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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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猛一激灵,五子的事儿他们一定知道了!一下子想起小杰说过的话——江湖水很深的。果然很深,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呢?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那时候我总归是年轻,被他这一刺激,脸一下子就红了,奇書网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烧得通红的炉子,眼睛也没地方放了,手直想从空气里抓出一把枪来,直接顶在他的脑袋上,让他告诉我,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凤三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抓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喝酒,今天只谈高兴事儿,乱七八糟的别去想他。”
涛哥笑得很爽朗,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倒摇着酒杯说:“咱们都听三哥的。”
干了这杯酒,我的心情稳定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行,呆会儿收拾凤三的时候,我连你一遭收拾了,完事马上去烟台,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朝阳回来了,他好象喝大了,摇晃着身子对强子说:“到时间了,请大家到楼底。”
强子拍拍我的肩膀:“蝴蝶,你去喊四哥,朝阳哥有话要说。”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了一把,孙朝阳想要干什么?
强子见我坐着没动,轻轻捏了我的肩膀一下:“没事儿,朝阳哥让你去作个证。”
我抬头看看孙朝阳:“朝阳哥,大家都去?”
孙朝阳边给我倒酒边说:“别人就免了,就你跟胡四,还有三哥和老道也去。”
我把那杯酒喝了,转身去找胡四。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的心逐渐开始亮堂,如果你想“办”我,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我们早有准备,谁“办”谁还不一定呢。我下意识地夹了夹腋下,那里空荡荡的,方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把阎坤给我的那枝枪也带来……这一阵后悔,让我蓦地出了一身冷汗。看胡四的面相,我知道他几乎没有喝酒,脸依旧焦黄,眼睛依旧放着熠熠的光。林武好象喝了不少,脸红得像一个猴子屁股。见我走过来,吴胖子举着一根鸡腿,大声嚷嚷:“哥们儿,就等你了,林武吹牛说,你十个也喝不过他一个!”
我没理他,趴在胡四肩头跟他说了孙朝阳的安排。
胡四听着,不住地点头:“好,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
我装做系鞋带,想去摸林武绑在脚腕子上的枪,迎头碰上了吴胖子的眼睛。
我站起来,干笑一声:“看什么看?想灌我?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
胡四拍了我一下,一语双关地说:“等着吧,坐山观虎斗。”
往外走的时候,大厅里换了灯光,人影忽然变得膨胀起来,像一头头穿着衣服的猪。
强子和齐老道一边一个夹着有些茫然的凤三,孙朝阳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
3
站在电梯口等了一阵,孙朝阳等不及了,一甩头走向楼梯。
强子瞅着齐老道壮硕的背影,嘿嘿一笑:“这体格,一百年出一个。”
我随口打声哈哈:“是啊,张飞也不过如此。”
这是一间很僻静的地下室,我和胡四并肩走到门口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强子伸出胳膊档住了我俩。我发现,地下室旁边的一处黑影里,零星站着几个穿服务员衣服的人,看神态像是孙朝阳的人。我故作镇静地问强子:“还得排好队往里走啊?”
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朝阳哥很仔细的,怕弟兄们不给他面子,”说着就让我抬起胳膊,伸手贴着我的身子摸了几把,然后又摸了摸胡四,“好了,朝阳哥真是多此一举,四哥和蝴蝶哪能干那些藏着掖着的事情呢?不好意思,请进。”
房间不大,四周是一圈沙发,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很面生的中年人,孙朝阳坐在北面的桌子头上,右面坐着齐老道,左面坐着凤三。见我们进来,孙朝阳招手让我坐到凤三旁边,让胡四坐在齐老道的旁边,强子背着手站在孙朝阳的身后。我一眼就看见了我们带来的那个财神,箱子已经打开了,关老爷站在箱子里,昏暗的灯光照着他,让他显得沉稳得有些无精打采。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关老爷保佑,心塌实得像是躺在一块被波涛包围着的礁石上面,老家伙们,开始吧,一旦我发现你们想半“办”我,我直接抽出关老爷屁股下面的猎枪放倒你们,这里没人能抵挡住关老爷的猎枪。
这时候的孙朝阳似乎一下子醒了酒,两眼放着蓝幽幽的光。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大家仿佛是坐在一座坟墓里,我能听得见抽烟发出的嘶嘶声。
孙朝阳用眼睛来回扫视了几圈,沉声对齐老道说:“开始吧。”
齐老道气宇轩昂地站起来,伸出猩猩一样长的两条胳膊,拍了拍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大家可能不认识这两位大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天明周大哥,朝阳集团的家底就是从周大哥手里接过来的。这位是庄子杰庄大哥,凤三哥的生意是庄大哥一手操持起来的。今天二位大哥到这里来,是来讨个公道的。什么公道呢?朝阳集团现在发展壮大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朝阳集团的股份应该有周大哥的一份,这一点我就不用说了,我们决定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给周大哥,请大家鼓掌。”
周天明欠欠身子,抬手摸了一下下巴,矜持地拍了几下手掌。
孙朝阳眯着眼睛冲他点了点头:“周哥不必感动,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我想,这种事情做个屁证,这算是你们的家事,让我们来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吧?我偷眼瞄瞄胡四,胡四正襟危坐,巴掌拍得很讲究,一手朝上,一手一下一下地抠那只手掌,像他在劳改队的时候一丝不苟地给大家分稀饭。
