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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净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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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肖依雯看他又馋又贪的样,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吃到一半,江长明忽然抬起头:“不会是夜市上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肖依雯微微脸红,笑着问。

“我也算半个美食家,这么纯正的美味,哪是夜市小摊主做得了的。”

“算你猜得对,是我妈炖的,我在减肥,正好送给你做人情。”肖依雯调皮地说。

“那我先谢谢伯母。”说着话江长明又贪婪地喝起了鱼汤。

肖依雯查完房,原又回到特护室。按规定,特护病房晚上是不留家属的,护理工作全部由护士来做。叶子秋情况特殊,加上江长明又赶不走,肖依雯晚上的工作便由江长明取代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两人算是熟络起来,对彼此的情况,也多少有所了解。江长明一直纳闷,依肖依雯的条件,她应该做医生的,怎么选择了地位和待遇比医生差许多的护士?这晚他问肖依雯:“怎么没选择医生反倒读了护理?”肖依雯答得很巧妙:“出色的医生很多,出色的护士却总是很缺。”就因这句话,江长明感觉到肖依雯的不简单,联想到这些天她无微不至的照料,还有处理急症时的自信与果断,更是对她刮目相看。肖依雯告诉江长明,她是从叶子秋手机上查到他电话的,当时急救室很乱,按规定不交住院费医院只能做些常规治疗,叶子秋的病情又不允许拖延。还好,叶子秋手机上存的号码不是太多,她拨到第二个便拨通了江长明。

江长明翻开叶子秋的手机,第一个储存的号码是老师郑达远的。他心里掠过一层悲,语气黯然地跟肖依雯说:“老师不久前去世了,也死于心脏病。”

“他是不是叫郑达远?”肖依雯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江长明有点吃惊。

“他就死在这张病床上。”肖依雯的脸色忽然暗下来,“他的心脏很不好,很难想像这些年他是怎么坚持过来的。”默了一会,肖依雯又说,“他死前抓住我的手,很不甘心的样子。对了,他还叫过你的名字,长明,我记得很清。每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有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看多了,你会觉得牵挂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肖依雯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她把江长明带到不愿意重复的痛苦中。

“哎,你认识一个叫枣花的人么?”两个人聊了一会,肖依雯突然又问。

江长明摇摇头,他撒了谎,枣花就是那个跪在雨巷里的女人。他弄不清肖依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肖依雯像是自言自语,见江长明不吭气,她解释道:“从送进医院到走,你老师反复唤这个名字。”

江长明脑子里再次跳出葬礼那天看到的那一幕。

枣花,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直到十天后的下午,江长明才跟沙沙联系上。沙沙告诉江长明,她在上海,跟罗斯在一起。一听罗斯,江长明顿然火道:“师母差点丢了命,你却逍遥自在。”沙沙似乎已经知道叶子秋住院的消息,她顿了顿,“她……她现在怎么样?”

沙沙的声音里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难过。

“人还在医院,不过已脱离危险。”江长明觉得不该发火,自己有什么理由冲她发火呢?

沙沙在电话那头发出低低的啜泣。

江长明赶忙劝道:“沙沙,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好不,师母整天念着你。”

沙沙的呜咽声越发紧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长明哥,你替我照顾她吧,我暂时还不想回。”

“沙沙——”江长明觉得沙沙不可理瑜,她太任性了,怎么能置母亲的生死不顾呢。他正要往下说,沙沙已挂了电话。

江长明在楼道里怔了好长一会,心情被沙沙弄得一团糟,他努力说服自己,沙沙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想了半天,仍是找不到一条替她辩护的理由。

回到病房,师母叶子秋情急地问:“找到沙沙了么?”江长明躲过师母的目光,撒谎道:“联系上了,她在上海,办完事就回来。”

“她有什么事,一定是跟那个罗斯野去了。”叶子秋猛就发起了火,江长明赶忙劝她。叶子秋抓着江长明的手说:“长明,你要劝劝她,那个罗斯有妻子,不可能对沙沙认真的。”

江长明努力抑止住内心的波澜,宽慰道:“沙沙不是小孩子,她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师母你还是安心养病。”

“她会处理好?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叶子秋再次发怒,差一点就把看到的那幕说了。因为太过激动,她接连发出一串咳,差点接不上气。肖依雯闻声跑进来,紧忙采取措施,半天,叶子秋终于平静下来,肖依雯很不友好地瞪了江长明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责问他,到底是照顾病人还是在添乱?

