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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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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瞪朕,朕能给你瞪怀孕了么?”他愈说愈没个样子,真像长安街头的小痞子:“朕一向疑心重,你这样子,朕倒真得怀疑怀疑了——”

  呵,怀疑什么?怀疑桂宫后院凿了个荷塘口子——凿塘子的总大人长的似曾相识?

  陈阿娇知他说玩笑话,但这玩笑未免开的太过分——明是自她以“远瑾夫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皇帝面前时,明面上她受尽恩宠,享皇帝厚赐,但暗地里,几番心酸还是独人吞,……皇帝从未幸过桂宫。

  这有孕一说又从何而来?

  活生生地膈应着人呐!

  她因想顶他两句,却发现皇帝似吃醉了酒似的,脖根子也发了红,那双眼睛里,裹藏着一种喷薄欲出的莫名力量……

  她颓颓,但在那一刻,她竟起了报复的念想……

  她曾经失去的,已再求不回来,但……总得有一个人,午夜梦回时,每每想极,总会跟她一样伤痛,一样地,为曾经失去的……悲伤、难过。哪怕帝君的心太大,失去骨肉的伤痛只占据一隅,那也足够!

  她只要看到他悲伤失魂的样子,为了他们的孩子。哪怕仅仅只有一瞬。

  往后,他在逗哄他其他的孩子时,掖庭保母抚育的皇子公主们每每在他膝下承欢时,他都会想起曾经陈阿娇腹中失掉的骨肉,是他期盼渴求那么多年的,嫡长子。

  她曾经是皇后,她的孩子是君王嫡子,又为长,本该尊贵无双。但皇帝却让他含冤离去,汉室未来的储君胎死腹中,君王却不知。

  陈阿娇扬起头,发红的眼睛觑的人心里发慌,她缓声——

  “臣妾不可能怀孕,怀孕的征状并非如此——臣妾又不是没怀过。”

  似笑非笑。

  很低声地……

  却足够蹿入皇帝耳中,嗡嗡虫蝇似的回转,皇帝直如撞了晴天霹雳,狠一震!

  他猛将陈阿娇手臂拽起:“你说什么?”皇帝此刻似一头发狂愤怒的野兽,勉强压着声音,不使自己太过失态,音色却已沙哑到极点:“朕再问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她看着皇帝,极冷静:“我说,我没怀孕呢,怀孕不是这个样子的……”

  皇帝拧她更疼,似在警告。

  她面上毫无惧色,直视皇帝道:“我说,怀那个孩子的时候,没吐成这么个样子……”

  “朕的?”

  她目色一滞,狠狠甩开了皇帝的手!

  瞧皇帝的眼神,夹着一丝陌生。

  “还是——姓刘的?”皇帝喘着粗气,极烦躁。一时没反应过来,同室同宗,他自然也姓刘!因追问:“是刘荣?”

  她狠狠扬手,连风都擦的生热,却在劈至半空时,蓦地滞住,——缓缓地,极无力地垂了下来……

  皇帝一顿:“是我错——”

  她鼻子发酸,眼泪决堤而下。

  龙涎香的味道浓郁不散,熏炉里轻烟袅袅而上。因夹薄两层的窗户里外都关着,为避窗外雪天里的寒气,这暖阁密不透风,一层一层裹的极严实。

  这熏香的味儿反开始呛人了。

  陈阿娇的面色愈来愈不对劲。

  皇帝勉力支着,此刻倒还能硬撑。但只觉体内火热,那股子盛旺的火撩了起来,直要将心肺都卷燃……

  他有点恼悔自己教杨得意做这等腌臜事,点的龙涎竟过了剂量,……这会子,还怎么撑得住?

  但此刻又是心伤非常的时候,好不容易能跟她掏心窝子说说话,……能做旁的事么?

