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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卢作孚-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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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不假。越明年,一桩大喜,降临卢家。

那已是公历1917年的事了,日子偏偏是头一年卢魁先三人无罪开释的那一天早晨。

这天,顾东盛见本县青年才俊逃脱死劫,格外高兴,便又问了一句长者见青年常问的话:“卢思,今年二十三吧?”

卢魁先:“是。”

举人:“老大不小,都该娶媳妇了吧。”

乐大年与蒙七哥站在一堆,二人借势取笑,指着卢魁先:“该啦!”

乐大年刚说完这话,便想起省城合川会馆门外担担面摊前,自己多年前曾拍着胸膛对卢魁先承诺,要为他做媒说成一门好婚事。乐大年当下心头一动。

过了些日子,新任合川县立中学校长杨鹤皋,邀请卢魁先到该校任监学并兼任数学教师。

“这个卢思,常与亲友谈论社会改良之道,认为应推广教育,以开民智。振兴实业,以苏民困,并立志竭尽一己之力为社会人群服务。”——是年出任合川知县的郑东琴多年后回忆时还对卢监学赞赏不已。

乐大年却放不下心头那一桩好事。这天,他进了县立中学,来到教室窗外。监学卢魁先正在辅导学生作文。

“卢先生,你叫我们作文,又不出作文题,这篇文章,我们怎么作啊?”听得学生蒙红参问道。他是蒙七哥的儿子。

“蒙红参,先生不命题,你就自己把心头想的写下来,不就是一篇作文了么?”

“可是,没题目,算啥作文啊?”

“这样吧,我们师生分工,你们只管把自己想说的话,恰如其分地写下来,完了交给先生作数,题目由先生我替你们加。”

“哪有这样的先生?哪见过这样的作文课啊?”一个学生哇哇叫道。他叫李果果,名副其实,脑壳也跟刚摘下的李子果果一样光光生生。

“是啊!你卢思也不怕误人子弟!”乐大年站在窗外想道。

“富有天才的好文章,就是一个人说自己想说的话,恰如其分地写出来,必须自己有想说的话,自己在深刻的体会和感动,然后才能写得出很深刻、很生动的作文!”见学生还在纳闷,卢魁先解释道。想到去年死牢中一夜写下的那篇作文,乐大年暗自点头。

学生们埋头作文,卢魁先偶抬头,见窗外有人冲他招手,竟是乐大年,他走到窗前。乐大年兴冲冲地向卢魁先道出自己谋划的“好事”。

“嘘,我正上课呢!”卢魁先转身回到讲台,再不看乐大年一眼。乐大年气得扭头便走。

不久,乐大年拿着一份从省城送到合川的《群报》,来见举人:“举人您说,这卢氏二雄,哥哥一篇文章发表《群报》,险些误了自家性命。刚出死牢没几天,弟弟又在《群报》写文章,哪一篇发表出来都吓得省城的人一大跳——真是活得不爱了!”

乐大年说的是卢魁先出狱后经卢志林介绍,曾到成都《群报》任记者的那一段事。

举人连头也不抬,盯着《群报》:“我还就爱这卢思——魁先娃,不畏强暴,劫后余生,还敢提一杆笔为民请命,为国分忧!”

乐大年今天偏不想说卢魁先好话,他打好主意要让举人顺着他的思路,相劝卢魁先,做成这一桩好事:“卢魁先这人,就该赶紧找个好人家,成个家!可是,他人是回了合川县立中学,却一边教书,一边还在给省城报纸投文章,哪里像个成家子弟……”

举人还是头都不抬,悠悠拿起案头一部线装书,顾自翻看着,摇头晃脑念出:“教育为救国不二之法门……中国各省,必需设置教育厅……要尽快让教育有完全独立之精神,不受外界之逼拶,及为其他政潮所牵引,以尽教育之能事,得在亚洲大陆放一异彩,致国富强,毋落人后。”

乐大年弯了腰,低头看清乐大年手头线装书的封面,是《千字文》。诧异地问:“举人老爷的《千字文》,写这个?晚生发蒙也读过的哇,该是——天地玄黄……”

“天地玄黄,我看天地间呼啦啦似大厦将倾,昏惨惨似油灯将尽,宇宙只怕当真要洪荒喽!”

