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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喜登枝-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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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屋里光线明亮起来,她再回头看行晔,吓了她一大跳。

只见行晔衣衫半敞,脸色青白,似乎非常怕见灯光,用手遮了脸。缪凤舞简直不敢相信真是往昔那个威武庄严的北魏皇帝,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行晔从床上跳下来,使劲地将缪凤舞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道:“又死了……又死了……”

他的声音像是饱受惊吓,缪凤舞听得浑身发冷:“皇上,谁死了?你坐下来,嫔妾给你倒杯热茶。”

行晔像是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是重复着那句:“又死了……”狠狠地箍着缪凤舞的身体,不肯松开。

正在缪凤舞出气都困难的时候,门被从外头推开,茂春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见行晔站在那里,长出一口气。

“茂公公……”缪凤舞正对着茂春,拿眼神向他求救,“皇上这是怎么了?”

茂春为难地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轻声唤行晔:“皇上,这里是疏竹宫,缪美人在这里呢,皇上……”

行晔好像听到了茂春这一句,松开了缪凤舞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他似乎认出缪凤舞来了,愕怔地叫她:“凤舞……”

“皇上,是嫔妾呀,你的手好凉,嫔妾给你沏一杯热茶好不好?”缪凤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行晔这个样子,她很是心痛。

行晔闭着眼睛垂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拉着缪凤舞,飞奔出了后殿,直往疏竹宫外跑去。

缪凤舞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实在跟不上他的脚步,哀求道:“皇上要去哪里?嫔妾跟着便是,求皇上慢一点儿……”

行晔似乎很心急,见拖不动她了,便不把将她抱了起来,丢到了肩膀上,扛着她出了疏竹宫,直往太极宫跑去。

缪凤舞搭在他的肩上,头朝下,被他颠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他在往哪里去。

等到她被放到地上,她只觉得天眩地转,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发现自己被行晔带进了一间密闭的小屋内,四下里没有窗子,只有一扇铜铸的门,牢不可破的样子。屋内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

可是缪凤舞的目光落到那张床上时,她只觉得浑身“嗖”地冒出凉气来,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体形与装扮,缪凤舞是十分熟悉的。

这份熟悉,不是源于两个人常常想见,而是因为她常常想起,尤其是她被幽禁在疏竹宫里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每当午夜梦回,她就会想到那个冬天的夜晚,宋显麟带着她飞越金水河,潜入太极宫宣和殿中,伏在房顶上时,她见到的那一幕一幕的场景。

是的,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宋显麟寻遍太极宫也没有找到的那个面具女子。而此时此刻,她真正像一条死鱼一般,毫无生命力地软趴在床上。

第一0一章 皇帝心病

这个面具女子是缪凤舞对行晔产生心结的直接原因,因为在缪凤舞的心中,行晔就是一个令万人崇仰的雄杰男子。

可是当前年九月三十那天夜里,她看到行晔对面具女子做下的事情,顿时产生了一种信仰被击碎的沮丧感。这两年她在疏竹宫中,也经常想那件事,她曾经替行晔找了好多的借口,却始终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今天这个秘密就摆在她的眼前,她有些恐惧,却更压抑不住揭开秘密的冲动。

她回头去看行晔,而行晔正直直地看着她,见她突然转过头来,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缪凤舞觉得他今晚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家长责罚的样子。她没有先问他的话,而是壮了壮胆子,走到床边去,伸出手来,去揭那女子脸上的面具。

那面具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捏在手中软软的。缪凤舞感觉自己像摸到一张真人的面孔上,心中发毛,手也微微发抖。

她咽了咽口水,将面具往上一揭,让她疑惑了两年时间的真相,终于向她缓缓地敞开了门。

那女子常年被关禁在这间不见光的密室中,又戴着那样的一个面具,因此一张面孔白得如泡发的银耳,连嘴唇都不见一丝的血色。

不过缪凤舞还是认出她的五官来了,她是洪令月!

