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活-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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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是要去烧包?柳东说也不是太一定,该烧的你我狂烧,不该烧的你我假烧,这样可以多烧几回,千日打柴不能一日烧嘛。小蜂说你说的要用有钱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嘛,柳东说,我说过那样不懂事的话么?
百货大楼里人之多,很像一夜之间成都人都像柳东一样发了财,都来过大生活都来烧包了,人挤人的简直挤不动。柳东让鱼儿像骑马一样骑在肩上,小蜂在前面奋勇开路,这样就挤到了玩具柜台前,小蜂往前一指说就是它,柳东顺着小蜂的指尖瞄过去,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就是金花飞迸,那是一支近一米长的航空母舰模型,标价后面一串一串的零。柳东假装没看清楚,把小蜂的指尖往下扒拉,瞄向一艘打渔船,谁知那指尖又固执地抬起来,毫不留情毫不懂事地指向航空母舰,这叫大黄蜂号,美国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靠它哎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大黄蜂,我叫小蜂,你我亲兄弟,我想你想了很久了,只是不晓得你想不想我,唉,最苦不过单相思啊。
柳东为难得不是一般化,他想高明如果是在这里,肯定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把大黄蜂拿下了,看样子有钱人和有钱人也不尽相同。柳东说小蜂,大黄蜂有啥,它也不能在全世界横起走,你看我们的119,用高压水笼就把它洗白了嘛。小蜂说你真傻,你说的那是马蜂窝我说的是航空母舰你看你尽把牛胯扯到马胯上。柳东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知道航空母舰最怕啥?我们买一个比大黄蜂更凶残的日本潜水艇如何?小蜂说那你我就把两个都拿下,如何?柳东说你这就叫敌我不分了,这样美军来了你是日奸,日军来了你是美奸,美军日军都来了你是汉奸,你说你咋整?最后柳东给小蜂买了一艘我军的鱼雷快艇,小蜂抱着我军那艘三百多块钱的鱼雷快艇伤心哭起来。柳东说你哭个弯鸡公,全中国都没有航空母舰你想它干啥,你还想侵略谁呢?都江堰?柳东然后呵呵呵呵笑醒了,居然是南柯一梦。梦这个东西哟,比方说你天塌地陷愁肠百结时突然醒了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你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再比方你发现正对洪雨穷追不舍的高明不过是一场梦,你会幸福得飞将起来,当然你发了大财又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你就会难过地低下头……
但是那个白天柳东确实带鱼儿和小蜂去了百货大楼,给鱼儿买了一套二十四种颜色的画笔,给小蜂买了一艘驱逐舰的模型,小蜂当时还很感动,说柳东叔叔你我也不是外人,给我妈也买点儿啥吧,昨天夜里她一个人悄悄哭呢。柳东很诧异地看小蜂。小蜂说,医生怀疑高叔叔得了癌。柳东的心儿像吃了蜜——老天开眼,高明果然快成一场梦了。给你妈买点儿啥?柳东问小蜂。小蜂说黄金首饰什么的你买不过高叔叔,给我妈买点儿什么补补吧?今年过节不收礼,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那也不合适,我妈这人呀,从小缺爱,长大缺钙,给她买两盒巨能钙吧?柳东说你看你那点儿智商!后来柳东给洪雨买了一套护肤品,一千多元。他想洪雨为高明又得难过好一阵了,用点儿什么养养颜吧,倒霉事都让她一人摊上了,可我柳东这么好的事儿她却摊不上,这老天怎么也跟猫头鹰似的,睁一眼闭一眼啦。
