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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嫡福晋-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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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少了,你看,”我不依不饶地拉过他凑上前,手指胡乱比划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再画几只母鸳鸯。”

“自古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有一个公鸳鸯带着几个母……”说到此,他突然停顿了下,侧头看着我,我终于强忍不住笑意,跌坐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险些流出来。

“十四哥、十四嫂,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十四嫂竟乐成这个样子?”适逢身着吉服的胤禑站在门外,闻得笑声站在门口好奇地探进头来。

“笑你的鸳鸯!”胤祯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胤禑闻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胤祯已不再管他,径自拉起我就走,对胤禑道:“我先带她出去了,免得一会儿吓坏了你的鸳……不是,你的福晋!”说完,他又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乖乖地跟着他踏出门槛。

院内,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我和胤祯,只闻八福晋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这世上也只有玉儿能让十四弟奈何不得。”

十一月初十,过了申时,胤祯才从外面回来。弘明抱着一只布老虎在床边玩得正欢,抬头见胤祯似雪人般进了屋,咯吱咯吱地笑起来,扔了布老虎就要下床让胤祯抱。'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嬷嬷,看好二阿哥,别沾了凉气,”我扔下手中的书,同绮色帮胤祯解下落了一层雪的大氅,“今儿个下这么大的雪怎地不早些回来?正寻思着叫陈富去接你,有难办的差事吗?”

胤祯摇了摇头,眉峰紧锁,一言不发,我瞧他的样子很是奇怪,一时又想不出缘由,刚吩咐了一声绮色摆膳,胤祯却示意绮色和嬷嬷带着弘明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二人,他才携我在床边坐下,良久,悠悠地道:“前晚,宛澜给九哥生了个儿子。”

我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仍有一丝不解地道:“很好啊,九爷有了儿子,定是开心地很……不过为何你……”忽然想到了什么,害怕地抓住他的手,“不是澜儿她——”

他苦涩地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却从怀里摸出一页薄薄的信纸递给我,我只伸手一接,那尚存着他温度的纸立时展开,入眼的只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小姐,澜儿欠的,都还清了。”

嗅着淡淡的墨香,似乎还能看见那个秀美温顺的少女趴在桌前,一笔一画地临摹,写完便搁下笔长叹道:“小姐,我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写啊,笔画真多。”

我坐在秋千上剥石榴,一边剥一边笑,“澜儿那么聪明,不过是两个字而已,等澜儿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这些石榴就都给你吃。”

……

“这是九哥要我交给你的,宛澜昨晚……在别院吞金自尽了……”

慢慢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起身抹了一把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笑道:“胤祯,别开玩笑了,澜儿怎么会死?她才刚生了儿子,身子虚弱地紧,怎么会有力气自……”

他亦起身紧紧抱着我,靠在他的肩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流出。

“她怎么这么忍心?只做了一天的娘就扔下才出生的儿子,写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就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了吗?我就会原谅她吗?”

胤祯默默地听着我哭诉,直到哭得累了,他仍没有放开我,只这样抱着,抱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在这无声地安抚中,眼泪渐渐止住,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地抽泣着。

“那年你被额娘留在宫里抄经书,宛澜的爹出了事,早年置的几饷地被人强占了去,她爹一气之下告到了衙门却吃了官司,地被骗去不说,人也被打个半死扔在牢里。那时你人在宫里,宛澜又不敢来求我,只一个人在大街上急得直哭,被九哥撞见了,这才救了她爹,地也还了回来,后来的事儿……你应该都猜到了……”

若不是胤祯告诉我,我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是是非非。而宛澜,竟将这一切藏得这般严实,自始至终未曾透露过半个字。

如果,她爹不曾出事;如果,那年发现胤禟对她有意的时候没有那些顾虑;如果,当年我不曾带她入宫,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只是,哪有那些如果呢?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也是九爷长子弘晸的满月酒宴。

在此之前,妻妾众多的胤禟接连得五女却无一子。而今,终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坐在花团锦簇的福晋中间,伴着几个格格天真烂漫地嬉笑声,偶尔瞥一眼抱着弘晸的刘氏,再瞧了瞧其他几位侍妾,果然都是天资绝色。

