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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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就有医生进来了,随意地问了一些身体上的问题。重年回答着,眼睛一转突然就对上了那医生胸前的名牌,不见得不明白什么是“妇产科”,可时头脑一瞬间仿佛变得一片空白,
只是怔怔的。
隔了很久,回过神来时,那医生还在说:“……头一胎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总是有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以后好好注意点,不会有事的……”
医生后来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一双手有了自主意识在被子里头抚摸着小腹,渐渐觉得无力,又闭上了眼睛。
重年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仍旧是桂姐在病房守着。她仿佛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家谦他突然有点急事要去办……”
重年笑道:“桂姐,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桂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有,我马上叫人送来。”于是又殷殷地问她想吃什么。
大约是真的太久没吃饿了,重年竟然也有胃口,真的喝了一大盅鸡汤,就着其他几碟子菜,连米饭也吃下了一碗。
倒令桂姐看得喜笑颜开:“能吃就好,你多吃点,好好养好身体,你和家谦还年轻,孩子以后总会有的,不急在一时……”
而沈家和随后也打来了电话,她并不在国内,电话里无非是一番轻言细语的抚慰话——孩子会有的。因为病房屏蔽了电话信号,还是桂姐转告给她的。
重年麻木地听着,只觉得苦涩,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一起在胃里翻涌着,桂姐走了后,整个晚上都睡得不安生,似醒非醒。
因为手术很顺利,没有必要在医院常住,第二天上午,她就出院了。沈家谦并没有出现,有司机来载她回了家。桂姐这次没有解释什么,陪她一起回去了,硬是要留下来照顾她。
重年说服不了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由着人伺候。
到了晚上,她一觉醒了,睡得口干舌燥,而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空了。她拿着杯子下楼去倒水喝,走到旋转楼梯口却顿住了。
楼下的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微弱的灯光下,有个人影坐在那里,手指间一点火星明灭,渐渐地熄了下去。她的手一松,杯子哐啷一声落了下去,玻璃碎片沿着阶梯滚下去。
他终于抬头望了过来。她转身就就朝卧室走去,关上门,在床上躺了下来。没过多久,又起来,把房间的灯都关了,重新蒙着被子抱着一只枕头躺下。
结果,他还是在后头进来了,她在被子里头也可以听见脚步声渐渐走到了床边。她不想看见他,越发把头埋到枕头里。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灯又打开了,他拉她的被子:“起来喝水。”
她死拽着被子不放,他用了蛮力,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把被子扯到一边去。似乎从他们认识的
那一天就是这样,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都是这么蛮横跋扈,从来都不会放低姿态。她压抑了很久的闷气猛然爆发,抓起怀里的枕头就朝他扔去。
枕头软软地撞在他胸前,又落在了床上。他大约没有意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怔了一下。她又抓起一只枕头朝他扔去,这次被他接住了,然而不等他放下,第三只枕头又来了,紧接着是第四只。他闪躲不及,因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没有提防,被迎面砸了一下,很是狼狈,终于还是动了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挣不开,想都没想,低头就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她是用了全力的,狠狠地咬下去,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下来,也要让他痛。衬衫都被咬出了一个口子,他却突然静默了下来,只是不理会,一动也不动,连声音都没出,仿佛没有感觉,任她去咬。
她终于尝到了血腥味,仿佛和那天晚上的味道一样,疼痛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可是才三周多大的孩子哪儿有血肉。她心里一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到他的手臂上,湿漉漉又黏黏地缠在肉上。伤口沾到了水,隐隐发痛,他觉得心烦,抽出手,可是声音还是低了下去:“把水喝了。”