过了两天小蜂欢欢喜喜告诉柳东,说我考证了,你给我买的是我军最先进的导弹驱逐舰,我考证过了。柳东说是啊是啊,我敢糊弄别人我还敢糊弄你吗你也不想想,你我是铁哥们儿对不对?小蜂说驱逐舰就是电池用得太快,而且在水里游得比他妈屁爬虫还慢,这军舰他们是怎么造的?柳东叔叔下星期天我们去买鱼雷快艇吧?柳东说没问题拿下哎你高叔叔的病怎么了?小蜂的情绪低落下来,医生又说不是癌了。
换句话说呢老天爷两眼全闭上连猫头鹰都不如了。
深秋了,斜风细雨一天凉似一天。老金电话说他在汉城的事也快料理完了,全中国他只思念柳东一人,柳东你可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等我回来,你我这回想不发财都不可能了。但就在这时柳西出事了,出的大事。别人说不出事就不是生活,但是柳东觉得情愿没有生活也不要出事。
*第二部分
柳东在灯下看鱼儿的画,她画的是海,红颜色的,她大概是想画海上的日落或者日出,但是她没有画太阳。鱼儿的很多画柳东都看不懂,不知道她每天都想些啥,这个大舌头的小傻瓜,你问她一加一等于几呢她说是鹅。秋天很好,既不躁热也不悲凉,再加上柳东现在是有钱人了,家中还有一台VKT,但是鱼儿还在盖毛巾被,柳东想该给她换床棉被了明天就办这件事,明天还要去看一个口岸,柳东想开一间水果铺,再有钱也得找点儿事做,坐吃山空这个革命道理柳东很早就知道。然后就是呯呯呯很响的砸门声。田庆来了。
大生活11(1)
柳西喜欢去茶楼,和他的一个铁哥们儿叫田庆的,两人边喝茶边看电视,主要看西甲意甲英超和德甲,为那些和他们隔了半个地球的外国人干他妈着急。茶楼里还有一拨拨的青年常来这儿赌球,狂呼乱叫的是因为不少人押上了身家性命,柳西不赌球却也喊,尽管谁输谁赢都跟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那个夜里有秋雨。茶楼里热闹非凡,正狂呼乱叫的柳西突然安静下来对田庆说,你先走一步。田庆说为啥,柳西说看见一个熟人,要过去招呼招呼,田庆说你脸色不太好看,你想干啥?柳西一把摘了田庆的眼睛戴上,现在好看了吧?你快走免得血溅在身上。田庆就知道要出事了,不愿走,柳西说你不走你就是活口,以后进了局子再把我吐出来,我们这十多二十年的朋友就没法做了。田庆说你把我看成啥了。柳西说你走吧走吧,你读个研究生不容易,你能耍个金丝猴女朋友,你也得为那个金丝猴想想。再说你爸又是个警察头子,办了那么多冤假错案好容易混上去的,你何必给他添乱呢?田庆在大学有个美国的女友,二人如胶似漆不是一两天了。柳西说你不想让别人为你守洋寡吧?然后压低声音恶狠狠说,快滚!田庆临走说,小西,不要把事情做过头了。柳西拿起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用拇指试试刀锋,说这玩意儿能把事情做过头?田庆匆匆走了,他要去找柳东,他知道只有柳东把柳西喊得住。柳西用水果刀敲打着果盘和茶杯,叮叮咚咚的韵律使他更加平静,他向那家伙走去。那家伙一人坐在茶楼的角落里,一边敲打计算器一边往一个小本子上记什么,大约是个赌球的小庄家。柳东在他身边坐下,看计算器上绿莹莹的一排跳跃的数字,喂,桑普多利亚什么行市?那人说,一球半,现在扎板了,你是……我怎么没见过,我说你想干啥子?一把水果刀杵在他的腰眼儿上。柳西眼盯着电视说,天下真是太小了。那人说,噢,我知道你是谁了,哥子,那天真是对不起,我们也是受朋友之托,再说你也没吃什么亏,我的门牙都被打掉了,镶一颗花三千多呢,哥子你真行,交个朋友吧?柳西四处看看,笑嘻嘻说,我想知道我操了谁的妈谁对我这么关照呢。那人说,别,别,道上的规矩你懂噻,就算是你操了我的妈,我的姥姥我的大爷我的先人行不行?哥子你真好身手……噗地一下,柳西用掌心把那刀喂进那人的腰眼儿,满把都喂进去了。那人怔怔地看柳西,又埋头去看那刀把。柳西说我发过毒誓我不打架了,干点儿比打架简单的事。他拍拍那人的后颈窝,起身走了。从开始到现在,到处看不见一滴血。现场仍然一片喧哗,输钱的赢钱的都在日妈倒娘地破口大骂,和喜极而泣悲极而泣竟是一样的概念。
