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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少女开眼-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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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涂料是什么颜色的?〃
  〃黄色最耐火,如果用黑色会显得很脏,所以还是黄色好些。〃
  礼子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无数涂成黄色的汽缸和建筑物。
  〃你不想让使用你发明的涂料的船只,航行在全世界的海洋里吗?〃
  〃当然想啊!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礼子会成为一个涂料商啊!〃
  〃为什么?你没有这种欲望吗?不想赚钱吗?〃
  〃当然希望,但是即使将专利转让给村濑,我也可以得到一笔钱。它足可以使我在五年、甚至十年间,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关进研究室里。〃
  〃你已经拿到这笔钱了么?〃
  〃还没有,因为村濑创办公司,正需要钱,至于我这方面,等他有了一定利润之后再说不迟。〃
  〃那可不成,稀里糊涂的,你又要上当受骗。如果转让,他就必须给你一定的权利股,使你足以能成为公司的董事,我去替你谈判。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不生产,究竟太没劲。〃
  有田吃惊地望着礼子说:
  〃连权利股什么的你都懂啊?但是,我可当不成涂料商噢。人类中的每个人都有他各自的才能和天赋。我虽然想到了耐火涂料,但未必就有生产和销售它的本领。再说,搞涂料又不是我的专业,只不过是在工作间歇时,像写一首俳句或和歌似的想出来的。你可以到专利局去一下,或是读一本有关发明的杂志看看,申请专利权或新产品专利的,每一年何止千万。这些发明也同人类一样,需要碰运气。一项好的发明,未必就能在社会上得到推广,使发明者发财。当然,特别出色的大发明又另当别论了。像发明家所梦想的那样能获得利润的,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对于我来说,比起董事室来,研究室坐着会更舒服些!〃
  〃不过,正由于它是适应时代潮流的军需工业,总不至于亏损吧!只要海军肯用,就很不得了啊。〃
  〃会怎么样呢?不过,如果用上它,无疑会节约经费,而且会防止某些事故的发生。当我在参观军舰时,曾想实在太浪费了,我要试着做点研究,就这样开始着手这项工作的。全世界在战争科学这个领域里,越来越进行着拼死的竞争,所以军部和科学工作者之间的交往也越来越多。军部也进入我们这方面来,许多优秀的科学工作者也到军部那方面去。〃
  〃你也在研究战争科学吗?〃
  〃不,科学就其本质或结论而言,我想它的正道,绝对不是为战争服务。但是,譬如说,军备一方面是为了维护和平,但同时也在挑起战争。研究战争科学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减少军费,使士兵避开危险。而眼前的实际情况却是使军费不断增加,使战争变得更加残酷,简直是在研究杀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优秀的科学工作者,往往成为研究工作的牺牲品。〃
  〃是吗?你呢?〃
  礼子皱起眉头。有田突然带有几分凄寂地笑着说:
  〃你问我吗?如果失恋了,我也要为战争科学献出自己的生命。〃
  〃失恋?为什么?喂,我不是在这里吗?就在这里,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礼子被有田拥入怀里。

  有田送礼子回家,走在黄昏中的公园里,雪花飘落在脚下,但尚无需撑伞。
  礼子边听着来自上野车站方面的声音边说:
  〃初枝乘坐的火车恐怕也落雪了吧?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正进入信州?〃
  〃可能已经到了轻井泽或小诸一带了。〃
  〃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故乡的雪山啊!〃
  〃是啊!〃
  〃哎呀,正是夜间,她怎么能看见呢?〃
  礼子朗声说道,她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可笑。
  〃我亲自送她回信州该有多好!在刺骨的寒风中,她会惊奇地发现映入她眼帘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如果呆在她身边,我也一定会心情愉快,就好像自己的眼睛也复明了似的。〃
  礼子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寻求宣泄激情的对象。她以一种无比伤感的类似旅愁的心情说:
  〃真想上哪儿旅行啊!〃
  有田默不作声。