乐大年绕到举人身后,一看,旧版本的《千字文》页面上,原先的“天地玄黄,日月洪荒……”上面贴满大大小小的剪报,全是《群报》等省城各家报纸上剪下来的。署名全是:卢思。

举人悠悠念出另一篇剪报:“民国元年,本人在成都的一家汤圆店中,知道汤圆四个钱一个……”

乐大年乐了:“就是督府衙门对门子的那家汤圆店!我跟他同桌吃的!这些鸡毛蒜皮也值得他往报纸上写?”

举人悠悠念出:“……记得宣统元年,则为四个钱五个,今年则为二十四个钱五个,由此可见,过去……”

这篇剪报的题目是《十年中成都物价之变迁》。

“晚生也为举人念一篇。去年,他魁先娃不过与合川县一个棹知事作对。如今,翅膀硬了,当记者了,他敢跟千人公民大会作对。”乐大年取过先掷在案头的《群报》,说:“他卢魁先对召开公民大会反对四川省长戴勘的做法提出疑义,说‘公民大会纵上千人出席,笔者以为,却未必能代表公民全体的赞成与否。仅试举袁世凯帝制自为时的所谓讨论,其自讨自论;赞成者,自赞自成;表决者,自表自决;请愿者,自请自愿……今诸君与袁氏地位不同,所图不同,却为何做法与袁氏如此相似也?此种轻易使用公民大会,草草作出决议以代表民意的做法,实为知者所不取。’”

“好文字!直指时弊,便韩愈也不过尔尔!”举人道。

“举人老爷还夸他!如今是民国年间,这公民,可是跟洪宪年的县知事一般地得罪不起啊!”

举人拿起剪刀,便将文章剪下,朝他那本《千字文》上贴去:“大清早地你跑我合川举人府上,便为这事?”

乐大年:“他卢魁先已是死过两回的人了,大难不死,当有后福。晚生想对他说一说终身大事。”

举人一听,来了情绪:“哦?说哪家的姑娘?”

“久长街蒙家。”

举人扔了《千字文》:“你敢?”

“我——有何不敢?”

“久长街蒙家的门槛都叫媒人踩断了!那蒙七哥有句口头禅,合川城中,无人不知——哪个敢来说我妹子,我把他脚杆打断!”

“我的举人老爷哟,您饱读经书,也上这个当?”

“我上什么当了?”

“蒙七哥为人最是厚道,最是成人之美,这话是合川城里相中了他家蒙小妹的人,编派了来吓唬别人,要叫别的人家不敢上蒙家说媒,好让自己得逞!就像有些人家的大人,看到猪蹄脚端上饭桌,先对娃娃说,吃不得哟,猪蹄子像个叉叉,吃了往后把媳妇叉脱!”

乐大年说罢,又故作气壮如牛之势道:“我乐大年,为朋友,敢两肋插刀!合川城中,也是无人不知!”

举人赞许地对乐大年点头说:“你敢,他敢么?”

乐大年知道举人指的是卢魁先,笑道:“他卢魁先刀斧丛中面不改色敢与棹知事捉对厮杀,娶个女子成一桩好事,有何不敢?只是,如今他一眼看出去,满世界都是愚民,就等着他去——启迪民智!我就想……”乐大年奉承地提酒壶,为举人斟满:“只有请您老启迪那个终身大事都不懂之愚民之民智!”

举人哪经得起这样奉承:“你算是求对人了!”

“他就是不近女色。”

举人一饮而尽:“他是汉子不是?”

乐大年答:“是。”

举人问:“是真汉子不是?”

乐大年:“合川城第一真汉子!”

举人:“这不就得了!”

乐大年:“您老意思是……”

举人:“上下五千年,你见过么——哪有真汉子不爱好江山美女子的?”

乐大年:“是也,是也。”

举人:“所以,快叫他和那女子见面哇!”

乐大年:“难。”

举人:“这有何难哉?”

乐大年:“那女子,非等闲女子。父母早亡,哥哥护雏似的护着。年方二八,养在深闺人皆识,合川城中,就他卢思没工夫去识得。蒙小妹寻常不出房门半步。我去,还隔着帘子说话。就他去,还怕不被她七哥拒敌于家门之外!”

举人面有难色:“男女授受不亲,夫子千年前设下一道关防,倒还真挡了他魁先娃子的路!”

“可这男女大事,须也傻等不得哇!”

“拿他卢魁先的话,决立即行!”举人放下酒杯,叫一声:“纸笔侍候!”

举人写下三张小纸,揉成团,从案头杂乱堆放的吃过的丸壳捡出三对,将三个小纸团塞进去,分别合上壳,递给乐大年,说:“我这里有三个锦囊妙计。你只管依计行事,一切包在我身上!”

