。”

我听了沉思不语,心里却一阵寒似一阵。林先生教了我许多机变之道,我虽然并不善于思考这样的事,却还是想出了其中的道理。八阿哥一直想扳倒太子,那么在收买人心的时候对这个御前第一人一定不会放过;康熙纵然因为这件事情对太子生气,却也不能明着处置,而八阿哥这样紧逼太子,想必他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必然受损。八阿哥善于收买人心,却悟不到这点,这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胤禛他们的心思,藏得比八阿哥还深,八阿哥算计着得人心,可胤禛却是每走一步都摸着康熙的心思,孰优孰劣,倒也看得出来。

南巡回来,才发现这趟旅行还是颇费体力的。我连着好几日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丫头们见我睡得好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早膳后十四的几个妻妾来到我的院里叙话,听雪本来就是每日报到,吴氏对我向来亲近,来得也挺早早,舒舒觉罗氏她们次之,而伊尔根觉罗氏却是一直不见人影。

“婧妹妹昨日还说每天都要伺候爷,早晨起不来。”舒舒觉罗氏文文静静地开口,说完这句话就红了脸,“她也是的,不管怎样给嫡福晋请安总不能这样,福晋您说是吧?”

十四自从回来后夜夜宿在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里,其他的妻妾都有些急了,所以除了听雪外,其他几个侧室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表现出对我非常的敬重,我却不以为意地笑笑,“她年纪小贪睡些,咱们玩咱们的……再说了,伺候好爷比什么都重要。”

几个女人做了一阵就走了,眼睛里露出有些失望又有些嫉恨的眼神,我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哪里是我能管的呢?

奶娘抱了弘明进来,一段时间不见,孩子竟长大了许多,见了我便清清脆脆地唤了声“额娘”。我大吃一惊,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我是额娘?原来这个称呼听起来竟如此舒心呢。

我抱着弘明轻轻地摇着,孩子亲昵地腻在我的身上,一脸的安然。

正和听雪说着话,喜殊忽然进来说额娘来了。我心中微微一沉,额娘来得这样突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急匆匆地迎出院子,才出院门就见额娘扶着丫头的手快步顺着小径快步过来,

“花楹,锦兮这孩子出事了!”进了屋,额娘好不容易等我屏退了丫头们,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锦兮?进京应选的锦兮?她能有什么事呢?我愕然地望着额娘,她生病了?

额娘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焦虑的神色,“那孩子果然是小家小户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有身孕了。我也不敢跟别人说,可恨我怎么问她她也不说话,她可是要参加选秀的,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如果给人家知道了,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完颜家就倒霉了!”

我心中一凉,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了,一时间张目结舌地望着额娘,不知该说什么。呆了好半晌,心中才微微安定了几分,应选的秀女怀了身孕,这确实是一件极严重的事情,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在人为,应付选秀我可以跟十四商量,十四一向爱惜名誉,这件事这样的不光彩,相信他不会看着康熙降罪到完颜氏身上。不过那个大胆的男人又是谁呢?我心里乱糟糟地,也顾不上梳头换衣服,跟着额娘就往家里赶。

锦兮蜷缩在床角,一脸泪兮兮地呆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见到我时眼泪落得更凶了。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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