  一个皇帝,临幸自己的后宫,都得用这种“腌臜”手段……

  他真是疯了。

  他心里也疼。疼的连带扯着心肺,连气儿也喘不过来。

  自西周创宗法制,沿袭千年,历朝皇室皆崇“嫡长子继承”制,哪个皇帝不把自己的嫡子看的极重?他刘彻也不能例外!从前惠帝羸弱,加之宅心仁厚,高祖皇帝思虑极周,忧心他难承大任,便有废太子另立之算,满朝文武抵死相阻,绝不肯允!高祖三思之,终罢废太子意。此因种种,不外乎惠帝刘盈一为长,二为吕后所出嫡子……

  宗法崇嫡,古来袭之。那个孩子是陈阿娇的孩子,当然也是他刘彻的嫡长子!他当年若知道,必痛心疾首,当年……那孩子若还在,他必亲爱有加。

  他不敢相信,手哆嗦着去抚她的脸:“你……你曾有过一个孩子?”他的嘴角略略勾起一抹笑,藏的极浅,淡淡地舒散开来……是初为人父的喜悦,那样的笑,不曾出现在他怀抱着任何一位皇子、公主时他的嘴角上。

  “不是,”她也笑,笑意舒张开来,使她的脸看起来更美艳,“我不曾有过孩子。——怀过陛下骨肉的人,是长门陈氏。”

  皇帝的笑顿住。

  “……并非臣妾。”

  “朕很难过……”他起身,玄色的袍子拖在地上,满胀的情/欲在胸膛里撑开。心里莫名的烦躁,一甩袖,撂翻了桌上熏炉。扯出了好大的动静。

  陈阿娇一凛,吓了一跳。

  “别怕……”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着实像生着气在乱发火,不由看向她,抚慰似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朕去洗个澡。”


  第86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15)


  他出来时,浴水蒸腾的雾气蒙了两颊,使他看起来汗津津的,但过了个澡,明显觉清爽不少。几名宫女子立后面伺候着,托手恭敬将毛帕子呈上,他随手一抓,盖了脸上,又扔了回去,险些丢在宫女儿脸上。

  桂宫从未迎过皇帝过夜,远瑾夫人这边儿贴身伺候的又多是年纪轻轻的宫女子,服侍皇帝未免不太尽道。

  皇帝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必是留宿了。

  他抬手轻轻捻着帐上垂下的流苏,半眯着眼睛瞧她。陈阿娇此刻正撑额坐宫灯下,眼神涣散,似在想着心事。脸色稍好看了些,没有方才胀的通红的模样。那盏点龙涎的熏炉已被皇帝不小心打翻,那种“东西”再也发散不出来,因是暖阁里才没了方才靡靡之觉。

  皇帝轻咳了声。

  她猛地,像被从睡梦里震醒,一抬头便看见了皇帝。

  他爱极这样的眼神,很怔忡,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却并不惧怕,微闪的时候,还藏着一丝稍纵即逝的俏皮。可爱的很。

  皇帝走了过去——

  她却问:“陛下还不回去?”

  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坐下:“回哪儿?”抬眉觑她,眼底波澜万转。

  她仿佛深吸一口气,眼底的色泽都变了——

  “摆驾回宫呀,回您的宣室殿,您的椒房殿、昭阳殿……自有属于您的去处,非我这冷清清的桂宫……”

  “桂宫、桂宫……”皇帝轻轻抬着指,仿佛在掂量这两字儿的分量,因淡淡笑说:“你也知道这是桂宫,——桂宫何等尊贵你会不知?三大宫之一!朕有时想,你会否太自轻自贱了?”皇帝促狭一笑:“朕——朕该怎么称呼你,你觉得?”

  “莺子,”她连想都没想,“臣妾原来便叫这个名儿。……后来显贵获封,那是臣妾的造化,陛下说喜欢,喊臣妾的封号也可……”

  “远瑾……”皇帝侧过头去,口中咀嚼:“远、瑾!你道朕当初赐你这个封号意在何?你与朕之间,总觉隔着什么,美玉无瑕——饶是美玉无瑕,朕却碰不得。”他笑的极美,问她:“你说呢?”

  她不答理。

  “撕——拉——”一声,皇帝手痒的很,原本抚着床帏流苏,这一刻,将床幔绕了手上,猛一用力,竟将幔子都给扯了下来!

  他索性一扔,大幔便在室内青琉地上铺摊开来,皇帝一屁股坐下,极闲散随意,抬眉向她道:“朕想与你说说话——”

  她极不耐,道:“臣妾乏了,——天色已不早,想来陛下也劳乏,妾请陛下摆驾回宫!”

  他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朕不劳乏,你瞧朕面色,瞧出劳乏了么?”因躺下:“朕精力旺盛的很!打你这儿歇歇怎么了?桂宫是你的?——对了,桂宫的确是你的,但你是朕的,……这约莫桂宫便也是朕的了吧?”

  她没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皇帝,一时被堵的呛也呛不出来,因说:“脸皮恁厚!”

