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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帘幽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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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常收到云帆的信,知道你们在国外都很惬意,

我心堪慰。绿萍与楚濂已搬出楚家,另外赁屋居住,年

轻一代和长辈相处,总是很难适应的,年来绿萍改变颇

多。楚漪今年初已赴美,就读于威斯康辛大学,并于今

年春天和陶剑波结婚了,双双在美,似乎都混得不错。只

是我们长一辈的,眼望儿女一个个长大成人,离家远去,

不无唏嘘之感!早上揽镜自视,已添不少白发。只怕你

异日归来,再见到爸爸时,已是萧萧一老翁了。”

握著信,我呆站在窗口,默然凝思。一股乡愁突然从心中油然而起,我想起我的卧室,我的珠帘,我们那种满玫瑰和扶桑的花园,那美丽的美丽的家!我想起父亲、母亲、绿萍……和我们共有的那一段金黄色的日子!我也想起楚濂,陶剑波,楚漪……和我们那共有的童年!我还想起台北的雨季,夏日的骄阳……奇怪,去了半个地球之后,我却那么强烈的怀念起地球那边那个小小的一隅!我的家乡!我的故国!我所生长的地方!云帆悄悄的走了过来,从我身后抱住了我。“你在想什么?”他温柔的问。“你对窗外已经发了半小时呆了,窗外到底有些什么?”一帘幽梦32/40

“除了高楼大厦之外,一无所有。”我说。

“哦?”他低应了一声,沉默片刻之后,他问:“是谁写来的信?”我把父亲的来信递给了他。

第二天,云帆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嚷:

“收拾箱子,紫菱!”“又要出门吗?”我惊奇的问:“这次,你想带我到什么地方去?”他走向我,伸手递给我两张机票,我接过来,中华航空公司,直飞台北的单程票!我喘了一口气,仰起头来,我含泪望著云帆,然后,我大喊了一声:

“云帆!你是个天才!”

扑向了他,我给了他热烈的一吻。

17

还有什么喜悦能够比重回到家中更深切?还有什么喜悦能比再见到父母更强烈?为了存心要给他们一个意外,我没有打电报,也没有通知他们。因此,直到我们按了门铃,阿秀像发现新大陆般一路嚷了进去:

“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父亲和母亲从楼上直冲下来,这才发现我们的归来。他们站在客厅里,呆了,傻了,不敢相信的瞪著我们。我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的脖子,又哭又笑的吻著她,一叠连声的喊著:“是我!妈妈,我回来了!是我!妈妈!”我再转向父亲,扑向他的怀里。“爸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天哪!”母亲叫,用手揉著眼睛,泪水直往面颊上流。“真是你?紫菱?我没有做梦?”

我又从父亲怀里再扑向母亲。

“妈妈,真的是我!真的!真的!”我拚命亲她,抱她。“妈妈,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哦!”父亲喘了一口大气。“你们怎么这样一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我又从母亲怀里转向父亲,搂住他的脖子,我把面颊紧贴在他的面颊上。“哦,爸爸,”我乱七八糟的嚷著:“你一点都没有老!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你骗我!你根本没有白头发!你还是个美男子!”“哦呀,”父亲叫著,勉强想维持平静,但是他的眼眶却是潮湿的。“你这个疯丫头!云帆,怎么你们结婚了两年多,她还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呀?”

云帆站在室内,带著一个感动的笑容,他默默的望著我们的“重聚”。听到父亲的问话,他耸了耸肩,笑著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再过十年,她还是这副样子!”

母亲挤过来,把我又从父亲怀里“抢”了过去,她开始有了真实感了,开始相信我是真的回来了!握著我的手臂,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又哭又笑的说:

“让我看看你,紫菱!让我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哦!紫菱,你长大了,你变漂亮了!你又美又可爱!”

“那是因为你好久没有看到我的缘故,妈妈!我还是个丑丫头!”“胡说!”母亲喊:“你一直是个漂亮的孩子!”

“好了,舜涓,”父亲含泪笑著:“你也让他们坐一坐吧,他们飞了十几个小时呢!”

