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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吉祥纹莲花楼-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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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那个女人捆了起来,就放在师父床底,暂时放一会儿不要紧的,我等兄弟很快便回去了。那女人听完之后便走了,从她衣袖里飞出几只黑蚊子,我兄弟一人拍死了一只,结果就起了一身红斑。那女人又回头说,看我们兄弟忠厚老实,毒死我们也就算了。咱们只当她胡说八道,被蚊子叮一口也会死?那被蚂蚁咬一口也会死,被小鸡啄一口也会死,被跳蚤咬一口也会死,哈哈哈,她当我们没被蚊子叮过吗?……”

李莲花连连点头,“像几位英雄这样的惊世奇才,自是知道被蚊子咬是万万不会死的。龅牙大哥,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口吐白沫的龅牙微微点头,表情痛苦异常。那高鼻小眼的叫作高壁,眼大如蛙的叫作严塔,三人一起看着李莲花,只见他脸露微笑,手指点到龅牙胸口期门穴、颈后曲池穴、足趾足窍阴、手指中渚四穴,“是不是比较不痛了?”

龅牙点了点头,李莲花的手指带着一股古怪的温热,点上四穴,他身上的剧烈痛楚就减轻了许多。

只听李莲花微笑道:“只要三位英雄每日像这样在自己身上按几下,最好每日内息都在这四穴走一走,那便成了。”

高壁大喜,凑上来,“扫地的你也帮我按几下。”

李莲花在他身上也点了四下。他这四指点下,高壁虽然尚不觉得什么,但若是脱了衣服便可见一个颜色鲜明的红印。李莲花指上带有“扬州慢”之力,那又岂是寻常手指能够比拟的?替三人逐一点过四穴,那三人一听不必涂抹药膏服用药物,自己身上的痒痛又已大好,便自欢天喜地地走了。

“李楼主号称神医,果然名不虚传。”窗外有人笑道,“这‘黑珍珠’之毒,杀人无数,能不需药物,举手就已治好,实是神乎其术。”

李莲花啊了一声,“不敢、不敢,不知傅军师前来,有失远迎……”

那从门口轻弹白衣,带着潇洒笑意走入的少年自是傅衡阳,只听他朗朗地道:“这三个活宝将康惠荷塞入司马玉床底,若不是我去换了地方,想必康惠荷真给角丽谯劫了去。本来还担心他们身上的毒难治,李楼主却不但医好剧毒,还教授了一手疗毒心法给这三个活宝,只是如此苦心,他们是否能领会,可难说得很。”

李莲花对他凝视半晌,微笑道:“傅军师英雄少年,足智多谋,李莲花佩服得很。”

傅衡阳既然号称“狂妄”,对这等赞美之辞自是从不客气,“李楼主,小青峰上如今两百二十八人,有两百二十五人我自信了如指掌,只有三人,我尚无信心。”

李莲花诚心诚意地请教,“不知是哪三人?”

傅衡阳牢牢地盯着他,答非所问,“我不是看不透,是没有信心说我已看透……李楼主,这三个人,一个是李莲花,一个是李相夷,一个是我自己。”

李莲花吓了一跳,“李相夷?他也在小青峰上?”

傅衡阳仰首一声长笑,“他既然把尸身葬在山上,自也算上一份。李相夷少年行事任性至极,平生最不喜假话,却又喜欢别人对他吹牛拍马,待人苛刻冷漠,自视极高,这分明是年少轻狂、心性未定所致。我曾花费一年时间精研李相夷平生所为,此人当得上一个‘傲’字,若是活到如今,成就决计远超当年。只是他所行事,众多矛盾,心性既然未定,我自也不敢说看透。”

李莲花苦笑,“你很了解他。”

傅衡阳又道:“而李楼主你——我平生不信起死回生之事,世上却有一人能倚仗这四字名扬江湖,并且近年以来,江湖数件隐秘杀人之事,凶手被擒都和你有关。如此人物,上山数日都在睡觉,不得不让人想到诸葛蛰伏,只盼有人三入茅庐。”

只盼有人三入茅庐?李莲花干笑一声,“其实是最近天气很好,那张椅子躺上去又舒服得很,所以……”

傅衡阳打断他的话,“李楼主深藏不露,我不敢说看透。”

李莲花听他口气,虽是说“不敢说看透”,语气却是肯定无比,估计也难以反驳,只得勉勉强强认了自己是“深藏不露,诸葛蛰伏,只盼有人三入茅庐”,叹了口气,“那为何连自己也看不透?”