都言九爷好美色,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原以为董鄂•;素珩已是福晋中的翘楚,现下一比才真正体会到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别人暂且不提,单说顶着弘晸生母头衔的刘氏。如画般的鹅蛋脸,眉若远黛,笑靥如蜜,最美的便是那双笑起来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甜得似秋天熟透了葡萄,能滴出蜜汁来。

起先,我还对胤禟将弘晸划在刘氏名下抱有异议,虽然心知素珩未必会真心对待弘晸,可她毕竟是嫡福晋,其他人都只是妾室而已。直到胤祯告诉我,刘氏是自小便跟在胤禟身边的,地位虽不及素珩,然却是府中资历最深之人,就连素珩也要忌惮几分。我才放了心,继而想,这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今,见到刘氏对弘晸有如对亲生之子般疼爱,宛澜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吧?

那厢,胤禟正同几个兄弟对饮。看得出来,得了儿子他是由心感到高兴的,却不知那喜悦的背后,他可曾念过宛澜?

也许,女人于他,终究只是一件锦上添花的衣裳,亦或是一件随手可弃的工具。

也许,过不了几年,他会连宛澜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澜儿,你为这样一个男子付出一生,值得吗?

越想心中越不甘,暗暗攥紧了拳,松开又攥起,终忍不住端了满满一杯酒起身走去。

胤祯最先觉察到我的异样,过来欲拦住我的同时,胤锇见我端着杯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十四弟妹也来敬酒?真是稀奇,我以为你和九哥向来不对盘呢!”

我瞄了一眼神色微变的胤禟,笑着问向胤锇,“十爷真是爱说笑,弄玉在十爷眼中可是那目无尊长之人?”

他一滞,左看了眼胤禟,右看了眼胤祯,尴尬地笑笑。胤禟挑眉审视着我,他虽饮了不少,此时,神色尚算清明的,偏偏这份清明,让我有些不自在。

“当年西郊别院,九爷曾赐过弄玉三杯酒,九爷贵人多忘事,不知可还记得?”

我故意提起当年之事,故意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提起宛澜,果然见他眉梢动了动,淡淡地回道:“自是记得,我还记得弟妹好酒量,喝下那三杯秘制烈酒却未倒。”

我看了眼杯中之酒,举到面前,回以一笑,“今日,弄玉再回敬九爷三杯,请九爷允诺弄玉一事。”

闻言,他低头默默拨弄着手中的玉扳指,少顷复又抬头,朗声道:“既然十四弟妹如此赏脸,我焉有不应之理?”

“九爷爽快,今日在场这么多人做鉴证,”我含笑上前一步,轻声续了一句,“九爷可莫要如上次一般食言了……”

说完,微仰头喝尽杯中之酒,眨眼间瞥见胤禟面色白了一白,心中之气便解了几分,将空杯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一放。

“倒满。”

小太监有些怔愣,瞟了瞟胤禟,默不作声地斟满了一杯酒。此时,在座之人都停止了说笑看向这边,偌大的前厅里,坐满了人,却寂静地落针可闻。

一连喝光三杯酒,暗自庆幸给女眷们饮的酒不是很烈,许是喝得急了,脚下不过是有些虚浮而已,稳了稳神,慢慢将酒杯放回托盘,抬头的瞬间瞥到一旁一直隐忍未言的胤祯竟好似松了口气的模样。

胤禟微有些不耐烦地挥手示意那小太监退下,看着我道:“不知弟妹要我允你何事?”