  〃我真羡慕初枝啊!我希望你也能使我的眼睛复明,我也是盲人。如果有那样一双眼睛该有多好,让积存在心中的一切,都从这双眼睛里流失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再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真实的东西。〃
  这时,有田真想说,你如果在爱我,那么,你现在的眼睛就近似你所说的那种眼睛。但他没有说出口来,却问道:
  〃你所说的全都是真实的东西,那是……〃
  〃希望你能骗我说,这就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有时我想,最受骗的难道不是我们吗?可以说,有些科学上的发现,也是受大自然的欺骗。现在的科学论者太喜欢出风头,摆出一副人生的一切问题自己都可以解决的架势。〃
  礼子觉得他为什么如此迟钝,为什么一点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那么,你到我家里来,说要同房子姐姐结婚,那是被什么蒙骗了呢?〃
  〃是我迂腐的道德。〃
  〃迂腐?可不是道德,而是迂腐的感情。我更喜欢后者。〃
  礼子说这句话时,对姐姐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
  或许在姐姐身上存在着一种秘密,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像有田这种男人的弱点,使他盲目地燃起激情。礼子突然想起房子那温柔润泽的魅力,仿佛有切身之感。
  就连初枝也会使爱她的人感到温暖与安宁。
  或许只有自己,穿着满身带刺的铠甲,在里面拼命地挣扎,等待着有人会用枪刺穿它。想到这里,礼子不禁生起气来。
  〃上次我来时,这里的猛兽吼得可真吓人啊!〃
  有田默默望着动物园的墙。
  〃今天倒是很安静。〃
  礼子好像为睡在墙内的那些动物的野性的不满而感到悲哀。
  礼子这种若有所失的心情也感染了有田,但他却漫不经心地说:
  〃你哥哥同初枝的婚事将会怎样呢?〃
  〃我自有安排。〃
  礼子斩钉截铁地说。
  有田惊讶地回过头去。

  〃上次你说过,要让他们的恋情不以悲剧而告终。〃
  〃是啊!我认为像初枝这样的女孩,既很容易伤感,但又很容易接受他人的安慰。〃
  〃不过,你曾开玩笑说让我娶初枝,这种玩笑我想不会使初枝得到安慰吧!〃
  〃噢,是那一次!那是我突发奇想。今天看来,也许是出于我的嫉妒吧!〃
  〃希望你不要那样想。如果让你这样一位小姐产生自卑的心理,哪怕是一点点,那么,我们相爱就是错误的。〃
  〃哎哟!我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啊!〃
  〃没有的事!〃
  〃为什么?〃
  〃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想法,难道不是么?即便你同我结婚,而你却降低自己的价值来到我的身边,那将是痛苦的啊!〃
  〃你是指什么说的呢?〃
  〃你必须按照你自己的本来面目去生活,否则……〃
  〃哎!如果你爱我,难道你不能说:'我要让你活得更像你自己'吗?〃
  〃当然,我是这样想的。〃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然而,有田的话在礼子听来,仿佛有一种答非所问的感觉。
  昨晚,本来要去信州,却来到有田的家门前,也曾在这里徘徊,但那时却比今晚更加令人感到寒冷和孤寂。
  然而,礼子却未像昨晚那样向有田倾诉自己的感受。
  穿过上野公园,来到广小路,没有遇到空车。
  灯火映照在被雪淋湿的柏油路面上,虽冷但却明亮。
  礼子脸色苍白,只有双眼似乎马上要喷出火来。
  当两人的视线相遇时,有田猛地一惊低下头来。
  〃真想到什么地方去旅行啊!〃
  礼子再一次地嘟囔道。
  〃今晚怎么不说想找一个亮堂的地方了?〃
  〃哟!〃
  礼子欲露出轻松的笑容,但突然感到脸上一阵滚烫。
  〃在那之后,我去同学家过夜了。你虽然把我送到我家门前,但我出门时刚说过要到信州去。我觉得不大合适,不好回去。而且我也不愿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进家门,所以我便会朋友家住下了。〃
  有田好像很吃惊。但这时开过一辆车来,坐上后,有田漫不经心地说:
  〃太对不起了,在东京,实在找不出一个能够陪同小姐一起去的光明的地方。你那些朋友们,怕是有许多贵族和资本家的小姐吧!她们都是在什么地方谈恋爱呢?〃
  〃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礼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着汽车的向前行驶,礼子沉浸在一种类似芳香的感觉之中,她一面抵制着似乎即将丧失自我的诱惑,一面说:
  〃关于涂料的事,希望你能再好好地考虑一下啊!〃
  〃嗯,既然这样说,我就把专利送给你吧!〃
  〃好吧!我接受了。〃
  在大门跟前,礼子告别了有田。
  两三天后礼子收到了初枝的来信。

  初枝在信的末尾写了这样一段话:
  字写得忽大忽小,而且不成行,真是太难了。字也不会写,所以只得让妈妈坐在身边,一边学一边写。这封信从上午一直写到晚上,妈妈积压了许多事,一次次地走出去。女服务员们看到我写字都感到很新奇,都乐意教我。只写了这么一点,手就疼了,女服务员们还给我按摩了呢!