可怜的洪令月,此时已经没了气息,四肢软绵绵的趴在那里,脱了骨一般。缪凤舞想起自己与她在舞教坊共练一支舞的情形,想起自己养伤的那一段时间,洪令月别有目的的时常探望,以及后来她受皇后的怂恿,在金鹊亭弹过那首《雁渡寒潭》之后,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绝望与沮丧。

这位曾经被人艳羡有一步登天的好命运的小舞娘,在后宫残酷的纷争之中,只是一颗小小的探路石子,被丢出去之后,她的命运就注定是被踩在脚下。

缪凤舞回头问行晔:“皇上,她是怎么死的?”

行晔正盯着洪令月那张凄白的脸发呆,突然听到有人问他话,吓了一跳,张惶地看向缪凤舞:“不……不知道……”

缪凤舞觉出他今晚的异常来,也不敢逼他太紧,小心地再问一句:“那皇上带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行晔指了指洪令月:“又死了……”

缪凤舞听他一直在强调“又”字,便问:“皇上是说,以前这屋里也死过人吗?”

行晔沉浸在他自己恐慌的内心世界中,也没听到缪凤舞问什么,只是艰难地说着:“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会死……我没有做什么,不是我的错……”

缪凤舞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像是行晔。她不知道如何与他沟通,也不知道他带她来,到底是想让她知道些什么。

她没办法,只好上前轻轻地抱住行晔,用哄玉泠那样的语调对他说道:“不是你的错,你别怕,没关系,咱们离开这里吧。”

行晔不肯走,紧紧地掐着她的双肩,直看着她的双眼,用讨饶一般的语气认真解释道:“真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杀人……”

缪凤舞简直要崩溃了,她只能继续劝哄着他:“她没有死呀,她只是睡着了,明天天一亮,她就醒过来了呢,咱们站在这里,会吵得人家睡不好觉,皇上跟我来,咱们回去吧……”

“没有死……”行晔往洪令月那边看了一眼,将信将疑,“太好了,没有死……不吵她睡觉,走吧。”

说完,他像是解脱了一般,拖着缪凤舞手就出了那间密室。

缪凤舞跟他走出去,发现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迂回曲折。仓惶之间,她也记不住拐了多少个弯儿,只觉得行晔越走越快,越走越慌,东一头西一头。

缪凤舞意识到,这间密室一定设计地很机密,多外头通进来的路应该也是很隐蔽的。来的时候,他凭着本能和冲动,直闯了进去。现在往外走,他似乎被洪令月的生死问题弄得心不在焉,竟找不到出口了。

“皇上等等……”缪凤舞不想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这迷宫一般的走廊里乱闯一气,她拽住了行晔,“皇上,你冷静地想一想,不要乱走,你一定想得到出口在哪里。”

行晔靠在墙上,扶膝喘着气,好像他已经精疲力竭了。缪凤舞为难地左右瞅瞅,看来只能靠她自己往外摸索了。

两个人再一次沿着走廊寻找着出口,这一次却是缪凤舞拉着行晔。行晔完全放弃主动权,茫然无神地跟在缪凤舞的身后。

缪凤舞拔下头上的簪子,在走过的墙壁上划一条痕迹。

可是这走廊里如同被布下了结界,走着走着,缪凤舞就能看到自己在墙上留下的记号。

正绕得缪凤舞心烦气躁的时候,她听到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一个喊声:“皇上……”

是茂春!缪凤舞如遇救星,赶紧出声回妄:“茂公公!我们在这边呢!你找得到吗?”

茂春听到了缪凤舞的声音,答她道:“缪美人在那里等着,洒家这就过去了。”

没一会儿,茂春的身影从左边的拐角处出现了。多么诡异,缪凤舞听他的声音,只觉得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根本听不清来路,可是茂春就能从她的声音确定她的方位。

茂春一见到行晔,松了一口气,上前扶住他:“皇上,随老奴出去吧……缪美人跟在老奴的后头。”

廊道太窄,茂春扶了行晔,缪凤舞就只能走在后头了。她刻意留心茂春走过的路径,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标记来,反正七拐八拐,没一会儿三个人就从这里走了出去。