☆、第二十章 怀念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下起雪来,整个天地是晦暗的白,茫茫的一片。沈家谦起得早,站在阳台上吸了一枝烟,进去睡房时,床上一边的被子仍旧笼成一团,她的头埋在枕头里,只微微露出乌黑的头发。
床头柜上有一杯水,她到底也没有听他的把水喝掉,最后仿佛是力气用尽了,迷迷糊糊就那样睡下了。
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下去,隔夜的冷水,冰凉地在胃里翻搅,倒是冲淡了嘴里的烟味。他觉得清醒了一点,于是站在床边喊了一声:“重年。”
她没有答应,他说:“起来吃了早饭再睡。”
还是没有回应,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开了。
其实,重年并没有听见,他起来时,她的确醒过来一会儿,听着他的脚步声穿梭来去,洗漱更衣,后来渐渐地又睡着了。
再次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桂姐站在床边,手还搭在她的肩上,笑眯眯地说:“怎么这么能睡?喊了好几声都不醒,又推又叫的,倒是像家谦小时候,每次都要人叫半天……”
重年也不知道怎么真有这么能睡,有点窘迫。桂姐兀自往下说:“ 家谦他上班去了,老是睡着也不好,起来吃点东西吧。”动手就扶起了她。
重年于是起来去了盥洗间洗漱,在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时却见桂姐在整理床铺。她有点不自然,再一看床单被套都换过了,又诧异,昨天回家桂姐才换过的,怎么这么快又要换?而沈家谦素来仿佛是三天换一次的。
她没问,桂姐一面抹平床单四角,铺上床罩,一面却仿佛自言自语地念叨:“我见床单上都有血了,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到底流了多少血,楼梯口的地毯上也有,肯定是喝多了,这么不小心,喝杯水也能摔了杯子,扎了自己的脚……”
重年怔了一下,不作声。桂姐转过头来,叹口气,又笑道:“重年,家谦他昨天晚上闹得你没睡好吧?大半夜回来,还不叫人安生,你就该不要管他,睡你自己的,他就是犟脾气,早上我看他走路都不利索,说叫李医生过来给他看看,他还和我急,说这么点小事要什么医生,可是现在冬天,伤口长得慢,要是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说到后来已是忧心忡忡。
重年不忍心,只得说:“我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吧。”
桂姐这才似乎松了口气:“嗳,要的,你好好说说他,他毛病就是多,都是从小给惯出来的,你的话他总会听的。”
恐怕更是不会。重年笑,没有再往下说。
吃了早饭,她在客厅就打了沈家谦的电话,桂
姐在不远处抹桌子。重年于是也不绕弯子,他一接起来,她就问:“你脚上的伤不要紧吧?”
他大概在工作中,她听到那边有文件翻动的声音,停了一下,突然传来一句低声的询问:“嘉阳的刘董到了?”似乎有人轻轻回答了一声。
重年还没反应过来,沈家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打电话就是这事?我现在有点事情,晚点再说吧。”眼见着又要挂电话了。
他一贯如此,重年却最恨他这样,他再如何把姿态摆得高高的,也不至于要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于是想也不想就把桂姐嘱咐的话脱口而出:“你晚上早点回来吧,已经叫了李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索性把电话挂了,当做完成了一桩任务。
也许是不想叫李医生空跑一趟,到底是沈家的老医生了,沈家谦在吃晚饭的时候回来了。
伤口在脚底心,大约有指甲盖大,又红又肿。李医生仔细地清洗了,除了少许玻璃渣,竟然还夹出了一根细细的玻璃刺出来。桂姐大呼惊险,又庆幸:“还是身边有个人好,现在到底是太太重要,一个电话就回来了,我们哪里管得了,说了也等于白说,由着他的性子,非得要那根刺长进肉里去不可。”
重年微笑,这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周曲,他身边从来都不缺人。
沈家谦却眉头一蹙:“这么点事,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重年和桂姐很识相地走开了。
因为脚伤,沈家谦倒是在家里歇了几天,呆在书房里的时候多。重年却因为医生的告诫,又连着在床上躺了几天,偶尔离开卧室出来走动走动,也会在桂姐的明示暗示下,进去书房给他送茶水咖啡。
他当然不会说什么,或埋头对着文件电脑,或漫不经心望她一眼。她也总是放下杯子就走开去。
说不上是冷战,那也是要有足够的感情的,无论是当着桂姐的面还是私下里,他们有时也讲几句日常用语,总归是没有太多话讲。晚上他进去卧室的时候,重年多半已经睡下了。他大约被人伺候惯了,也不管她睡没睡着,总要叫她去给他拿睡衣。头一次的时候,重年连放在哪里都弄不清楚,在衣帽间很是耽搁了一会儿。然而,女人在这一方面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性,次数多了,倒也得心应手了,记得衣帽间哪层柜子哪一格放的大概是哪些衣物。
沈家谦重新去上班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忙碌,在家的时候少。倒是桂姐看不惯,一日在晚餐桌上念叨了几句。他却瞟了一眼重年,说:“你不知道,她喜欢清静,我要
是天天围在她身边,没准她还嫌烦了。”
重年没有搭腔,他偏要加一句:“不信你自己问她去。”
桂姐难得冲他摆起了脸色,“问什么问,你还要找借口,你去问问天下哪个女人不想丈夫多在家陪陪她?”