乐大年惊喜过望:“真的?”

“你手头这三个锦囊妙计,便如你面前这一个合川举人一样,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你今日便打开头一个。”

“大年做媒?”乐大年煞有介事地打开一看,“我当是哪样妙计呢?还装锦囊!我乐大年就是想说成这个媒,才来求您。”

举人喝得舌头有些硬了,说:“此事啊,你乐大年若是不做这个媒,休谈!”

乐大年想想道:“举人老爷是命晚生我先去蒙家把这事挑明了再说?”

举人刚才还混沌的眼中,此时光芒咄咄逼人:“是也!”

“妙极!”

举人抚须大笑。

乐大年:“想不到,我们合川举人不光文章魁首,这人情事故,男女情爱的事儿,也如此精通!”

举人:“后生,你还嫩点儿。但知举人,不知举人娘子!”

“举人娘子?”

“同治年,这合川城里,谁不知道举人石不遇如何将满城百里挑一的美女子诓到手的!十指纤纤……”

“可我怎么没见过?”

举人双眼发直,瞪着窗外茫茫天空:“孟子玉,你这冤家,若不是你与我捉对儿厮杀!”

乐大年见举人已显醉态,赶紧将三个“锦囊”揣入怀中,告辞:“晚生我依计行事去也!”

乐大年走后,举人举起酒壶,壶底已干。他索性倒提酒壶,仰了头,让残酒一滴滴落入嘴中,咕哝着:“十指纤纤嫩笋,三寸窄窄金莲,皮肤洁白如冰雪,白里透红,红里透嫩,嫩中泛水!娘子,那年子,你也年方二八啊……”

举人发怀古之幽思,痴情而快意,思念而感伤,手抖,酒对不准唇,滴在他那张老脸上,酒珠儿竟带下泪珠儿来……

“举人老爷,我依计而行,说过媒了!”隔天,乐大年一进书院老师办公室的门便嚷嚷。

“唔。”举人正在那屋里剪上回乐大年带来的报纸。

“可是,蒙七哥他不说是也,也不说非也。”

“唔?”

“您老唔啊唔的,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啊?”

“我给你的锦囊好像不止一个!”举人埋头朝《千字文》上贴刚剪下的卢思文章。

“小妹做主?”乐大年赶紧从怀中掏出第二个“锦囊”,一读,叫声更高了,“我的合川举人耶,这算个啥锦囊妙计?头一个是——大年做媒,第二个是——小妹做主!你说蒙家小妹,闺中淑女,这婚姻大事,你叫人家自己怎么做主?人家父母早去,兄长当父,这事摆明了该是她兄长做主!”

“我且问你,”举人哪里禁得住被人当面这样喝问,将《千字文》向案头一抛,“她兄长为何不为她做主?”

“你问我,我问谁去?”乐大年也急了。

“问她兄长啊!”

“我一个做媒的,能这样问么?”

“你既承当做媒,就当问清这门亲事究竟由谁做主!”

“唔?”被举人当面这么一呛,乐大年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少跟我唔啊唔的!”举人得理不饶人,“兄长不敢为小妹做主,那是心疼过早没了父母的小妹,怕做错了主,误了小妹终身!所以——”

“这门亲事……”乐大年重新拾起先前被弃在桌上的“锦囊”,“难怪您老要说——小妹做主。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蒙家小妹连卢魁先的面都没见过,您老叫蒙小妹如何为自家的婚事做主?”

“若是见过面呢?”举人脱口而出,一句话抵了回来。

看样子,这举人竟似成竹在胸。乐大年忙应道:“若是见过面,我敢打保票,蒙小妹那样的慧眼,保准会相中我魁先兄弟。可是——”

“可是什么?”

“还是那话,闺中淑女,你叫她怎么跟魁先见面?”乐大年又将第二个锦囊扔回桌上。

“我给你的锦囊好像不止两个!”举人瞄一眼桌上,不紧不慢地说。

“小轿相人,大轿抬人。”乐大年忙着掏出第三个“锦囊”,不读还罢,读罢上面的两句话八个字,眼前更见一团雾水,“大轿抬人——这还好解,说的是大花轿抬了新娘子蒙小妹人,迎进新郎倌卢魁先的洞房。”

“好聪明!”举人冷冷道,“你恐怕又要后缀一句‘可是’吧?”

“可是,”乐大年果然问出,“合川举人,这前一句四字——小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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