看望叶子秋的人越来越多,沙漠所先后也来了不少人,江长明回国的消息已在所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搞不清他为什么突然回来,回来又为什么不跟所里人见面?

林静然提着花蓝走进来,她刚刚陪副省长周晓哲去北京开完会,一回到银城,就听说叶子秋住院,连忙告假赶了过来。四目相视的一刻,江长明和林静然都有点不自在,仿佛有什么疙瘩系在心上,看到江长明一脸憔悴,林静然眼里滑过一道复杂的内容。江长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静然却像是在躲他,坐在床边,满是关切地问起叶子秋的病情。

江长明有点受冷落,黯然走出病房,无聊地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肖依雯跟他打招呼,问他晚上能不能参加医院组织的病人家属联谊会?江长明笑笑,说:“不必了,我这人不喜欢热闹。”肖依雯停住脚步,目光在江长明脸上停了几秒钟,忽然说:“要是我请你呢?”江长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肖依雯像是有点失望,再没说话,丢下他走开了。江长明望着她的背影,心想是不是伤了她的面子?

正怔想着,楼道里过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跟护士打听叶子秋住哪个病房。江长明一看是孟小舟来了,忙走进病房,想跟林静然提个醒。谁知叶子秋正抓着林静然的手,哭得恓惶。这两天叶子秋的情绪很不稳定,尤其看到跟沙沙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总要抓着人家问个不停。工作啦,有没有处男朋友啦,要是一听人家结了婚,脸上总会露出羡慕的神情。叶子秋曾经拿林静然当自己的亲生闺女看,当初林静然跟孟小舟恋爱,叶子秋还委婉地表示过担忧,后来两人分了手,叶子秋反倒在林静然面前主动回避起孟小舟来,生怕孟小舟三个字刺痛林静然。今天大约是提起了沙沙,勾起了她的心事,这才把一肚子的委屈道了出来。

江长明轻声劝道:“师母,你不可以激动的,快擦把脸,又来客人了。”说着将目光对住林静然,林静然似乎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刚要开口问话,门被轻轻叩响了。

“是孟小舟。”江长明说。目光在林静然脸上飞快一瞥,躲开了。林静然起身,跟叶子秋告别。叶子秋有点不舍地抓住林静然,眼里盈满泪水:“小然,有空多过来陪陪师母。”林静然点头,努力控制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林静然跟孟小舟在门口相遇,孟小舟脸上一喜,林静然却低下头,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江长明尴尬地笑笑,跟孟小舟匆匆打过招呼,赶到楼下去送林静然。此时正是下班时间,街上人流如织。林静然一出医院,脚步便变得飞快,像是在拼命甩掉什么。江长明赶上她,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静然停下脚步,两个人在人行道上傻望了好一会,林静然才开口问:“啥时回来的?”

“有些日子了。”江长明用模糊的语言答道。

“如果不是师母住院,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有什么可张扬的,又不是出去领奖。”江长明多少有点自嘲,他知道林静然在生他的气,他曾想过跟她见面,可一连串的事弄得他根本没那份心境。

“怕是我这个人不值得你告诉一声吧。”林静然真是在怄气,尤其是叶子秋告诉她江长明半夜去悲情腾格里找沙沙,还把沙沙带到他家住了一夜后,心里莫名地就犯起了酸。

江长明只好实话实说,把回国后发生的事一件件道了出来。

“就这些?”林静然盯住江长明,目光有种剥开的意味。

“这些还不够?想不到一趟美国回来,生活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江长明禁不住伤感。

“怕是你想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师母没跟你说?”

