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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卢作孚-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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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千名川军中下级军官瞪着这张报纸上的数月前《万县惨案》肇事的万流轮照片。

紧接着,卢作孚在黑板上钉死一张张自1840年以来中国签订的一个个不平等条约的报纸资料,每张照片上,都有一艘洋船。

“我叫卢作孚,从今天起担任你们的政治教官。我们这堂课就从第一张照片上这条万流轮的掌故讲起,今后,我每堂课为各位讲一条行走我中国领海、内河的外国船的掌故,最后一堂课,讲这条中国船。”

卢作孚一转身,在黑板上钉下最后一张轮船照片,这一张是《申报》——是儿时卢作孚在举人手头见过的那一幅甲午海战后弹痕累累的定远舰照片。

这一年,刘湘开办军事政治研究所,第一期学员1000余人,调训直属部队中自连长到团长的所有中下级干部,为期6周。史载:刘湘特聘卢作孚任政治教官,他的课——“深得学员欢迎”。

1927年,川军千名青年军官结业时,刘湘在重庆川东粤菜馆大摆宴席。

军官、士绅纷纷按照桌面上的姓名牌入席,某人坐下,侍者便将某人的牌撤下。

宾客已经坐满长长一列西餐桌的左右两侧,只有主位左侧的最高客席空着,放着姓名牌“卢作孚”。

“我的团营连排长们,说起这位政治教官,一个个都伸大拇指哇!叫他们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见见此公。”刘湘站在屏风后面,瞄着桌面上“卢作孚”的姓名牌,“他几时到?”

何北衡刚从门外进来,扬一扬手头一封卢作孚的信:“卢作孚向甫澄兄告假。”

“理由?”

何北衡读信中一句:“所办实业刚开张……”

“他拒绝杨森挽留,也是这个理由。”刘湘盯着长桌上唯一还竖着的姓名牌,“卢作孚,你这是在向我传话——你对万县杨森与对重庆刘湘是一视同人啊。”

日后,史家对当日事竟有异曲同工之论定,《卢作孚年谱》称:“本年初,重庆四川善后督办公署军事政治研究所第一期学员结业,刘湘在重庆川东粤菜馆宴请教官。入席的时候,一长列西餐桌,刘湘坐在主位,一左一右两个位置最高的客席分别是卢作孚和刘航琛。卢作孚有事回北碚没有赴宴,因此刘湘左首的位子便空着。这件事和拒绝杨森聘任两件事说明,为了事业,卢作孚需要与四川地方军阀周旋,但是又与之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毕业宴席上,何北衡对刘湘:“要不,把他的牌撤了。这首席宾座另换一个人。”

刘湘:“不,原封不动。”

“首座空着,恐怕……”

“怕于我刘湘的面子不大好看?”

何北衡望着热闹的席面周围的记者:“这席面,可就是主人家的面子。”

“那我就把面子给足他卢作孚!”

“甫澄兄是借这席面,向卢作孚捎去一句话?”

“刘湘对他卢作孚——虚位以待!”

辞谢宴请,卢作孚正走向一处小而又小,就是在刘湘的军用地图上,也需举着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名称的地方。

卢作孚穿草鞋的脚踏着野草丛生的江边路,沿嘉陵江小三峡行走,后面跟着卢子英,兄弟俩站在刻着“北碚”二字的江边巨石上。

“二哥,这碚字什么意思?”

“碚,地面大的石头。我查过《康熙字典》。”

卢子英在自己手绘的地跨江北、巴县、璧山、合川四县的“嘉陵江小三峡地图”上标下这个地名“北碚乡”。

卢作孚跺一脚那巨石:“地面大的石头,才好做基石。”

卢子英望着附近的比杨柳街更见贫寒的北碚乡场:“这荒村野店的,二哥想在此地搞一座高楼?”

“你二哥想在此地搞一个试验,做下一件事。”

“什么事?”

“上下五千年,中国人还没做过的事。”

“快说给我听!”

“事还未实行,我说你肯信?”

不知是有缘,还是巧合,刘湘也正想到辖区周边的一处地方,恰恰是卢氏兄弟所到之处。

此时,川东粤菜馆内,酒过三巡,一片说笑,刘湘那双眼睛却看出了异样——左侧空着的“卢作孚”首座以下,坐着川军第28军的师长陈书农,不说不笑,正怒瞪着桌子对面。桌子对面,坐着自己的21军的师长王芳舟。两人隔桌怒目相视,有剑拔弩张之势。

刘湘一声咳嗽,全场顿时安静:“有件事,今天我要说。诸位知道,嘉陵江小三峡地跨江北、巴县、璧山、合川四县,自古盗匪出没,危害商旅。今逢我国民革命军第21军进驻重庆,为统率辖区各县团防武装,特组织川东南团务总监部——任命我部师长王陵基为总监。”

王陵基站起敬礼:“属下遵命!”

