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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落月满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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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她咬咬嘴唇,无奈的看着被自己抓皱的裙子。这就是原因。

“若衣。”

抬起头,背光的高大身影遮住落日,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愣住,瞪着他手上拿着的白色气球。

爱情的记忆浮现脑海。抓住长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我第三次同样的问题。”醇厚的声音温柔,宛如不可能实现的梦。“可以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吗?”

※※※※※※※※※※※※※※※※※※※※※※※※※

实在不得不佩服自己。他苦笑着,移动滑鼠,修正屏幕上呈现的色彩。说什么其他的不重要?硬撑大方。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人都回到台北,没有只字片语?在她的心里,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她想过他吗?还爱着他吗?七年,分隔两地,是不是已经有其他的男人在他美丽的少女心里留下足迹?他“想”知道、想知道得要命,却碍于面子,一句也问不出来。

该死。

话说回来,七年……人事变迁,恍如梦觉黄梁,终于再见到连自己都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少女——就算不管什么面子问题,也不可能去买这个险。

他想起七年前的七月三日,临出门前,早就等在客厅的姐姐用一贯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若衣的决定。

他当然不信,若衣绝不会离开他的。

在约定的台北车站售票大厅,他等到七月四日凌晨。

若衣不回来了。奉乐家大小姐之命来找他的表哥,再次斩钉截铁的点明这个残酷的事实。

第二次,深爱的人弃他而去。

他抓狂了,当场跟表哥干起架来。乐离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将这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筱表弟丢上那台银色的保时捷,带回一度逃离的乐园。

两个半月以后,他进入台大,成了表哥的学弟。

很长一段时间,他谁都不能原谅:父亲、姐姐、若衣、仲麒、奶奶、表哥、老师——甚至是已经和父亲分居的母亲,只因为她曾试图想要开导这个执迷不悟的儿子。

是他们对不起他,使他们对不起他……

大二那年生日,他二十岁。一个人躲在乐屋,干掉了一整箱的台湾啤酒,旁边放着的是仲麒从美国寄回来的信,还有三年前她第一次给他的那条围巾。一个人,哭了个唏哩哗啦——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脸。

哭累了,呆呆的望着从天窗上透下来的月光,照亮满屋的水银,然后,他放弃了。

不管换再多的女朋友,也不可能取代他的少女。

十五岁那年秋天,他失去了仲麒,另一个自己。就在同一个时间,他遇到若衣。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少女,慢慢填满心里的空洞。他的若衣,永远在他的身边的若衣。到最后,还是离他远去。

或许,就是这样吧。他爱的人,注定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是他的错吗?他的错吧?所以,他们才同样选择了离开。

无论如何,他不想再经理这样的痛苦,或者应该说,他也没有办法再付出同样的感情了。

那一天开始,他没有再踏进乐屋一步。

退伍以后,他离开家,搬进现在住的地方,正好是仲麒回国的时候。

又经过两个月,他从老师那里知道若衣要回国的消息,一股强烈的愤怒猛然冲上心头——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恨她,那个弃他而去的少女。

但是更强烈的,却是兴奋的感觉。若衣要回国了,他所爱的少女。

窝囊透顶。

接着,是一年后的现在。

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模样,所以早以为已经死去的感情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心底苏醒。他终于知道,自己还真的是没用到某个程度。别说怨恨,他连稍微摆个不爽的姿态,都做不到。

和先前差不多的直发,同样柔软的声音,较小的身材,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但是他很清楚,尽管外表的改变不大,她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少女。沉静的态度、友善到近乎客套的话题,都不是七年前的若衣会有的。

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

他不问吗?他想,可是他更怕。怕极了问出来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怕极了太过鲁莽的问题,会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机会。所以他努力装出一幅温柔可靠的样子,假装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说穿了,他只是普通的胆小鬼而已!

看着屏幕上始终不太对劲的图案配色,叹口气,储存档案。抓起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喂,阿东,晚上又没有空?还能干吗?出来吃饭啦!”

※※※※※※※※※※※※※※※※※※※※※※※※※※

“安琪,你今天又没有乖乖吃药?”检查完抽屉里剩下的药,她皱起眉头,走进房间。

开着吵死人的摇滚乐,全身上下只套了一件宽大白衬衫的女子迅速敲着键盘,和聊天室里的网友交谈。“忘了。”

“忘了?”瞥一眼摆明在敷衍的女人,一边收拾散落在床边的报纸书籍。“那现在可以去吃吗?”

“等一下。”

“安琪……”她看着切换视窗操到另一个站上开始发表文章的好友,咬咬下唇,安静的退了出去。

再走回房里,手上多了一杯清水和几瓶药。“我帮你把药那来了——安琪,先吃药好不好?”

女人不说话,继续专注于屏幕的工作。

“安琪。”

“我不想吃。”安琪用力的打着键盘,吸吸鼻子,手指似乎有些颤抖。

“不可以不吃药啦。”她温声劝道:“不是说好了吗?”

“我说我不想吃啦!”一直不肯回头的女人发火了,一掌用力拍在电脑桌上。“你烦不烦啊?”

