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第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确实有些眼红:“枪杆子就是牛逼,我们不像你,屁股上挂硬火,抢个花姑娘就可以入洞房。”
“兄弟,文痞不亚于兵痞。你的笔就是硬火,火力还猛些。再说,哪个男人又不自带一把硬火呢?”少校说完,发出暧昧的笑声。男人们哄笑,杨夫人笑而不语,小羽一脸尴尬。
还是杨星辰打破僵局,对小羽说:“你和我们老同学把大事一办,他就可以由暂住C摇身一变暂住A,再过十年,他就是北京人(儿)啦。”
“呵呵,还连升三级呢,跟那谁——张好古似的。”小羽乐了。
我纠正道:“现在叫戈好古了。”
第31章
1
早早交稿,审阅通过,就等出胶片进印厂。因为春节长假,选题会拿出节后一期选题。按当初说法,这期稿件终审通过就发工资,周文彪若无其事地说正走流程,很快就下来。选题通过后又忙碌大半月,终于提前拿出节后那期稿子。
老家来几次电话,确认我能回家。车票还没弄到,当务之急是工资,可随后几天都被搪塞。于江湖私下透露,这次投资商和杂志社的合作可能又泡汤了。这次我没对他发作,他也是受害者,头期出刊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工作调整”了,只管压力很大的发行,女友愤而离职。我问他们故伎重演,是不是应付保刊号。他说也不完全是,肯定是投资商私下调查了,犹豫了,谁愿意当冤大头啊?
我抱怨:“被人当猴耍一次不可悲,可悲的是被人当猴耍两次,尤其可悲的是被同一个耍猴人耍两次,傻逼透顶。工钱咋办啊?”
于江湖也没辙了:“还能咋办,要呗。”
我感喟:“没想到咱也成年底讨薪民工了。”
“是啊,我TMD费了多大的劲啊!”他牢骚满腹,“这破杂志,谁碰谁倒霉,我以前还不信邪。”
“不会逼得哥们爬塔吊吧?”我担忧地问,他说那倒不致于,毕竟都是文化人。
大年三十只有三天了,李皓杨星辰室友王磊都回老家了,连小羽也回姥姥家了。当夜下了入冬以来最大一场雪,即使有暖气半夜也被冻醒,从柜子里拿出闲置的夏被盖在厚厚的棉被上,又到阳台了望几眼。隆冬午夜,万籁俱寂大雪纷飞,楼下平房区的屋顶、道路和树木盖着严实的白被子,高楼大厦和立交桥默默地耸立着,如同被冻僵的一群泥足巨人。
头顶凛冽寒风脚踏深及脚背的积雪,我埋头缩颈弓腰曲背朝公汽站蹒跚而去,脸和耳朵被寒风割得快裂口,麻木了。在早餐店吃了石膏豆腐老油油条,直立行走了一阵,不得不再次向朔风低头。公汽站挤满了每年一度最后一批撤退者。瑟瑟发抖的人们拎着花里胡哨体积庞大的行李袋,有些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有些则迷茫地看着公交车站牌,努力地辨认自己方向。一瞬间,这个庞大城市已空空荡荡。
快中午时大伙基本赶到,两女编辑没来。美编老田已在办公室,心不在焉,作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却不搭理我们。室内设备明显少了一些,金蝉脱壳啊!对我们的突然袭击他们有些愕然,周文彪假模假式地应付几句,鲍小琳说出去办点事,径直走了。大家心照不宣地对峙着。
我们向周文彪要工钱。他直说心情可以理解,他没财权,鲍小琳也只有执行权。我们说打酒只认提壶人,他跑回办公室一通电话,信誓旦旦老调重弹——节后一上班就发,一个子也不少。我们纷纷表示今天不给钱就不走了,鲁小阳提出搬电脑,周文彪翻脸了:“要工资也要走法律程序,搬东西就是非法侵占。”
鲁小阳针锋相对:“你们非法欠薪在先,我们只是扣押,工资一发马上归还。”
鲁小阳不过随便说说,就是把寥寥无几的办公设备全卖了,也不够。周文彪又去打了一通电话,出来说他再次和投资方交涉了,鲍小琳下午回来答复。我们开始收集“证据”——打印出来的完整小样,上面有每个记者编辑的稿件、修改笔迹和主编的签发意见。这举动出乎意外,周文彪过来阻止。罗云说:“不是说走法律吗?这就是证据。”
我说:“拿不到工钱,自己写的稿子留个纪念还不行吗?”