刘湘:“至于这嘉陵江地区江巴壁合4县特组峡防局局长一职嘛……”

陈书农立刻站起:“陈书农大胆毛遂自荐!”

王芳舟说:“陈师长都能毛遂自荐,王某更是当仁不让!”

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刘湘。

刘湘不看二人,只盯着面前闪光的酒杯:“这峡防局长,该谁来当,我心里有数!”

刘湘将酒杯向众人举起。众人纷纷举杯。

刘湘瞄一眼一左一右的陈书农和王芳舟。二人仍怒视对方。

刘湘率先一饮而尽,待众人干杯后,才说:“这峡防局局长一职,且让它空着。但我要说明白的是,这个人选不在今日在座诸君之中。”

陈书农和王芳舟同时望着刘湘。

“二位为一把交椅争来斗去,让哪一位坐上去,另一位心头都不会服气。与其如此,不如二位谁也不坐。”

刘湘说完,一转身,不再看陈书农和王芳舟,却对众人:“刘湘这个决定,各位服不服气?”

众人事不关己,自然无人抗辩。

陈书农撇过头气愤地从侍者手头夺过一瓶酒,就着酒瓶就干。

“陈师长似乎心头有不平之气?”刘湘见状,悠悠笑道,他将空杯举起,让身后侍者斟个满杯。

陈书农不是刘湘直辖部下,但是,自己师的防区紧挨刘军,也不想太过得罪这位正炙手可热的新上任的四川善后督办,何况刘湘端到面前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陈书农便放下酒瓶:“书农不敢!”

刘湘又转向隔桌愤愤不平的王芳舟:“那么,刘湘这杯酒就敬王师长?”

王芳舟也赶紧说:“属下不敢。”

“我这杯酒,既已满上,终不成放下不喝吧?”刘湘大笑,“既是二位都不需我来敬这一杯酒,便请二位回敬我一杯如何?”刘湘突然打住,看定陈书农和王芳舟。

陈书农一震:“属下敬军座!”

王芳舟也赶紧举杯。

见二人甘拜下风,一转眼,刘湘换了一副老友间耍赖的模样,憨态可掬地说:“坐,坐。刘湘这点酒量,怎抵挡得住二位左右夹攻?这样吧,我蠢长二位几岁,便倚老卖个喘,我呢,就这一杯,二位各三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大家各自坐稳了屁股下这把交椅,如何?”

陈书农和王芳舟早听出话外之音,不敢再多话,当下正襟危坐,任由刘湘命侍者斟酒,连干三杯。

刘湘待二人喝完,也举杯一饮而尽,席间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此时,刚刚引起川东粤菜馆为之明争暗斗的这一方土地上,卢氏兄弟将一块干饼,掰作两半,边吃边斗话说笑。卢作孚干哽得难受,却说:“妈妈这干饼,越做越好吃。”

“能比粤菜好吃?”

“重庆那边正上菜呢,四弟何不赶去?”

“二哥不去,四弟敢去?在黄埔,校长请代英哥吃粤菜,他都想带了我去。”

“你们校长还请你代英哥吃粤菜?”

“那是当初,后来,校长和代英哥好像翻脸了。”

“为什么?”

“代英哥说,任何一个高级长官想引导军队走到反革命的路上去,我们军队中的同志都应当拿出党纪来制裁他——蒋校长知道代英哥这话是说的他。”

“你们校长就……”

“校长说代英哥是——黄埔四凶。”

“黄埔四凶?”

“邓演达、高语罕、张治中,第一个就是代英哥!”

卢作孚一块干饼再也咽不下去:“若被你们校长排在四凶之首,代英的处境可真是凶险之极……”

“二哥,你对刘湘、杨森都……不即不离,若即若离,保持等距离,不也……”卢子英没把“凶险”二字说出口。

“刘军长杨军长提兵是向敌军开战。我是提兵——向自然开战,向社会开战。对四川军人,我是……”

卢子英望着江上:“君子群而不党?”