也不恼,她只是看着好友固执的背影,轻叹口气,将水和药放在床头圆桌上。“好好,我不值。药放在这里,你忙完了就自己吃吧。”

说完,走出房门,回到客厅继续准备写给小朋友们的卡片。

十分钟过去,安琪带着尴尬的表情,手里拎着杯子和药瓶,走进客厅。

坐在地板,利用小和式桌工作的女孩还不抬头,继续低头作业。

悄悄在闷不吭声的女孩身边坐下,安琪轻声撒娇:“对不起啦,小衣。我知道我错了,不应该对你发脾气,都是我不好。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丑不拉叽的,这样也叫做没有生气?”安琪捏捏她的脸蛋。

“我真的没有生气——”她咬咬嘴唇。“安琪,生病了当然要按时吃药,这样两天捕鱼三天晒网……医生不是说会让病毒产生抗药性吗?不好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是答应我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安琪伸手撩开丰厚的卷发。“可是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整天心情都很差,什么鬼也写不出来——你看,”她居高右手,张开手指,抬头看着从指缝漏下来的白色光线。“吃那个药,我连手都在发抖。那算什么鬼药吗?根本不能帮我解决问题!”

“医生也说过了啦,”她努力劝着好友。“药刚开始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你没有药物过敏,已经很幸运了。换成别种药两天要吃好几次,你会觉得更麻烦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衣。”她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我自己都这样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照顾,还一天到晚拿你出气……可是,我好难过、好难过……”

“谁说讨厌来着?安琪对我最好了。”她伸手拥住好友。没注意到被拥抱的女人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而且朋友是拿来干什么的?我宁愿你拿我出气,也不要你什么话都不说,把自己给闷坏了。”她轻声说:“真的都睡不好吗?那我们打电话问问医生,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好了。”

安琪摇头,挣脱她的怀抱。“算了,不谈那个了,想到就烦。说说你吧。昨天去见初恋情人的感觉怎么样?”

和玄麟约好见面之后,第一个被告知的人就是安琪,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问题。

“他……他说想要再跟我交往……”

身边的人沉默半响,才问:“那你怎么说?”

她呆呆的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卡片,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小衣?”

“我……这样做对吗?为什么他要对我怎么好?七年,不是七天。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原谅我?”她不解的喃喃自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他怎么生气、怎么骂我、怎么……恨我,那都是应该的,因为走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人家。可是……”

“因为他”爱“你。”刻意被强调的动词听起来有些扭曲,困惑的女孩却似乎没有注意到。

“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安琪叹口气。“那你呢?”

“啊?”

“你的感觉怎么样?”安琪专注的看着好友。“他的问题先放在一边,重要的是,你还爱他吗?如果只是因为你曾经离开过他,只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他,那这样的复合不要也罢。喜欢这种东西,是不可衣、也不可能作假的。小衣,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让两个人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

她爱他吗?低垂下头,女孩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带这些许苦涩意味的微笑。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从好久好久以前开始,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固定,不可能容许任何的更改。

看着许久没有做答的好友,安琪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点像是松了口气,又有点像是某种难以控制的妒恨。

她闭上眼睛,然后张开。“……喜欢他就好。其他的就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安琪……”

“小衣,相信我,你可以的。”女人眨眨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从房里拿出来的,是包成礼物样式、一整盒的保险套。

“安琪!”她红了脸。“你给我这个干吗?”

“你想拿它来干吗?”安琪故意睁着无辜的眼睛,一边若无其事的反问:“总不会是拿来吹气球吧?”

“安琪!”

“这位同学,因为怕你真的拿它去吹气球,还是让我告诉你一些关于保险套的功能好了。”她笑着躲开好友的追打。“首先,虽然有避孕药跟避孕器,保险套还是避孕最有效的方法。台湾的堕胎率是一年比一年高了。为了不在杀害无辜的小生命,还是请你多多使用这个小套子。不过最重要的,它可以有效的避免你被传染一些可怕的疾病。例如:霉毒,又例如:爱滋。”

她看着好友,咬咬嘴唇,不只到该说什么。“安琪——”

“要我教你怎么用这个东西吗?”

“不——”原本知觉就像要拒绝,但迟疑片刻之后,她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尴尬又好奇的轻声问:“要怎么用?”

看着脸如火红的女孩,她大声叹气。“你在美国还真的什么也没有学到,小衣。听说外国人的”那个“都很大,就算是当成一种研究好了——我啊,是在觉得你是白白浪费了那六年……啊!”她惊恐的睁大眼睛,象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陈若衣同学,你不会活到这么一把年纪,连男生的”那里“长什么样字都不知道吧?”

“安琪——”

好友轻笑起身,又从房里拿出某种东西的“模型”,然后又开始钜细靡遣的解释使用方式。

红着脸,被押着用那个夸张化的巨大“模型”实地练习之后,她忍不住嘀咕:“我真不知道药学这个干吗?”

“有备无患啊。”安琪朝她眨眨眼睛。

“好、好嘛,就算真的……”她咬咬嘴唇,脸变得更红了。“可、可是如果他没有想到要用……这、这个,那、那我……”

安琪耸耸肩。“那就叫他用啰。”

“可、可是这样,不是好像怀疑他在外面有……”

“这位同学,”安琪毫不在意的说:“跟他说你怕怀孕,这本来就是正当理由。男人要爽,还敢嫌东嫌西?哪个敢说不的,都给我去死。别忘了,身体是你的,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难道要他负责?”

她乖巧的听训,没有作声。

“而且,把话说清楚,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她看着害羞的女孩。“如果你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只不过叫他用个保险套,有什么为难的?没有必要心里一边担心,还要假装一副信任他的样子——两个人都谈恋爱了,还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这样,才叫做”相信爱情“,不是吗?”

她猛抬起头,看向温柔看着自己的好友,安琪说的,不只是保险套这件事。

“安琪?”

她轻笑,潇洒的挥开落到额前的美丽卷发。“好好跟他谈,小衣。如果这七年都没有把他的感情磨掉,那表示他是真的爱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他吧,虽然我对男人这种低智商的动物没什么信心,不过我总觉得”他“应该会试着去懂的。别老是一个人钻牛角尖,好吗?”

她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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