“哦!”母亲转向云帆了。“你们怎么会忽然回来的?是回来度假还是长住?是为了你那个餐馆吗?你们会在台湾待多久?……”一连串的问题,一连串等不及答案的问题。云帆笑了,望著我,他说:“我想,”他慢吞吞的说:“我们会回来长住了,是吗?紫菱?或者每年去欧洲一两个月,但却以台湾为家,是吗?紫菱?”哦!善解人意的云帆,他真是个天才!我拚命的点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哦呀!”母亲叫:“那有多好!那么,你们先住在这儿吧,紫菱,你的卧房还保持著原来的样子呢!你窗子上的那些珠帘,我们也没动过,连你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儿,也还贴在那儿呢!”母亲永远称我那些“艺术海报”为“乱七八糟的画儿”,我高兴的叫著:“是吗?”就一口气冲上了楼,一下子跑进我的屋子里。

哦,重临这间卧室是多大的喜悦!多亲密的温馨!我走到窗前,拨弄著那些珠子,抚摸我的书桌,然后,我在床上坐了下来,用手托著下巴,呆愣愣的看著我那盏有粉红色灯罩的小台灯。母亲跟了进来,坐在我身边,我们母女又重新拥抱了一番,亲热了一番,母亲再度审视我,一遍又一遍的打量我,然后,她握住了我的手,亲昵的问:

“一切都好吗?紫菱?云帆有没有欺侮过你?看你这身打扮,他一定相当宠你,是吗?”

“是的,妈妈。”我由衷的说:“他是个好丈夫,我无法挑剔的好丈夫,他很宠我,依顺我,也——”我微笑著:“从没有再交过女朋友!”“哦!”母亲欣慰的吐出一口长气来,低语著说:“总算有一个还是幸福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惊觉的望著母亲,把握著云帆还没有上楼的机会,我问:“怎么?绿萍不幸福吗?”

“唉!”母亲长叹了一声,似乎心事重重,她望了我一眼,用手抚摸著我已长长了的头发,她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紫菱,他们相处得很坏。最近,他们居然闹著要离婚!我不了解他们,我不了解楚濂,也不了解绿萍。现在,你回来了,或者一切都会好转了。有机会,你去劝劝他们,跟他们谈谈,你们年轻人比较能够谈得拢,而且,你们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母亲的这番话使我整个的呆住了。楚濂和绿萍,他们并不幸福!他们处得很坏!他们要离婚!可能吗?我默然良久,然后,我问:“他们为什么处得不好?”

“我也不知道。”母亲又叹了口气:“反正,绿萍已不是当年的绿萍了,她变了!自从失去一条腿后,她就变了!她脾气暴躁,她性格孤僻,她首先就和你楚伯母闹得不愉快,只好搬出去住,现在又和楚濂吵翻了天。哦……”母亲忽然惊觉的住了口:“瞧我,看到你就乐糊涂了,干嘛和你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呢?还是谈谈你吧!”她神秘的看了看我,问:“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什么消息?”我不解的问。“你——”她又对我神秘的微笑:“有没有了?”

“有没有?”我更糊涂了。

“孩子呀!”母亲终于说了出来:“云帆不年轻了,你也该生了,别学他们老是避孕。”

“学谁?”我红了脸。“绿萍呀,她就不要孩子!其实,他们如果能有个孩子,也不至于天天吵架了。”“哦!”我有些失神的笑笑。“不,我们没有避,只是一直没有,我想,这事也得听其自然的!”

“回台湾后准会有!”母亲笑著。“亚热带的气候最容易怀孩子,你放心!”这谈话的题材使我脸红,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生儿育女的问题。但是,我的心神却被绿萍和楚濂的消息扰乱了,他们不要孩子?他们天天吵架?我精神恍惚了起来,母亲还在说著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父亲和云帆及时走了进来,打断了母亲的述说,也打断了我的思绪。父亲笑著拍拍母亲的肩:“好哦,你们母女马上就躲在这儿说起悄悄话来了!舜涓,你还不安排一下,该打电话给绿萍他们,叫他们来吃晚饭!还要通知云舟。同时,也该让云帆和紫菱休息一会儿,他们才坐过长途的飞机!”“哦,真的!”一句话提醒了母亲,她跳起来:“我去打电话给绿萍,假若她知道紫菱回来了,不乐疯了才怪呢!”