说话间,二人上了岸边小舟,卢作孚有些生疏地摇桨,划向江中。对岸那块刻着“磨儿沱”的石头,下书警示船工的民谣:“得活不得活,且看磨儿沱,土匪起砣砣。”

江上风清,把二人的对话声送出老远。

“不党就不党,不去就不去,干吗还费半夜功夫给刘湘写那么封长信,说得那么委婉?”

“四弟可知这南岸姓啥、江北又姓啥?”见卢子英望望两岸摇头,卢作孚道:“此姓陈,彼姓王。”

“两岸两大姓?”

“此岸21军王师长,彼岸28军陈师长。一江之隔,两军天下。偏偏你二哥要做的两件事,一件是民生公司,离不开这条江。另一件就是先前说的试验,离不开两岸这片土。”

“所以只好与刘军长邓军长杨军长……”

卢作孚腾出一只划双飞燕的手来,指尖向下,顺着江心漩涡方向,划了一个圈。

卢子英:“来往周旋?”

“民初以来,四川人做点事,就这么难。厮杀割据,四川军人的大梦,几时才醒?”

“二哥退出省城民众通俗教育馆时,曾说,纷乱的政治不可凭依,四川不一统,绝难做成一桩正事。”

卢作孚一叹:“却又正因为这纷乱的政治,我辈要做的正事太多。”

“二哥是说,身处魔窟,不去凭依这些魔头,凭依谁呢?”

“要么你就什么事也不要做。”埋头望着桨片划出的一串串小漩涡,似在自言自语,“看来,我还真得去当个官了……”

卢子英一抬头,叫道:“二哥当心!”

“四弟放心,二哥知道官场险恶——”

“二哥误会了,我是叫你当心对岸……”卢子英以目示意,盯着江中倒影——一群持枪带刀的土匪。

对岸传来苍劲的声音:“江那边姓啥,老夫无论。江这边,只一个姓,姓程!”

遥见对岸土匪中,匪首站上高岗:“二位尽管放马过来,我一生劫富济贫。二位布衣草鞋,吃糠咽菜,荒郊野外,分食干饼一块,我程老江怎忍横加伤害?”匪首句句还押着韵。突然打住,用了高腔嗓门:“儿郎们,打道回府。”

对岸土匪身影果然退下。

卢作孚道:“这声音,哪儿听过?”

“人生地不熟,这么生疏的荒村野江,二哥哪来的熟人?”

卢作孚摇摇头,似要驱散自己的遐想。

多日之后,一个夜晚,何北衡袖中揣着一封刚收到的书信,来见刘湘。

刘湘正襟危坐,正在练字,写的是杜工部由成都诸葛丞相祠堂柏树起兴的那一首七律。刘湘不写前三联,径直写尾联:“出师未捷身先……”

何北衡站在刘湘身后,无声一叹——常闻刘湘说,夙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忠报国之心,见他抄写这首杜诗,也非一回。可是,每一回,他都只写这最后两句。忠则忠矣,不亦过悲乎?何北衡使劲摇头,驱走心头盘旋的不祥之兆。

刘湘写出下一个字,一滴墨从毫尖落在宣纸上,将这一字浸染得识不出来,何北衡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字,何北衡所不知道的是这个字十年后才会应在刘湘身上。

“北衡坐。向使当年刘备三顾而未得诸葛丞相,这一统蜀国的局面,恐怕难能吧?”刘湘抬起头来,“民国民国,此国民风不古啊。方今川省,上哪去三顾诸葛?”

何北衡尽快把话引入正题:“那天结业典礼,甫澄兄温一盏美酒,摆平豪强霸道两师长——妙极!”

刘湘颇有几分得意:“军长是做什么吃的,第一就是——摆平师长。那杨森前年败走省城,就因为没摆平他的第一师师长王瓒绪!”

何北衡:“不过,峡防局局长,军座心中当真有现成之人?”

“嗯。”

“谁?”

“北衡心中早有人选!”

“哦?”

刘湘狡黠逗趣一笑,望着何北衡袖口中插着的那封书信,不紧不慢地说:“便是今日江津、巴县、璧山、合川四县士绅联名上书推荐出任峡防局局长之人。”

“什么事能瞒过甫澄兄这双眼睛?”何北衡一笑承认,递上书信,“不过,甫澄兄放着就近的两个师长不用,却为何选中卢作孚?”

刘湘望着阳台下江面上一个正向江边移动的光点:“两位师长在我宴席上争得面红耳赤,不就是贪这峡防局局长是个肥缺?你说——他卢作孚会不会也贪在这肥缺上?”

“不会。”

“何以见得?”

“当年卢作孚在成都办通俗教育馆,那王瓒绪不是还查过他的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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