傅衡阳毫不讳言,“我本狂妄之辈,如今为四顾门、百川院之首,四顾门若日益发展壮大,难说数年之后,我为江湖谋福之心,仍如如今般纯粹。”

李莲花微微一笑,“那你可会学笛飞声,想要称霸天下?”

傅衡阳摇了摇头,突然一声大笑,“我不知道,所以说,连我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哈哈哈哈……”

李莲花也跟着胡乱笑了几声,“哈哈哈哈……”

傅衡阳的笑声倏然而止,目光犀利地盯着李莲花,“你绝非泛泛之辈,瞒不过我的眼睛。在这小青峰上,既是四顾门重兴之地,便绝不容有人放肆,无论你究竟怀有何等心计,所作所为如有违反四顾门门规之处,都请李楼主想及——还有我傅衡阳在。”

李莲花听得连连点头,认真道:“极是、极是……”

傅衡阳袖子一振,“还有——李楼主若是觉得自己是千里良驹未遇明主,因此不愿大展才华,傅衡阳愿做君之伯乐。四顾门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李楼主身怀绝技,正能够大展拳脚,为江湖立百世不忘之丰碑。”

李莲花连声应道:“多谢,多谢。岂敢,岂敢……”

傅衡阳一笑而去,“言尽于此。”

李莲花连忙道:“慢走,不送。”待到看傅衡阳远去,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位傅军师确是聪明得很,才华横溢,只是料事不大准……

窗外阳光仍旧和煦温暖,他躺回那张大椅,不知不觉又犯上一阵困意,不免将《本草纲目》再次压在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七、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康惠荷被傅衡阳另藏他处,交托给霍平川带回百川院,并未被角丽谯带走。但司马玉房间周围却有十数人被角丽谯毒死,司马玉被擒。角丽谯撂下话来,说一命换一命,如果十日之内肖紫衿、傅衡阳不把康惠荷交出来,她就把司马玉砍成十块送回来。

江湖上不免又是一阵轩然大波,纷纷猜测为何角丽谯要对康惠荷如此之好。傅衡阳却知角丽谯不过借机挑衅,她索要的是张三或是李四对她毫无分别,只不过四顾门刚刚重兴,她必要打压而已。何况康惠荷是四顾门阶下囚,一旦被劫,更显四顾门颜面无光。她要劫走康惠荷而不成,已算是傅衡阳小胜一场,但角丽谯以一己之身在小青峰上肆意纵横,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竟无人奈何得了她,也是显得四顾门无能,如此算来,双方半斤八两,都未占上风。

司马玉被劫,傅衡阳好一阵忙碌,肖紫衿全心全意只在乔婉娩身上,万般事务皆不理。未过几日,竟让傅衡阳把司马玉救了回来,大家都是有些意外,江湖上对重兴之四顾门另眼相看,也令肖紫衿吃了一惊。

方多病越发热衷于“新四顾门”,而李莲花却在傅衡阳指派给他的“药房”里种了两盆杜鹃花,日日浇花散步,读书睡觉,日子过得大是惬意。

此时距离野霞小筑那日新婚,也已一月有余。

夫婿名扬天下,待己尽心尽力、温柔体贴,乔婉娩渐渐忘却了有关李相夷的种种往事,日益温柔,过起了平淡从容的日子。

这日午后,蝶飞燕舞。小青峰上虽然云聚数百武林同道,却从无一人打搅她的平静生活。乔婉娩红衣披发,一身新浴,缓缓散步到了李相夷坟前,那坟上月余未经整理,居然开满了小花,色泽淡紫,开作五瓣,淡雅清秀。

我终是负了你。

她站在坟前,从前一站在坟前心情就不平静,如今更不。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守住一份感情,一生一世,甚至几生几世都不变,结果不过是几年……她微微垂下头,几年呢?五年?十年……不,未到十年,她就已经变了。嫁给紫衿,决定的时候以为自己一定会后悔,结果竟是很幸福。

相夷啊相夷,我终是负了你,你若未死,必定是要恨我的吧?她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地呵了出来,以他的性子,必定是要恨的,而且,会恨得天翻地覆,至死方休吧?或者……会杀了她,或者杀了紫衿……