“噢!”我急急的说:“叫绿萍来并不妥当吧,她的腿不方便,不如我去看她!”“她已经装了假肢,”父亲说:“拄著拐杖,她也能走得很稳了,两年多了,到底不是短时间,她也该可以适应她的残疾了。你去看她反而不好!”

“怎么?”我困惑的问。

“她家里经常炊烟不举,如何招待你吃晚饭?”

“哦——”我拉长了声音。“他们没有请佣人吗?”

“他们请的,可是经常在换人,现在又没人做了。”父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绿萍是个很难侍候的主妇!”

我的困惑更深了,绿萍,她一向是个多么温柔而安静的小妇人呀!可是……他们都在暗示些什么?我越来越糊涂了,越来越不安了。父亲再看了我们一眼:

“你们小睡一下吧!等一会儿我来叫你们!”

“哦,爸爸!”我叫:“我这么兴奋,怎么还睡得著?”

“无论如何,你们得休息一下!”父亲好意的、体贴的笑著,退了出去,并且,周到的为我们带上了房门。

室内剩下了我和云帆,他正默默的望著我,脸上有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近了我,他低语:

“这下好了,你马上可以和你的旧情人见面了!”

我倏然抬起头来,厉声的喊:

“云帆!”他蹲下身子,一把捉住了我的手。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刻的、严肃的、郑重的表情,他凝视著我的眼睛,清晰的说:“听我说!紫菱!”我望著他。“是我要你的父亲马上找楚濂来,”他说:“是我要你今天就见到他们,因为你迟早要见到的!他们夫妇似乎处得并不好,他们似乎在酝酿著离婚,我不知道这事对你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我已经把你带回来了!”他深深的、深深的看著我。“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你要冷静,你要运用你的思想。同时,我要告诉你,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我注视著他,然后我把头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你要带我回来?”我低问。

“我要找寻一个谜底。”

“我不懂。”“你不用懂,那是我的事。”他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想家了。”抬起头来,我再注视他。

“云帆!”我低叫。“嗯?”他温柔的看著我。

“你说你永远站在我身边?”

“是的。”“我也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由衷的说。

“是什么?”“我是你的妻子。”我们相对注视,然后,他吻了我。一帘幽梦33/40

“够了,”他低语:“我们都不必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不是吗?”他摸摸我的面颊。“现在,试著睡一睡,好不好?”

“我不要睡,”我说,“我猜想绿萍他们马上会来,而且,我要到厨房去找妈妈说话——我不累,真的。”

他点点头,微笑著。“最起码,你可以换件衣服吧!我很虚荣,我希望我的小妻子看起来容光焕发!”我笑了,吻了吻他的鼻尖。

“好了,你是我的主人,安排我的一切吧!我该穿那一件衣服?”我们的箱子,早就被阿秀搬进卧室里来了。

半小时后,我穿了一件鹅黄色软绸的长袖衬衫,一条鹅黄色底有咖啡色小圆点的曳地长裙,腰上系著鹅黄色的软绸腰带。淡淡的施了脂粉,梳了头发,我长发垂肩,纤腰一握,镜里的人影飘逸潇洒。云帆轻吹了一声口哨,从我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腰。“你是个迷人的小东西!”他说。

对镜自视,我也有些儿眩惑。

“妈妈说得对,”我说:“你改变了我!”

“是你长大了,”云帆说:“在你的天真中再加上几分成熟,你浑身散发著诱人的光彩!”

我的脸发热了,用手指头刮著脸羞他。

“你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你知道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够了!”他又话中有话。我瞪了他一眼,无心去推测他话里的意思,翻开箱子,我找出带给父亲母亲的礼物,由于回来得太仓促,东西是临时上街去买的,幸好云帆是个阔丈夫,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从未缺少过,这也省去许多麻烦。我给父亲的是两套西装料,都配好了调和色的领带和手帕。给母亲的是一件貂皮披肩。拿著东西,我冲下了楼,高声的叫著爸爸妈妈,母亲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看著那披肩,她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拥著那软软的皮毛,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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