“师母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她能跟我说什么?”江长明觉得林静然话里有话。

“没说就好,说了怕你就不这么尽心照顾她了。”林静然的话里更是充满了讥讽,弄得江长明一头雾水。

“小然,什么话不能明说,何必要跟我打哑谜。”江长明明显带了不满,他跟林静然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一直坦坦荡荡的,林静然今天的态度令他费解。

“那好,是你让我说的,听了可别怪我。”林静然像是赌气似地一口气把师母告诉她的事全说了出来。

江长明呆呆地僵在那儿,不相信林静然说的是真,可林静然的表情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沙沙跟罗斯上了床,而且就在她家。

那天师母在幼儿园,因为一件小事冲新聘的一个幼教发火,老师郑达远突然离去后,师母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常常因小事动怒,跟以前近乎判若两人。训完幼教后,师母突然感觉头晕,口干舌燥,身体像是由不得自己控制。马上意识到是心脏不对了,偏巧又没带药,她便急忙让自己的助手送她回家。刚打开家门,就闻见一股烟味。师母一生闻不得烟味,在家里她是绝不允许别人抽烟的,为此老师郑达远常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一进门必先漱口涮牙,抽烟成了他们夫妻一生都没解决掉的矛盾。

一闻见烟味,师母心里便有了疑,推拖着不让女助手进门。女助手是个很负责的人,哪敢轻易走开,硬是将师母扶进家门,搀在沙发上,就忙着去找药。正在这时,卧室里传出很夸张的一声叫,那一叫惊心动魄,一下把师母的心叫了出来。她不顾一切跑进卧室,天呀,心爱的女儿沙沙正赤身裸体跟外国人罗斯在床上鬼混,而且,而且……那动作师母说不出口,林静然更说不出口!

师母惨叫一声,当下就晕了过去。助手掰开她的嘴,硬把药灌了进去。外国人罗斯在这方面有经验,一看师母抽搐的样子,就知是心脏有了麻烦,顾不上穿衣,赤身裸体跳下床,给师母急救起来。助手被他的裸体吓坏了,说了句交给你们了,就跑出了师母家。罗斯的急救起了关键作用,师母慢慢睁开眼睛,一触到不知羞耻的罗斯,眼里便冒出火。她用英语吼道:“滚——”

罗斯这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受欢迎的,穿上衣服离开了。沙沙整理好衣衫,出来给母亲喂水,被母亲重重一巴掌给搧愣了。

“我白养了你,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

沙沙痛苦地别过脸,她都三十岁了,自己有权力处置自己的身体。母亲这一巴掌搧得她心烂,所有对母亲的不满瞬间爆发,她呯地一拍门,跟着罗斯下了楼。师母挣扎着爬起来,爬到楼梯上,冲登登登远去的脚步声喊:“沙沙——”

任性的沙沙哪还听得见母亲这声唤,她追上罗斯,嘀咕了句什么,跳上车,走了。

听见汽车声,叶子秋一头栽地,晕了过去。

沙沙最近在罗斯的帮忙下,开了一家模特公司,正在筹划着举办首届人与自然模特大赛,据说这次的主题是沙漠与人。

沙沙五年前跟沙漠所请长假,算是停薪留职,开始在社会上漂。先是搞了一家摄影厅,后来不知怎么让人家砸了。接着又去深圳,在那儿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爱上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地产商,结果让人家的太太发现,堵在了床上。那位太太气焰嚣张地警告沙沙,如果胆敢再在深圳出现,小心她的脸。后来沙沙跟那男人在宾馆幽会,差点让几个人毁了容,这下她怕了,拿着男人给她的五十万回到了银城。此后她在家里困了很长时间,整日跟叶子秋吵架,叶子秋说啥她都不入耳,有次母女俩甚至动起了手,沙沙将叶子秋一把从床上掀下来,质问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气得叶子秋照准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沙沙捂着脸,并不走开,嘴唇抖颤着说:“你终于打我了,证明你怕了,是不是我问到你的痛处了?”

叶子秋抡起的胳膊无力地软下来,一阵头晕,栽了过去。沙沙将她送进医院,医生警告她,叶子秋心脏不好,要是情绪过于激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沙沙这才收敛了,开始像个女儿。叶子秋却感觉,母女之间的那根丝线被剪断了。

那时候郑达远还在腾格里,沙沙不停地给郑达远发电报,说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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