  皇帝却忽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散乱的发遮了半额,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嘴角微微撇笑,连眼神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向她伸出了手:“来,让朕看看你。”

  她一动,傲着,不肯理他。肩膀微微侧向,像要逃开似的,这便是厌恶了他。

  皇帝托着手不收,好似极有耐心。

  她好拂人面子,素来是这么冷硬的性子,——谁犟的过谁呢?

  皇帝道:“你别这样,——莺子没这个胆子拒绝朕,事实上,掖庭诸宫妃,哪个会拒绝朕的殷勤?她们都没这个胆子。”他狡猾一笑:“除了……她。”

  她仍欲故作镇静,却还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莺子,你过来,”皇帝笑着,他好能顺藤而下,“朕知这数月来冷落了你,但上回一见,朕喜欢你的心思,可是真的。若不然,朕也不会抬举你——你身低位卑,朕是怕你在宫里受了委屈,这才破例拔擢,赐桂宫。”

  皇帝眯着眼睛,声音拖的缓而长——

  “陛下想说什么?”她闭了眼,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实在受不住皇帝这言语刺探,爱敲不敲的煎熬,支了架子把她往火上搁呐,又不扇旺,便这么燎着,怪难受。

  “朕想说……”他好无赖样:“朕今儿留宿。——你在想甚么?朕会怎样?”

  留宿……那便是那么会子事了,谁能知皇帝盘算些甚么呢,君王肚里歪歪肠子,她扯掰不清楚。

  她因说:“妾……妾不方便侍寝。”

  他略顿,却忽然笑道:“朕方便!”

  她对他亦有恨,笑……是自然笑不出来的,只忽然觉得,皇帝笑的这般落拓干脆,牵起了少年时候的情动。皇帝龙潜时,才单纯可爱,践祚之后,他便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一旦沾惹了权势、王座,君王本心便失了庇护,从此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权势滔滔。

  所以,皇帝难得的顽劣之心,竟教她觉这般珍贵。

  地上黄铜熏炉已被人拾了去,守职宫女子都拾掇干净了,暖阁里只剩下龙涎香味熏迷……

  香已熄,却仍留余味。

  余味不绝。

  皇帝仍是无赖样:“……那朕这澡是白洗啦?”

  她不愿搭理,认识刘彻这许多年,她知道,耍滑头的本事,他不算赖。贫嘴滑舌的,皇帝最能耐!

  她说不过他。

  一呵欠,却吸入了满肺腑的香味儿。

  掺着方才跳火星子的热度,她开始觉烦热了,刘彻倒也会关心人:“怎么,热的紧?”他凑过来:“那便脱呗!老夫老妻的,朕不见怪!”

  ……陈阿娇狠瞪他一眼。

  他心说,那香燃起来烧个没完,呛进了肺腑能折腾个半天,他这身板子算健硕了,吸了这香还不是犯过糊涂事?陈阿娇也曾吃过这亏。

  要不是他先去洗弄过了,舒服淋了满头的水,这会子哪把持的住!陈阿娇能扛到现在,他还觉奇怪呢!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的,因说:“若不然,你也进去洗个澡?”

  对面姑娘瞧他的那眼神,直像是看流氓,他正欲辩,转念又一想,他这会子与流氓还差着个什么?

  眼里有熊腾的火光蹿起。

  红烛嘶嘶纳焰,罩在薄丝灯罩里,明堂堂的,只这么几盏,衬得整间暖阁通透明亮。

  皇帝矮了身子,靠近案前,灯罩上映着他的影子,很分明的轮廓,线条极美,连睫毛翕动的弧度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灯色闪了闪,熄了一盏,暖阁瞬时暗了三分。

  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在触碰到她身体的一刻,直觉是被抵了抵,但那轻微的抵抗很快便不支力,消失了。

  很柔软的怀抱,皇帝只穿薄薄一层里衣,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跳着大汉天下奔涌不息的川流之声……

  他从来属于天下。

  永不属于后宫任何一个女人。

  即便,他抱着她。

  陈阿娇满面绯红,那种令人耳热心跳的香中之气,此刻早已沁入她的肌骨,融入她的血液,曾经遭受过的,熟悉的眩晕与燥热之感又袭涌而来,她浑身发烫,体内似有千万的蚁虫在钻咬……

  皇帝捉住了她的手:“不动、不扯,不要扯……”

  “热……”她支吾出了个声,手又不安分地绕过,开始拨弄自己的衣襟……

  皇帝按住她的手:“朕来!”低着头,抵在她耳边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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