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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望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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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如何被整体搬迁到芮城。这只是幸运的孤例。不过是在大厦或者城市的毁灭中,抢救出了一件“家具”而已。家具不能代表一个失落家园的全部价值。

时光也许真能抹去一切——一滴水能照见太阳的光辉,但水中的闪烁毕竟不是太阳的全貌。

与潼关、陕州、蒲州遭遇的灭顶之灾相同,朝邑也是被错误的虚高水位线“淹没”的!

在今天看来,三门峡,古潼关,以及陕州古城等等,如果得以保存,其带来的旅游产业发展等,所创造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实在难以估量。

四、在水利学名词的背后

在三门峡水库长达半个世纪的争论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个词就是“潼关高程”——这真的是纠缠不清的学术关键?

潼关高程是一个水利学上的名词,即黄河流量为每秒1000立方米时,相对应的水位高度。现在,三门峡水库修建后,潼关高程抬高,这是个不争的现实。潼关高程这几十年来大抵从323米上升到了328米。变化幅度也就是四五米。

三门峡管理局方面认为,高程的变化主要是上游来水量的减少,与水库蓄水无关。陕西方面认为,“应停止三门峡水库蓄水发电,消除渭河下游水灾隐患。”

当争论不清的时候,严肃的科学探讨,常常需要回到原点。

任何一项重大工程的决策,往往都可以追溯到久远。中间反反复复,曲曲折折,难以尽述。但在关键处、转折处,又常显仓促、紧迫与窘迫。这时,各种因素突然的集合,其中某一因素起了主导作用,天平猛地倾斜了,便急转直下,如同飞机进入了跑道,开始了滑翔加速,势如离弦之箭,想要阻止和停下,已经不可能了。

真正需要回顾、研究和分析的,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决策的流程,是科学还是不科学。

我们先看一看“三门峡工程”上马的决策流程,这些镜头是不该被忘记的:

1952年10月,毛泽东主席视察黄河,他坐在邙山上,手指夹着根香烟的照片十分经典。主席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纪录下来,作为指示。他说“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但没有具体到三门峡建不建坝。

1954年1月,苏联专家在中国专家的陪同下实地考察了从山东到兰州境内的黄河。4月,水利部黄河规划委员会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完成了《黄河综合利用规划技术经济报告》,国家计委与建委联名呈报毛泽东等41位党中央领导人。

5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基本通过这一方案。

7月中旬,国务院全体会议通过。

7月18日,邓子恢副总理代表国务院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上作了《关于根治黄河水害和开发黄河水利的综合规划报告》。按照规划,黄河洪水灾害完全可以避免。一座三门峡水库就可以把设想中的黄河最大洪水流量由37000秒立方减至8000秒立方。而8000秒立方的流量是可以经过山东境内狭窄的河道安然入海的……而且,由于黄河泥沙已经被三门峡水库和三门峡以上一系列干流和支流的水库所拦截,下游的河水将变清,河身将被清水不断刷深,河槽将更加稳固。

当时大会的情景今天我们也可以想见,光是“根治黄河水害”就是空前的壮举,激动人心,何况邓子恢当时还豪情满怀地说:“这不能不叫人想起早在周朝就有说过的一句话,‘俟水之清,人寿几何‘。但是现在我们不需要几百年,只需要几十年,就可以看到水土保持工作在整个黄土区域生效,并且只有六年,在三门峡水库完成之后,就可以看到黄河下游的河水基本变清。我们在座的各位代表和全国人民,不要多久就可以在黄河下游看到几千年来人民梦想的这一天——看到黄河清!”会场上,一定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同年7月30日,这份规划报告变成了《决议》,由全国人大通过。苏联电力部派出的列宁格勒设计分院副总工程师柯洛略夫被任命为三门峡水利枢纽设计总工程师。——完美无缺的决策流程,自上而下,都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走完。