当缪凤舞站在廊道的出口处,才发现他们刚刚一番爬上爬下,绕来绕去,其实都没有离开宣和殿。缪凤舞因此猜想,那处密室,应该是在宣和殿的地下。

只不过现在不是探究那间密室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将行晔安抚下来。

如和茂春一起,将行晔带回了疏竹宫的后殿。茂春打来热水,缪凤舞给行晔简单地擦了脸和手脚,就将他安置到了床上。

行晔从密室再度出来后,人就木木呆呆的。一直到缪凤舞将被子搭盖到他的身上,他仍然直勾勾地看着床顶,不肯安寝。

缪凤舞只得拿出哄玉泠的耐心来,拍着他道:“皇上睡吧,天不早了,明儿还要早朝呢。”

行晔将眼球转了转,看向缪凤舞:“都死了……不是我的错……”

“没有死,都睡着了,皇上也睡吧。”缪凤舞侧躺在他的身边,用唱催眠曲一样的声音哄他。

“睡着了……睡着了好呀……”行晔紧绷的身子松驰下来,抓住了缪凤舞的一只手,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这一晚上实在折腾得累了,没一会儿,他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缪凤舞确定他睡熟了之后,抽出自己的手来,整理了一个衣服,撩起床帏下了床。

只见茂春抱着拂尘立在门边上,正关切地往这边瞧着。见她从床上下来,赶紧收了目光,立直了身子。

缪凤舞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经泛了青白的晨光。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她也疲倦不堪。她来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口灌下去。

然后她来到茂春的面前,面容庄肃:“茂公公,可以请教你几件事吗?”

茂春似乎料到了缪凤舞会有此问,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外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卧房,关好了门。

缪凤舞来到外间的茶桌旁坐好,手指另一侧的椅子:“茂公公请坐。”

茂春偏身坐下之后,对缪凤舞道:“缪美人要问什么,洒家心中有数。只是洒家身为皇上的奴才,必要为皇上谨守秘密。没有皇上的旨意,缪美人就算是拿刀逼着,洒家也是不能说的。”

缪凤舞无奈地苦笑一下:“茂公公,你先给我交个底,天亮后皇上醒来,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关我几年?甚或是……”

“不会!”茂春答得非常坚决,“缪美人心思聪慧,应该不用洒家说,自然想得通。皇上今晚从太极宫冲出来后,直接来找缪美人,可见皇上待缪美人之重……”

缪凤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的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宫里的事往往都是这样的。

可是事临头上,如今要当缩头龟都来不及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将眼前的事弄明白。

于是她冷静而果决地看着茂春,逼问他道:“茂公公,皇上一直在重复‘又死了’,可见那间密室里死掉的女人,应该不止洪宝令一个。虽然我不知道皇上这心病是从何而来,但是这么多年时间里,茂公公身为皇上最信赖的人,不想着如何治好皇上的心病,却一味地牵就着他,可是你不尽心侍奉吧?”

茂春没想到缪凤舞开口就问他的责,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心中一酸,眼窝竟湿了。

缪凤舞这样说,其实不过想在开始谈话的时候占个上风,好从他的口中抠问出一些事情的真相来。却没想这位在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马清贵的老宦臣,竟被她一句话问哭了。

她心中一软,缓了语气:“我也是见皇上这样,心急了一些,茂公公莫怪。茂公公打皇上小的时候,就伺候在皇上的身边,自然没有不尽心的道理。只是皇上这个毛病,难道这么多年就不曾请人医过吗?”

茂春一把年纪,却在缪凤舞面上流了泪,自己也觉得尴尬。他抬袖擦了擦眼睛,缓了一口气道:“缪美人即便不怪老奴,老奴这么多年也一直心中自责呢,没有伺候好皇上呀,唉……皇上一日不好,老奴就是到死那天,也闭不上眼睛……”

说着,茂春的眼泪又下来了。

缪凤舞被他感动了。这的确是一个忠诚的奴才,他在宫中的地位,完全是靠他对行晔的赤胆忠心换来的。他与马清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马清贵擅于钻营,精于运幄,连太后与皇上他都敢算计。

“茂公公……”缪凤舞换了温和的态度对茂春,“这件事除了你知道,宫里头还有其他的人晓得吗?太后知不知道?”

“太后不知道皇上有这个毛病,除了老奴……如今又多了一个缪美人。”这么多年来,茂春自己担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心中沉重,又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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