“如果你说我们违法,你可以报警嘛!”鲁小阳说。
周文彪悻悻而去。我们干等着,上网或玩游戏。节骨眼上,于江湖接女友的电话,先走了。她已在机场,回广州。尹玄人和夏一帆被周文彪叫过去密晤一阵,出来后走了。我又被叫进去,周文彪和颜悦色:“其实我们对你挺赏识的。”
我也和颜悦色:“谢谢赏识,养个宠物也得给饭吃不是?”
他接着忽悠,这只是暂时困难,过了这阵,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肯定还请我。他确信我肯定还有上升空间,于江湖能力有限,寒秋也有点老气横秋了。我呵呵一笑:“就怕将来你不在这位置上了,你这个位置上以前坐的正是寒秋。”
装腔作势一阵后,周文彪就像人生导师:“你比他们大点,别和他们瞎混,毕竟你也算一个作家了。”
“我也不想和他们瞎混,可是现在已经被拴在一根麻绳上啦。”我挤出笑迅速返回大厅,继续和最为坚决的鲁小阳和罗云混在一起。
做饭的早回家了,周文彪出去吃饭,我们干等着。鲁小阳提出给劳动局打电话,我嘲笑他太幼稚了,罗云也心存侥幸:“还是试试吧,也许不会拿我们当民工看。”
“我就看不出来咱们和民工有啥区别,你敲键盘就不是民工了?”我继续给他泼凉水。
鲁小阳痴心未改,拨号,占线,锲而不舍地打,终于接通了,一个懒洋洋的京片子中年女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第一,没签合同,难以取证;如有证据可以送过去,但要按程序一步一步来;杂志社是外地的,属于异地管辖,还要和当地有关部门协调;最后,明天就放假了,大过年的,你们不休息我们还休息呢。
“傻了吧?”我看着两个书呆子说,又讲了李皓讨薪的事儿,都觉得不是李皓运气太好,而是那老板太倒霉,那戏剧性也不可复制。
罗云心生一计:“咱们是记者,记者节刚过,咱们该找记协吧。”
“记协?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妓协’呢,亏你想得出。”我又泼了一盆冰水,“就别自作多情啦,啥记者,你有记者证吗?‘皇军’还用得着在这破杂志混,像民工一样讨血汗钱?不信你再试,我打赌,记协要管这破事,我那份工钱就归你们。”
他们放弃了,又给报社电视台打,对方只是做了登记,并没积极反应。鲁小阳急得在房间里乱窜:“妈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咋办?”
“咋办?咱就是民工讨薪,在这扎下了,耗上了。”我说,又提醒道,“咱们要冷静,要沉住气,君子动口别动手,证据保留好。”
2
鲍小琳和周文彪一回来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宣布:经上级研究决定,和所有编辑解除劳动关系,工资马上发。我们喜出望外,谁也没指望干下去,纷纷表示没问题,还开玩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嘛。一看工资条,傻眼了,只有一期的基本工资,稿费和编辑费一分没有,如果再算上节后那期,每人少拿上万。我们当即拒绝,要求按实际工作量发,周文彪说杂志还没出不算,我们认为小样上有主编签发的终审意见。他哑口无言,鲍小琳傲慢地说:“就这么着了,要就要,不要拉倒。”
气氛紧张起来,我们问她啥意思,她暴跳如雷:“啥意思?识相点就拿钱滚蛋,要不别怪老娘我不客气!”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从包里拿出一小塑料壳本晃了一下,咆哮道:“老娘啥样的人没见过?再不滚蛋,叫人修理你们!”
时间虽短,还是看清了,那不是下岗证毕业证暂住证,甚至不是一般的工作证,那是一个带国徽的证件。我愣了,一财务总监有执法证件,这女人啥来头?气氛骤然紧张,连溜回来作壁上观的夏一帆和尹玄人都吓傻了,美编老田自始至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脑子里浮现一画面:非洲草原上,狮子猎杀一头羚牛时,仅仅激起同伴一阵骚动;当狮子撕咬遇难者的还在挣扎的血淋淋的躯体时,其他羚牛在一旁安然吃草……
罗云顶撞道:“吓唬谁啊?”