但他早已死在东海之中,他谁也杀不了——因此,即使背叛了他,也不怕他——即使负罪,也不会很不安。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写着“挚友李相夷之墓”的墓碑。虽然很幸福,在心底深处,她却始终感觉到苍凉,不满足。嫁给紫衿,究竟应该赞扬自己,还是应该惩罚自己……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李相夷衣冠冢后有人。她在坟前站了一会儿,渐渐注意到坟后不远处有人弯腰在草丛中拾掇着什么东西。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醒悟他在整理那日傅衡阳手下那群少年插在地上的蜡烛,心里一阵恍惚,世上也还有心情平和、十分温柔的人啊……

李莲花这日午睡过后,浇过那两盆被方多病嘲笑过无数次的庸俗至极的杜鹃花,便决定出外走走。绕着小青峰逛了一圈,他喜欢打扫的脾气发作,便见一个蜡烛拔去一个,以免引起山火,又碍了花树生长。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那人哼着最近颇流行的曲子,将拔出来的蜡烛堆在一处,看似准备过会儿找个箩筐背走。乔婉娩不知不觉凝视了那个拔蜡烛的人许久,她自己心境烦乱,听了许久,方才听出他唱的是一出《窦娥冤》,不免哑然,轻轻叹了口气。她拍了拍李相夷的墓碑,打算转身离去。突然,坟后那人回过身来,似是听到了声息,站直了身子。

突然之间——突然之间——她的手指僵硬,紧紧地抓住了墓碑,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双目直直地盯着那人——她从不信有鬼——从不信……

那人也是一怔,随后拍了拍衣裳,对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和真挚,别无半分勉强。

她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她想她本是想狂呼大叫,本是想昏去,本是见了鬼——但她牢牢盯了他半晌之后,嘴角抽动,叫出了一声“相夷……”

相夷……

二字之后,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心头一片空白,就似自万丈云巅一下子摔了下来,一种错觉在眼前浮动……让她刹那间以为,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死,其实这十年以来,死的是她……

那站在李相夷坟后的人听到了那一声“相夷”,嘴角微勾,微笑得更加平和,点了点头。

她再也没说出任何话来,突然全身颤抖,跌坐在了地上,牙齿在咯咯打战。她不是害怕,她只是不知所措,是太不知所措了,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

他并没有过来扶她,也没有走近,仍远远地站在坟后,带着平静且心情愉快的微笑,突然道:“那日跌下海以后……”

乔婉娩终于能够动弹,骤地用僵硬的双手抱住头,“不必说了!”

他微微一顿,仍旧说了下去,“我挂在笛飞声的船楼上,没有沉下海去。飘上岸以后,病了四年……”四年中事,他没有再说,停了一阵,“四年之后,江湖早已大变,你随紫衿到苗疆大战蛊王,四顾门风流云散,我……”他再度停住了,过了很久,他微笑道,“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她摇了摇头,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她没有哭,是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她的牙齿仍在打战,“你骗了我。”她低声道,“你骗了我……”

李莲花摇了摇头,“李相夷真的已经死了,我不骗你,那个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

她突然尖叫一声,抢了他的话,“那个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孩子!是的,我知道那时他只不过是个孩子!我知道相夷不懂事不成熟,我知道他会伤人的心,可是……可是我……”她的音调变了,变得荒唐可笑,“可是我已经喜欢了……你怎能骗我说他已经死了……你怎能骗我说他已经死了……”

“你以为,经过了十年之久,李相夷还能从这坟墓里复生吗?”李莲花悠悠叹了口气,“是孩子终究都会长大,相夷他——”

她再度打断他的话,背靠着李相夷的坟墓,古怪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如果不骗我说他已经死了,我不会嫁给紫衿。”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伤心的不是你嫁给了紫衿,是你没有后悔嫁给紫衿。”

乔婉娩木然地看着他,眼泪滑落了满脸,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她突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犹如伤兽般痛楚的笑,“相夷你——你还是——还是那样——能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

李莲花眼色温柔地看着她,“婉娩,我们都会长大,能喜欢紫衿,会依靠紫衿,并不是错。你爱他,所以你嫁给了他,不是么?”

乔婉娩不答,过了好一会儿,“你恨我么?”她轻声问。

“恨过。”他微笑道,“有几年什么人都恨。”

她缓缓点了点头,她明白……

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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