我摇了摇头,慢悠悠地道:“这件事答应不难,做到却有些难,不过刚刚九爷可是答应我了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扬起下巴一指胤禟身后正好奇地打量我的刘氏,目光下移,落在她怀中睡得香甜的弘晸身上。

“我知道,九爷得子,心甚悦之,况又是长子?这孩子生来便尊贵无比,将来也会衣食无忧,我别无所求,只求九爷念在他生身之母份上,能多疼他一分。即便以后九爷还会有其他子嗣,也无人可取代他的位置。”

“十四弟妹这是一时贪杯说起胡话来了吗?”素珩冷冷地看着我,瞥一眼胤禟,对我道:“九爷府上的家事,何时轮到——”

倏地,胤禟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渐渐从我身上移去目光看向别处,“我可以答应你。”

正文 迎新生

素珩面色一僵,看向我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忌恨,我自动忽略她的存在,侧头示意绮色拿出之前准备的一方细窄的锦盒,递给刘氏。刘氏向胤禟投去征询的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才打开盒子,一时愣住。

我淡然道:“弄玉知九爷乃玉器行家,无论是京城还是关外,玉器店铺数之不尽,只不过我这条白翡翠貔貅链子也是取材上等,精心雕琢而成,且在潭拓寺开过光的,定能为弘晸阿哥辟邪佑其平安。”

胤禟低头扫了一眼盒中之物,正要开口,我又将两份折叠起来的纸张递向他。

“弘晸阿哥之生母与我情同姐妹,也算是从十四爷府中出去的,当时走得匆忙,未置办任何嫁妆,如今,我便一并送上。九爷家大业大,定看不上这小小财物,只望待弘晸阿哥成年后交予他便是了。”

明显地感觉到他接过我手中之物时有些迟疑,直到展开后看清上面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看着我的目光变得深邃,快速地折好收于怀中,唤人过来斟酒。

小太监端着托盘匆匆而上,胤禟端起其中一杯看向我,“这一杯酒,我敬弟妹。”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我转头瞥了一眼盛满琼浆玉液的杯盏,上好的红釉描金团花官窑骨瓷,这一只,也要不少银子吧?

遂也未多犹豫,举杯饮尽,不留一滴,继而在所有人注视下,微笑着一松手,杯子笔直地落下,“啪”地一声,碎裂而开。

一瞬间,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却都一言不发,只悄悄打量着胤禟,他几不可闻地挑了下眉,目光逐渐变得锋利。

“九哥!”胤祯一把拨开胤锇,急忙将我护在身后,“玉儿醉了,未拿稳酒杯,九哥就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容弟弟我告退先行一步。”

话落,不顾胤禟是否动怒也是否准许,强扳过我的身子半拖半拉地冲出了九爷府邸。

坐在马车上一颠一颠的,我却还嫌不够刺激,歪头靠在胤祯的肩上,笑得没心没肺。

“胤祯,你知道吗?我当时忍了又忍,才没将杯子砸到你九哥脸上。”

胤祯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我就是怕,所以才趁你未完全喝醉前先把你带出来。”

闻言,我又笑了起来,倚在他怀里闷闷地道:“胤祯,你对我太好了,这样下去,你会把我惯坏的。”

他伸手将我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快地刮了下我的鼻尖,“我怎么舍得不对你好?”

我甜甜地一笑,许是酒精慢慢起了作用,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般不真实,搂着他的手臂耍赖,“胤祯,给本福晋唱首曲子吧。”

他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脸庞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晕,在我不断地催促下,勉强开口唱起来,之前还有些小别扭与不情愿,唱了两句后便放开了。隐约还可以听到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吱声,还有小丁子细微地偷笑声。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在他的歌声里,我沉沉睡去,恍惚中见到了已经离我而去的爹、娘、哥哥还有澜儿,他们似是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对我笑,可是我一伸手,他们便消失不见了。

泪模糊了视线,我紧紧抓着唯一能抓牢的事物,仿若那是可以让我不会沉入沼泽的一叶浮萍,喃喃地哭道:“你们都走了……都撇下我自己了……玉儿没有亲人了……没有了……”

软软地、轻轻地,有什么落在我的眼睛上,抹去湿意,煞是好听的声音摩擦过耳畔。

“傻瓜,你还有我……”

短短的一句话,像刻在转经筒上的箴言,随着亘古的梵音,无声无息地注入灵魂中的最深处。

彼岸千年,是谁遗落了那一滴忘川之泪,离恨天之外,阿鼻地狱之中,苦苦寻觅。

不知这一场轮回,是结束,亦或是,劫数?

胤祯从未问过我送给宛澜的嫁妆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他,只是他不问,我便不曾主动提起。只求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会慢慢自我们的生活中沉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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