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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第10章

小说: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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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自己与河崎的邂逅有多么地异常。“尾端圆滚滚来过了吧?”“要不要去抢书店?”

实在不是一个想要结交朋友的人跟初见面的对象所说的话。

一点也没错,那是异常的。接下来才是正常的学生生活。——我高兴了起来。

入学典礼结束后,我直接前往大学书店,买了几本需要的教科书,然后和两名男同学一道去了镇上。一个是叫山田的关西人,还有一个叫佐藤,喜欢车子。和这两人也不是特别意气投合,只是因为坐附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了。

我们才刚认识,感觉就像与不明白兴趣和嗜好的对象探索着彼此的手牌,虽然表面看上去轻松自然,其实是战战兢兢地避免出糗或自曝其短。说新鲜也是新鲜,说愉快也算愉快,说累人也的确累人。投篮后的卡位行动持续着。

山田不断地挑剔这块土地与故乡的差异。他那种把“我们那边”当成开头语、连珠炮而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充满了攻击性。若是听信他的话,他的故乡关西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总之我只是听听,持保留态度。

另一位佐藤是当地人,他似乎很希望别人把他视为一个花花公子,频频想把话题扯到“女人”、“酒吧”和“车子”上头。

“是哦?”我应和着两人的话,却有种被抛下的感觉。“是哦?好厉害唷。”

个性并非勇往直前的我,光要聆听对方的话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宛如在客场出赛的足球队般采取保守姿态。后退、再后退,能得分就很不错了。

我们三人搭上地下铁,发现车厢内坐着一名外国人,一身类似民族服装的打扮,我猜想他大概来自印度一带吧。

“老外实在满讨厌的。”山田在我耳边说。

“啊,我也这么觉得耶。”佐藤说。

“会吗?”我反射性地发出像在反对的话语,可能是因为想到自己公寓里也住着外国人吧。再者,我至今置身的环境,从不需要去意识到对方的国籍,所以老实说,我对他人的外表和想法都不怎么关心。

“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嘛。”山田噘起嘴。

要这么说,日本人不也一样。——虽然我这么想,却没说出口。很想问他:这位如果是美国人,你也会讲一样的话吗?同样没说出口。

不过,我换了个说法试着问道:“那如果我是外国人的话,你们会怎样?”

“咦?真的假的?”佐藤一脸嫌恶无比的表情。

看到他的反应,我也感到嫌恶,“不是啦,我只是假设。”

他把我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了一遍说:“哦,大概不会想跟你说话吧。”

“为什么?”

“也不是瞧不起外国人啦,总觉得很麻烦不是吗?日本人的话,有一种不用说也明白的默契,可是外国人不懂这些,还得一一跟他们说明,麻烦死了。”

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个意见也还差强人意。

“总而言之,”佐藤又说:“我觉得跟外国人不管再怎么要好,也没办法完全了解彼此的。”

我也觉得或许如此吧。一边和山田及佐藤聊着,我心想,这总比孤单一个人要来得强。

和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河崎。是碰巧的。我们走在以天桥连接车站的百货公司附近,河崎人就在数公尺前方。或许正确来说,不算碰到,而是看到。

我们站在行道树夹道的人行道上,旁边是有中央分隔岛的大马路,行人号志灯催促般的声响与柏青哥店的音乐喧嚣刺耳。我从发面纸的男子手中接过了一包。

我并没叫住河崎,一方面我们相距的距离就算出声喊也听不到,再者我身边有刚认识的朋友,不能就这么跑过去。

因为我还满确定,要是这两个刚交到的新朋友知道那名奇妙的男子是我认识的人,一定会对我白眼相向。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河崎正一面走一面踢倒停放在人行道上的脚踏车。就算我想叫住他也不敢出声。

一辆脚踏车发出“锵!”的巨响倒下。人行道与马路之间设有脚踏车停车格,那辆脚踏车就直直倒进停车格里。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在干什么,一迳眨着眼睛。眼看河崎又伸出腿,用脚底推也似地踢倒一辆登山越野单车。