柳东在灯下看鱼儿的画,她画的是海,红颜色的,她大概是想画海上的日落或者日出,但是她没有画太阳。鱼儿的很多画柳东都看不懂,不知道她每天都想些啥,这个大舌头的小傻瓜,你问她一加一等于几呢她说是鹅。秋天很好,既不躁热也不悲凉,再加上柳东现在是有钱人了,家中还有一台VKT,但是鱼儿还在盖毛巾被,柳东想该给她换床棉被了明天就办这件事,明天还要去看一个口岸,柳东想开一间水果铺,再有钱也得找点儿事做,坐吃山空这个革命道理柳东很早就知道。然后就是呯呯呯很响的砸门声。田庆来了。
柳东和田庆赶到茶楼时,茶楼门外停了一辆偃旗息鼓的警车,寥寥的几个看客伸长颈项往茶楼里张望,纷纷扬扬的秋雨在路灯光中飘洒,柳东和田庆走到看客中往茶楼里看,田庆问旁边人,出啥事儿了,那人说,球大爷才晓得,杀人了吧?田庆问,丢翻了?这意思就是杀死没有。球大爷才晓得。为了啥?可能是赌球吧?柳东的心绪很乱,他想他这回再不会揍柳西了,因为他已经没有这个弟弟了。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嬉皮笑脸送出两位警官来,警官训他就像训龟儿子一样,你狗日以后赚钱合适点儿,是人不是人的,有这样喝酒的吗?他们喝了多少?老板说三箱,活生生捶平了我三箱纯生啊,我的天我找哪个要酒钱哟?警官说我给你说个地方你去要,国际足联!明天上午到派出所来听候处理,消防证治安证少一样你都脱不到爪爪,你小子简直昏头了敢在茶楼卖酒。都围这儿看什么呢?都走都走,有什么好看的!警车开走后柳东和田庆进了茶楼,茶楼里一片狼藉,破酒瓶碎玻璃杯遍地都是,竹沙发东倒西歪,田庆扶正两把椅子,和柳东坐下了。老板哭丧一张脸,算了嘛两位买主,都这个样子了我还做啥子买卖哟,两位就饶了我嘛。田庆扔一张十元的钞票在桌上,来两瓶纯生。老板哭丧着脸开了两瓶啤酒,要杯子不?算了你们吹号吧,做你妈哟一点小买卖,刀口上舔血一样,球钱没得挣几个,一天到黑尽剩倒霉球了!边说边懒散地收拾着狼藉的店堂,妈哟嘞今年都杀翻两个摆起了。田庆问,死了?老板说,哪个死了?田庆说,刚才遭杀的那个,老板摇摇头,一尺多长的刀,连把子都喂进去了,赌球嘛,赌嘛!……上回那个更安逸,火药枪顶在脑门上,呯地一声!田庆问,凶手呢?老板说,凶手?日妈个个都像自杀,道上这些事,警察都懒球得管了,只要不杀领导干部和劳动人民,狗咬狗的事球大爷管,哎,你平时都戴眼睛嘛。田庆说你认错人了,走,柳哥。
大生活11(2)
柳东只机械地跟田庆走,他的思路像泥泞中翻滚的乱麻,又脏又黏糊,田庆却很有主意,虽然小柳东十几岁,毕竟是读研究生的角色,看样子文化确实有排得上用场的时候。喂,120急救中心嘛,田庆用手机问,请问半小时前在玫瑰香茶楼的那个伤者,你们把他发到哪儿去了?好,好,谢谢。关了手机说,柳东大哥,我们去三医院看看。柳东说,去看啥?田庆说看那个傻瓜还有救没有,也就是说看柳西有救没有。他然后挥手拦下一辆出租。
急诊室很乱,车祸受伤的,打架斗殴的,食物中毒的,醉酒的,结石病犯了的,一片悲切的呻吟和哀号。深夜的大医院的急诊室,你如果去这种场合看一看,你会把一座大都市看透一直看到下水道。
那个伤者正在急救室抢救,他的家属,还有好些看上去不三不四的朋友,几个警察,围在急救室门边,田庆和柳东凑过去,很鬼祟地听人家说些什么,一个医生走出来对警官说,他还不能说话,库房里血浆告急了,你们亲朋好友中谁是O型血?就纷纷有人捋袖子——伤者人缘看来不错。田庆和柳东也捋起衣袖,田庆低声对柳东说,只要能把那个傻瓜救活,把我抽干抽成木乃伊都行。柳东知道田庆和柳西从小是同学,但他们何以搅得这么深却很让他犯踌躇。验血后柳东的血型太奇怪了,不能用,田庆的却行,田庆说医生你尽管抽,求你们把那个傻瓜救活,很多人看田庆,警察也看田庆,田庆说无论如何要救活他,他欠我好几千赌资哟!田庆抽完血后一个警官把他拍到一边去,问了好一阵,田庆回来后对柳东说,那个傻瓜玄了,但是我已经被排除嫌疑了,那些警察还行,很内行,但他们已然误入歧途,正在赌球上兜圈子,那个傻瓜如果真的死了,这就成悬案了,永远破不了,妈的,我真不该给他献什么血,我咋没得爱滋病呢?柳东知道柳西是绝不赌球的,就问田庆,柳西为啥要杀那人,田庆说,为啥?即兴杀人吧?神经短路心血来潮或者路见不平或者报仇雪恨或者争风吃醋,我是学法律的我懂,睚眦之怨和血海深仇连自行车的小擦挂,买西红柿黄瓜秋茄子时称尾的高低都能派生出命案,这个社会人人都命若游丝简直就是杀机四伏,要是没有警察和死刑,大街上排起队杀人的都有你信不信?这么多人排起队你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