“你不信是吗?不信你就试试!限你们五分钟滚蛋!”鲍小琳气势汹汹。
我们不吃这一套,她开始打110,说有人在公司闹事。为了以正视听,我们也报了警,说受到持公务员证件的人威胁,并怀疑那证是假的。随后几分钟,气氛凝滞了。警察来后,双方各执一词。警察警告别闹事,劳资纠纷找劳动部门解决,走了。
饥寒交迫口干舌燥,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我们一旁商量,觉得先把基本工资拿到手再说。这时,鲍小琳穿皮大衣戴皮手套出门,我们急了,说就按刚才的协议来,岂料她牛逼哄哄:“你们是谁啊,你们想咋样就咋样啊?现在一分不给!”
我们一拥而上堵住门口,鲍小琳像被激怒的母老虎破口大骂,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我挡在最前面,她拉我,被我推回去;又去推罗云,罗云死死拽着门把,没拉动。我们纷纷叫嚷不给钱今天别想走。周文彪过来,我拦住他。老田让我们住手,被我们骂回去了。夏一帆和尹玄人劝我们和气生财,不理。
鲍小琳左冲右突,没得逞,便使劲拉扯比她矮一头的鲁小阳,鲁绝命抵抗。突然,剧烈的撕裂声传来,鲁小阳的皮夹克从腋窝处被拉开半尺长的口子,他一个趔趄,在险些摔倒一刹那,另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惯性弧线,势不可挡地落在了母老虎脸上,她就像被枪击的猛兽发出夸张的哀嚎。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咋打人呢?”老田厉声问道,就像那一下落在自己的睾丸。
鲍小琳以手抚脸,拿出小镜子查看伤情,破口大骂着打了110,还哭哭啼啼打了一连串电话搬救兵。形势急转直下,我们紧急商议对策。夏一帆暗示一跑了之,钱也不要了。鲁小阳自认有理,坚决拒绝了,也打了110。很快警察来了,还是那两位。简单调查后,他们要鲁小阳道歉,工资的事情按法律程序来。鲁小阳很不情愿地赔出笑脸,鲍小琳根本不吃那套:“敢打老娘,算你狠!小子,算是打对人了,局子里过大年吧。这事没完!”
她声泪俱下地搬救兵。警察劝她,甚至发脾气,鲍一点不买账,不知她深浅的警察无可奈何。很快,救兵赶到。一个制服胖男人,一看就是有关部门不大不小的头儿;另一个,一看就是先富起来的那一小撮人。这厮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盯一番,直看得青筋暴突牙齿铿锵,恨不得把我们拉出去毙了似的。他们先到鲍小琳办公室听她哭诉了一阵,又谈了一阵。我们听见警察帮我们辩护,鲁小阳还被叫进去展示被撕破的衣服,他出来后说没事了,马上就可以走了。但我们显然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量,半小时后,一干人出来,两个年轻警察铁青着脸,无奈命令跟他们走。
我们嚷起来:“凭什么啊?这连治安案件都不算!”
“配合调查,没事。”警察故作轻松。鲁小阳、罗云和我不由分说被带走了,周文彪、鲍小琳和其他人上了另一辆警车。阴沉沉白皑皑的路上,人烟稀少,凌厉的寒风卷起枯枝残叶和雪堆,将我们连车带人和心情挟裹了。两警察不断地抱怨那娘们小题大做,一个说:“大过年的,多大的屁事儿啊!”
“这碗饭没法吃了。”另一个附和。我故作随意地问了句:“恐怕光那娘们小题大做还行不通吧?”
一个警察开玩笑似的:“她不行,可她是娘们啊,明白吗?”
我问那男人啥来历,警察语焉不详。我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妙,我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警察假装没看见。可这时我却不知道打给谁,摊上这破事儿,诺大北京城竟没一个可以救急的朋友。
我脑海里疾速闪过杨星辰李皓牛胖子,他们一定早早回家了,此刻正和家人守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火锅唾液横飞呢。我想起于江湖和胡蒙,其实他们作为外乡人也无能为力。我想起天宝,他倒是有脸有面,他已经捞过我一次,别麻烦他了吧。我想起了曲峰,一月前才把酒言欢,还放言如果有事他可以带一个排的兵力来救呢。他大抵也回家了,没准打个电话,也可以运筹于秦岭之外决胜于京城之内呢。连打几次,不在服务区,看来曲峰偏远的农村老家连个移动基站都没有。刘显聪?他定能捞我,但一想,如他出面,戈海洋在京城违法乱纪的新闻肯定成为蒙城人年夜饭前的开胃菜。小羽?我咋把她给忘了?她虽然是小屁孩,却是地道北京人,也许可以求救于她的家人,这是他们的地盘。我又迅速地否决了这个想法,我实在不愿意让小羽的家人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