  她可能还没有回到苹果园的家去,暂时留在长野的花月饭馆。
  初枝在信中还说:当试着弹琴时,眼睛一看着琴弦,手指就不能很好地拨动它,一个劲儿地出错。闭上眼睛弹时,也弹不出像原来那样好听的声音。她说:
  这或许是休息的时间过长了的缘故吧。眼睛看不见时,那样喜欢的琴,现在因为尽是令人高兴的事,所以弹起来反而觉得太麻烦,这使我很生气。精力十分充沛,走起路来就想跑,别人看了直发笑。
  初枝在信中还说,听说她眼睛复明了,艺妓们都前来祝贺,顺便亲眼看看这一奇迹,十分热闹和轰动。同她们一起走路,或被带到她们家里去作客。第一次看到电影之后,眼睛特别疲劳。一些常客们也感到新奇,将初枝叫到宴会上去。
  礼子读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
  〃这可不行!怎么会这样……〃
  初枝只是为艺妓们艳丽的衣着所吸引,甚至哑口无言。
  她是天真烂漫的,虽然写出字来,但并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义。正如同她这孩子般的笔迹一样,她本人也毫无顾忌地一味地在欢闹着。
  然而,在她身旁吵吵闹闹的却都是花街柳巷的人们。
  〃是不是一回到家里,马上就成为饭馆的老板娘了?〃
  礼子心中在责难阿岛。
  礼子曾经很佩服阿岛,认为她所以能那样地将初枝抚育成人,是出于她对自己过去的深深悔恨和对残疾女儿的怜爱之情。但当她一旦坐进花月饭馆的账房,是否便会自然而然地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同自己在东京所见到的阿岛判若两人呢?
  〃若是盲人,将无罪过〃,初枝之所以未被家中生意的风气所沾染,与其说是因为被寄养在苹果园的舅舅家里,不如说是由于双目失明的缘故。
  信中还写道:
  梳头的女人也来祝贺我,硬是给我梳了一个桃形的顶髻。大家都称赞说,虽然是第一次,但对我很相配,非常漂亮。妈妈还带我到照相馆去,拍了一张纪念照,等冲洗出来,虽然不好意思,但我会寄给你的。这个房间里也有镜子,映出我桃形的顶髻,那好像不是我,而是一个木偶人。
  〃桃形顶髻?〃
  肯定会十分可爱。但是一想到脖子被白粉涂得雪白时,一个颇似卖淫妇的初枝的形象便突然出现在礼子眼前。
  〃这样的照片如果寄到哥哥的宿舍里,别人会认为哥哥在玩艺妓呐。〃
  想到这里,礼子不由得生起气来。
  从初枝的信中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同恋人正春分别的悲伤。
  也许是出于少女的羞涩,也许是还不会用文字去倾诉感情,但是,礼子总觉得初枝真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看上去那好像不是我,而是一个木偶人。……说得太对了!〃
  礼子觉得初枝信中的话,好像是她自己的一种下意识的悲哀。
  〃不知是污水,还快活地游着哪!〃
  正春哥哥那里不知接到什么样的信了,礼子想打电话问问。
  礼子感到让初枝回长野是个错误,心中很遗憾。是否是只顾跟有田沉浸在热恋之中,而削弱了对初枝的爱,从而酿成这一无可挽回的事实呢?
  〃哥哥也不好,胆小鬼!〃
  如果说,礼子本来就反对正春和初枝的婚事,而且认为绝无成功的可能,那么初枝成为脖子上涂满白粉、梳起桃形顶髻的女人,岂不更好,但她却觉得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初枝因复明而刚刚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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