那辆单车并不是停在人行道正中央,只是超出了停车格,路上往来的行人也不至于完全无法通过。

然而河崎却接二连三地踢倒脚踏车,“锵!”“锵!”地,脚踏车发出巨响倒了下去,相邻的脚踏车则一辆、两辆地呈骨牌效应倾倒。

“那家伙干嘛啊?”山田说:“脑袋有问题吗?想踢脚踏车症候群吗?”无聊的笑话,我只是礼貌性地笑笑。

“看样子那人相当火大吧。”佐藤接口说。

“我们那边就没有这种人。”山田连这种事都要拿来跟故乡比。

我脑子一片茫然,完全无法开口。光看着眼前的情景都很勉强了,我不敢承认山田说的“这种人”是自己认识的人。

又传来脚踏车倒下的声音。

或许河崎这个人有突发性胡来的毛病。我不禁怀疑了起来。好比抢书店偷《广辞苑》;好比一辆一辆踢倒停在路边的脚踏车。或许他有一种病,驱使他老是做出违反常识的事。

忽地,我的眼角瞄到一名男子。

男子拄着拐杖,走过停在原地的我们身旁。

拐杖是白色的,接着我看到男子脸上戴着墨镜,我想,这个人或许眼睛是看不见的。

男子身形削瘦,拐杖有节奏地左右摆动,一边敲击地面一边前进。我看得战战兢兢,但他的动作很熟练。

男子笔直前进。

我望向拐杖男子的脚边,心里不禁“啊!”了一声。

拐杖男子走在人行道边边,因为只有那一带的地面有颜色,上头有凹凸,那叫做导盲砖,是用来引导视觉障碍者的砖块,而撑拐杖的男子正探寻着导盲砖,在上头行走。

我浑身上下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爽快感,仿佛发现了谜题解法般的痛快。

河崎踹开的每一辆脚踏车,原本都停放在导盲砖上。

搞不好,他是发现路上有盲人撑着拐杖行走,才把挡路的脚踏车给踢开。我在内心拍膝大叫:“河崎是在给撑拐杖的男子开路啊!”但同时也心想:“这也太胡来了。”

脚踏车挡了路的话,用不着粗鲁地踢开,把车子抬起来移开就行了。再不然直接出声叫住白色拐杖的男子,为他引路也行,根本没必要像是踢开女友仇人似地踹倒脚踏车呀。

我的视线回到河崎身上。他仍继续踢倒前方的其他脚踏车,“锵!”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那人到底在干嘛啊?”佐藤低声嘟囔。

至于我,依然处在一种揉合爽快与讶异的不可思议心情当中,同时心想,这下子得重新考虑今后该如何与这位邻居相处了。

然而,我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因为那天晚上,河崎跑来我房间找我。

他站在打开的房门前,说了声:“嗨。”露齿微笑。房间门前的日光灯发出微弱的光线,看起来也像是他背负着另一边夜晚的黑暗。

“等等,我现在正在慎重地思考该如何与你相处下去啊。”——不能拿这种理由把他赶回去。

看到眼前快活地向我打招呼的河崎,我也没办法说出:“今天我看到你在踹脚踏车耶。”

河崎毫不理会手足无措的我,开口说:“喏,走吧。”

“若走八?”

“去书店。去抢书店。”河崎面露微笑,从黑色外套内侧取出模型枪挥了挥,“车停在外面了。出发吧。”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惊讶不已,“可是,抢书店不是明天吗?”今天不是只要确认我参不参加而已吗?

“要活得快乐只有两个诀窍。”河崎轻快地说:“一是不要按喇叭,二是不要计较小事。”

“乱七八糟。”

“这世上本来就是乱七八糟。”河崎的表情也像是打从心底悲叹,“不是吗?”

【二年前 4】

翌日我前往宠物店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把车票夹的事放心上了。就像早已不迷了的摇滚乐团新发售的专辑一样,完全无所谓。

“这个,可爱。”多吉透过玻璃望着笼子里的小博美狗说:“很可爱,呢。”

他大学那边似乎因为教授有事而停课,多吉闲得发慌;他一闲得发慌,就一定会去电影院,然后回程的时候绕过来我打工的地方。在不丹,狗和猫似乎都正大光明地放养在外头,过着绝对称不上干净的生活,所以多吉看到像这样陈列在清洁环境中的动物,似乎感到很稀奇。