1957年初,人大的决议通过了,三门峡水利枢纽才召开初步设计审查会。就在这次会上,水利专家、清华大学教授黄万里和水电总局技术员温善章提出了不同意见,而黄万里是完全反对。《中国水利》杂志1957年第一期在“综合意见”中,摘要发表了黄万里教授的部分讲话。黄万里是革命元勋黄炎培之字,早年留学国外,精通水利,有忧世之心。他认为,在三门峡建起一座高坝,水流在库区变缓,黄河在潼关一段本来就是淤积段,水库蓄水拦沙,势必加得此段黄河的淤积,渭河的河床也会急速淤积,渭河入黄河的堑口也会抬高,这将直接威胁到八百里秦川和西安的安全,下游的洪水之灾将移到中游。他说,指望黄河清是违背客观规律的。黄河在中游,黄土高原受雨水侵蚀,黄河及各支流对黄土层的切割是一个自然过程,即使黄河两岸没有人为的植被破坏,黄河也是含沙量很大的河流,下游河道的淤积改道也是必然的。黄万里沉痛地说:“出库的清水将产手可怖的急速冲刷,防止它要费很大的力量。6000秒立刻的清水可能比短期的10000秒立刻的浑水难以防治。就是一年四季只有600秒立刻的清水,也是不易应付的。”在当时“圣人出,黄河清”的赞美与颂扬中,他的坚持实事求是就变得不合时宜,且十分刺耳。

此外,淹没关中沃野的陕西省反映也十分强烈。陕西省代表指出,用迁移70万-80万人口的代价,换来一个寿命只有50-70年寿命的拦沙库,群众很难接受。

一切无济于事。同年4月13日,三门峡工程正式开工,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了社论《大家来支持三门峡啊》——这个口号很鼓舞人心,用今天的话来说,也有些煽情。

1961年4月,大坝主体工程竣工。

还是回到高程上来。图片1-07

水利部黄河规划委员会呈送毛泽东等领导的《黄河综合利用规划技术经济报告》,本身就是一个高坝方案。中国是一个崇尚“高”的民族。从提高认识、提高觉悟,到居高临下等等。高总比低好,特别是“高度”被泛政治化的时候。单一的线性的思维,使人容易忽略低层的权利与科学基础的真实。

三门峡大坝是按照360米的高坝设计建筑的大库容——潼关、蒲州、朝邑、陕州这些古城将沉没到水库底。水来了、水来了,黄河水将进入关中平原,大片平原将沦为泽国。

在许多科技人文知识或缺的专家,都以“又红又专”的身份出现的时候,清华大学教授黄万里先生孤独地走在黄河岸边,他感慨:

“人间浅识一何多,斩断流沙三门阖!”

黄万里先生是讨论会上唯一反对修三门峡水库的专家。因为此时《决议》已经形成,不再是上不上的问题了。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他向“黄委会”提出的《对三门峡水库现行规划方案的意见》,矛头直指360—370米的高坝。他提出了“经济坝高与库容”的概念。经计算,如坝高345米,即可容纳“32年中最大45天的洪水量”,已经足够防洪的需要。“用这样大的代价来预防那些很难出现的事情,经济价值显然是很低的。”

没有人注意过这位落魄的水利学家,他很快就因为反对三门峡工程而被打成右派,发配到密云水库当苦力。毛泽东曾不高兴地对黄炎培说:“你们家里也分左右中啊!”

无需讳言,三门峡工程建设一开始就碰上了难以解决的泥沙淤积问题。到1962年3月,一年半以来,水库中已经淤积泥沙15多亿吨,远远超出预计,并在渭河河口形成了拦门沙,渭河也成了地上悬河,对关中平原造成了严重威胁,灾难直逼西安。三门峡蓄水水位从此不敢再抬高。1967年黄河倒灌,渭河口的河槽全被淤塞。尤其是1968年渭河在陕西华县一带决口,造成大面积淹没。三门峡水库改为低水头发电,装机容量一再减少,只有原设计的四分之一。

出库的水是清了,但果如黄万里所料,出库清水对下游河形成了严重侵蚀,河槽冲刷的程度很有限,向两岸侵蚀的力度却很大,造成大量滩地崩塌。筑坝拦水蓄沙几十年后,下游几乎无水。水量少流速缓慢,黄河在原来的河床上又形成二级悬河,下游的洪灾比先前更容易发生。

1973年,黄万里准许在“监视下”进入三门峡和潼关以上地区,考察黄河、渭河的地貌和河势。那时,已经多次发生了水灾,时间验证了黄万里当年的预言。他十分痛苦与茫然,写下了《虞美人》(三叩潼关):“少年驰走潼关道,风日华山好,壮年奉使叩函崤,寻壑经邱、窈窕逐低高。老来三顾关河杳,九曲黄河绕,秦川渺渺没波涛。万里奔沙、谁与掣蛟鳌。”