沈家谦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她就是特别的。”
重年握筷子的手顿了顿,也跟着笑:“不怪他,是他工作忙。”
沈家谦没有再说话,把碗里剩下的几口饭吃了,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他很晚才进卧室,重年已经睡着了,又被他叫醒去拿睡衣。她几乎是眯着眼摸进衣帽间的,拿了睡衣,送去浴室,回来倒在床上就又睡过去了。
可是,睡得好好的,又听见他在叫她,像是从前半夜打来电话,扰人清梦,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总是在耳边不去。她只“嗯”“哦”了几声,蒙着被子不理,他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几天,他很少在家,回来时多数都是半夜了,还带着满身的酒气,总是要叫醒她去拿睡衣,颐指气使,仿佛她理所应当伺候他。她稍微慢一点,他就会沉下脸来:“你除了睡觉还会干什么?”
这样的话,重年多半不答腔,和一个醉得脑子不清醒的人去计较太多余。然而,他却并不容易罢休,洗了澡躺上床来,总会去掀她的被子,闹腾半天,非要她不能睡得安稳。
重年夜里素来睡意浓重,逼得没法子,嫌他吵,总是无意识地敷衍几句。有一次,终于被他闹得清醒了过来,留意听见他原来在讲一些从前的事。也许是沉湎于过去,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没有冷漠,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感情,只是缓缓地诉说,仿佛隔着长久的岁月悠悠传来。都说回忆往事恍如梦,她倒是没想到他也会是那种半夜睡不着,惦记怀念着过去的人。
他说,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子在晚上唱歌给他听。末了,竟然还缠着她,喋喋不休地问:“你说她傻不傻?我就没见过那么傻的人……”
重年的头陷在枕头里,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像哄小孩子似的连声回答:“傻,傻,确实傻。”
“又傻又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她还傻的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落在她的耳边。
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睡在大床的两侧,翻身都不会碰到彼此的身体,还有今天晚上的他,几乎令她放松了警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手也从后头搂住了她的腰。她脸上的笑终于僵住了,紧紧抓着怀里的枕头不放,颤着声音喊他:“沈家谦……”
“唔……”他含糊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变得萎乱,在她的耳侧脖子边纠缠不去,又热又痒。她怕得直发抖,不是没有经历过,到底不能忍一忍就过,那样的夜晚,噩梦一样,无边无际,可是有了头几回的经历,又不敢用力挣扎,缩在他身边,颤着声音又喊:“沈家谦……”只指望着他还没有醉糊涂,能够记得。
他含着她的耳垂,细细啃咬,隔了半天才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她整个脑子都被他熏得热烘烘的,倒是急中生智,说:“她唱的是哪一首歌?”
他似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低喃:“什么?”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顺理成章地又问了一遍:“就是那个很多年前晚上唱歌给你听的女孩,她唱的是什么歌?”
他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半天不做声,吻也停了下来,到底没有继续下去,大约是真的喝多了,一阵风一阵雨的。她放松了一点,仗着他被酒精麻痹了意识,有点神经兮兮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