我工作的宠物店位在拱顶商店街的某条小巷子里,是一个铺满红砖、别致风雅的场所。店铺占地不广,却充满清洁感;外墙与招牌是美丽的白色,那一定是为了配合丽子姐外表的白。

“想要的话可以卖你。”丽子姐一边检查怀里柴犬的牙龈,一边对多吉说道。语调一如往常,没有抑扬顿挫,“琴美是店员,我可以算你员工价。”

“有员工价吗?”我从没听过这回事,不禁提高了声调。

丽子姐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有了。”

我不明白有几分是玩笑,“可是我们住的公寓不能养宠物呢。”

我和多吉并肩站着,望进笼子里,里面的幼犬正拼命地啃着滚动的小球。

“狗真的很可爱。”丽子姐用一种发表数学公式般的武断口吻说。这句话她一天要说上十次,我觉得她的言外之意是:“只有我明白这件事。”不过从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我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虐待这样可爱的狗。”丽子姐接着说。我吃了一惊,直起身子转向丽子姐。我知道自己的血压正急遽下降。

“虐待……你是说杀害宠物的事件吗?”光是说出口都令我全身战栗。

就算自以为已经遗忘了,痛苦与恐怖的记忆似乎怎么也不会消失。在儿童公园杉树林里喧嚣的男女身影瞬间浮现脑海,记忆中的那座公园比实际上还要黑暗。我注意到时,自己正紧咬着牙。

我的视线移向角落的笼子,那是原本放黑柴的地方,现在依然空空如也。我和丽子姐都尽量不去看那里,但不管怎样都还是会在意。黑柴平安无事吗?它和宠物杀害事件无关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我们两人都没提起黑柴的事。

“昨天好像又发生了。”丽子姐的口吻完全不带感情。把人形容为人偶或许是种老掉牙的比喻,但丽子姐看起来就是个人偶;没有性感或肉感魅力,有的只是宛如观赏品的美;她的白皙给人强烈的印象,年龄应该已经三十五岁上下,皮肤却没有一丝皱纹;她是白色的陶器,唯恐一敲就破碎,纤细的体格更让人直接与人偶做联想;从七分袖的春季毛衣露出来的手腕,细瘦得仿佛连我都可以一把折断,但她却以这样的身躯,成天与活泼的黄金猎犬及英国古代牧羊犬格斗,只能说太令人惊奇了。

就连和她一起工作了两年的我,若是她没开口说:“真开心。”也无法分辨她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还是疲倦地、或是高兴地帮狗梳理毛。

“昨天又发生了吗?在哪里?”

丽子姐稍微顿了一下,或许她是在烦恼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开口了:“在距离市区一公里远的河岸,发现四肢被切断的猫。”

我倒抽一口气,就这么忘了呼出来。“好残忍。”

“是很残忍。”丽子姐用一种丝毫不觉得残忍的声音说:“而且四肢有可能是活生生被切断的。”

“骗、骗人的吧?”

我不认为丽子姐会说那种谎,但我实在不愿相信。

“是野猫吗?”

“不是。”丽子姐摇头,“是店里的猫。”

“店?宠物店的?”我急忙扫视店里,察看有没有锁坏掉的笼子或是玻璃破掉的门窗,一边检视有没有动物受伤。

“不是我们店,是和久井小姐那里。”丽子姐说。和久井小姐是一家叫做“奥黛丽”的宠物店的女老板,她的店位于大马路旁。

我曾听说她是某大楼房东的独生女。她把位于商店街中心一栋高窄建筑物的一楼到五楼全部拿来开宠物店,那儿应该是全县最有名、规模最大、恐怕也是最赚钱的一家宠物店。然而相较于它豪华的外观和大手笔的宣传活动,却感觉不到她对动物的爱情,我不大喜欢那儿。顺带一提,以“和久井小姐”开头的流言多不胜数:和久井小姐踹了野狗、和久井小姐把猫扔进河里、和久井小姐被长得像柴犬的男人给甩了、和久井小姐看上去那副模样,从前可是个田径选手,百米纪录十二秒多……

和久井小姐的店只会进一大堆流行的犬种,对于卖剩的动物则露骨地刻薄对待。根据传闻——也就是不可靠的情报,她是基于“想要拥有一家时髦的店”这种现实而非文学性的动机才开店的,听说其实不管是咖啡厅还是精品店都好,她只是偶然看到出现在电视上的狗很可爱,便选择开宠物店。这件事益发令我感到不愉快。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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