依山而建的关称关山,依河而修的则为关河。我想,他写这首词时,一定多次到过被毁灭的潼关故城,和水淹的渭河两岸。

与当年被打成右派的黄万里先生比较起来,今天回过头来讨论研究“潼关高程”问题,这是历史的进步。

结论已经无须寻找,技术层面的分歧与争论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真知灼见不惧怕时间的流逝。

今天仍值得我们聆听的,是黄万里先生振聋发聩的声音:

“四千年的治河经验使得中国先贤在世界上千年以前最早地就归纳出了四种防洪的方法……总之,‘有坝万事足,无泥一河清’的设计思想会造成历史上严重的后果!”

“水库本身是有一定寿命的,人们却讳莫如深地不肯向前想一下水库寿终时上下游的水流情势。”

“到那时人民会对那些企图把黄河水变清先生们发出请愿:‘宁使黄河浊,莫教黄水清!’”

时代毕竟不同。当年建设三门峡水电站的“热”早已消退——虽然近年来我国西南等地方水电热还一再在升温。参与三门峡建设的那一代人已不再年轻。经历了许多年之后,有人毫无长进,有人深思觉醒。我在北京见过一位教授,他当年是三门峡水电站的设计师之一。我听到过他心情沉重地在座谈会上说起自己在建设三门峡工程中的失误——他认识到了,我敬佩他的勇气。不论是非,他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听。其实不仅仅是工程的本身。三门峡工程成败得失已经越来越接近结论,特别是在2003年渭河秋天洪灾后。

并不是所有决策者都能回望和反思。

感谢孕育了中国古代灿烂文明的伟大的黄河。

黄河依然故我地带来大量泥沙,塑造着山川大地。

黄河以其特有的性格和伟力,阻止了“高坝深库”,阻止了蓄水水位的升高。最终要直面的将是现实和事实。

三门峡水电站建成后,水位从未到达过离大坝只有几公里的陕州古城,也从未到达过潼关老城,更未到达上游20公里处的蒲州、朝邑县和蒲津渡!——这是伟大工程钢铁交响曲中的喜剧和悲剧?

历史城市的保护在中国已经引起越来越多的重视,至少我们的子孙应该拥有和父辈一样多的选择。

最无奈最悲惨的莫过于城市已经不复存在。

让我们记住1959年的三门峡水库大移民、对古城和古迹的大毁灭。求真求实应该是科学的基本精神。

狂热造成的误判、有违科学的轻率的决策,在当代造成了一座又一座“交河故城”。

五、耸立在庄稼地上的现代楼阁

几十年过去了,事实表明了“黄委会”当年圈出的许多“淹没区”始终无水,是不能舍弃的良田。于是,部分移民开始回流,近年来为了发展经济,又有了不少新的举措。

重建古代名楼,盛行各地。湖北的黄鹤楼,南昌的滕王阁等等,规模宏大,都是钢筋混凝土架构。历代兵燹之患,古建筑多毁于战火,现代建筑倒不怕火灾。

蒲津渡是黄河古渡,维系着秦晋交通要道。渡口位于古蒲州城西门外。这里水势较缓,地方除了船渡,还曾建有黄河上最古老的浮桥。

1989年8月,在蒲津渡遗址出土了四尊“镇河铁牛”,引起人们的极大关注。黄河铁牛铸于唐元开十二年(公元724年),为稳固蒲津黄河浮桥而铸,每尊各重30吨。黄河浮桥毁于元末。据《史记秦本纪》记载,公元前257年秦昭王就在此“初作河桥”。此后屡毁屡建,浮桥的竹索也改成了铁索。随四尊铁牛出土的还有四个铁人、两座铁山、三个铁墩、六根铁柱等。蒲津渡遗址的面积大,遗存十分丰富,曲拱梯形石堤上边上还发现有管理渡口的砖屋遗址。

蒲津古渡遗址、蒲州古城、普救寺、中条山中的永固寺,组成了黄河中游极好的旅游景观组合——当然,重建鹳雀楼是不可缺少的环节。但未想到,建成后鹳雀楼又留下了新的遗憾。

问题是鹳雀楼的选址。图片1-01

鹳雀楼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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