“庄大哥呢,”齐老道接着讲,“庄大哥是港上最有资格在建筑行业说话的人物,所以今天我提议,凤三大哥也学我们朝阳公司,适当拿出一部分股份让给庄大哥,没有股份就让地盘,让曾经打下基业的大哥有碗饭吃,你的意思呢?三哥。”
“没问题,我会跟庄大哥商议的。”凤三很谦卑地冲庄子杰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商议的,”齐老道拍了一下桌子,“在你的势力范围内,黄土和石子归庄大哥。”
“可以,我再赞助庄哥两部车。”凤三隔着桌子跟庄子杰握了一下手。
齐老道对凤三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OK,我暂时就说这些。”
庄子杰好象是个结巴,说话很不连贯:“我得先,先谢谢,齐老,齐老弟……”
齐老道横起一根手指,来回摆动两下:“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做人的准则。”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孙朝阳站了起来,顺手按齐老道坐下,然后绕出座位,来回溜达,“人呢,在社会上行走,必须讲究一个义字。以前我年轻,有些事情处理得不是那么妥当,今天我四十岁了,也该给自己下个结论了。我呢,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所谓四十不惑,我的理解就是,人到了四十岁上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个卖什么果木的了。你们大家也应该跟我学着点儿,少干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不然到了我这把年纪容易后悔,最操蛋的是,玩得太下作了还不一定能活过四十岁呢,各位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好了,言归正传吧,”孙朝阳突然扭回身子,把两只手搭在齐老道的肩膀上,“有些人还在执迷不悟,到处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港上第一名了,这个人是谁呢?大家应该很清楚。我暂时不说,我只说他干了些什么,请大家帮我想想办法,看看应该怎么处置这种人……有个人想要从我的嘴巴里面抠食吃,而且明目张胆,是谁呢?”
是谁?是我和胡四!我的心开始发热,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稳稳立在那里的财神。我不能让他继续煽动了,我要马上立起自己的威风来,不管前面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抢占主动,不然顶在我脑袋上的将是他们的枪。我冲孙朝阳笑了笑:“朝阳哥,你也太罗嗦了吧?说出来,大家开他的批判会。”说着,我就慢腾腾地站起来,想要往财神边上靠。
“坐下!”强子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没等我站起来,他一步跨到财神那里,手起斧落,碎片四溅,我的猎枪赫然到了他的手上,“蝴蝶,告诉我,这是你的枪吧?”说完,单手举着猎枪朝我走过来,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几乎能听见强子的手指在猎枪扳机上蹭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众人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只有冷风小蛇般穿透窗缝钻进来的嘶嘶声。
我看见对面的齐老道斜眼盯着我,跃跃欲试,手指掰得咔咔响。
我突然发现,如果在这里开枪,外面听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4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我打懵了,我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速度急转直下,连个过渡都没有。除了虎视眈眈的齐老道和楞在一旁的孙朝阳,大家都在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似乎是在研究茶叶的制作方法。我像一根钉子突然被人钉在地上一样,傻楞着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乌黑的猎枪像被一面放大镜慢慢映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眼枯井,直直地顶上了我的眉心。不知道是谁的烟头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鸣响。此刻,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我觉得天国离我只在一步之遥,开枪吧,开枪吧,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慢慢数着,一,二,三,四……你怎么不开枪?来吧,打死我吧。
“说话呀,是不是你带来的枪?”强子的声音很苍白,像石子一块一块的往地下丢。
我看见了我爹,他站在寒风里,把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喊我,大远,大远,快回家,要过年啦。我看见我弟弟站在我爹的身边,舞动双手,咿咿呀呀地冲我嚷嚷,他好象在说,哥哥,哥哥,快回家,外面冷,咱们家里生了火炉子……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我不能就这样等死!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把头往旁边一闪,左手一扭强子拿枪的手腕,右拳猛击在他的下巴上,强子轰然倒地的同时,猎枪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一步跨到孙朝阳的身边,把枪直接顶在了他的额头上:“都别动!”
“呵呵,”孙朝阳把双手举过头顶,冷眼看着我,“年轻人,又冲动了不是?”
“蝴蝶……”胡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孙朝阳的旁边,欲言又止。
“走开,你别管。”我横一眼胡四,咬着牙,把枪又往前顶了顶。
胡四急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冲我挤眼。我蓦地有点发傻,难道我错了?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强子右手提着那把斧头,左手摩挲着裂了一个大口子的下巴,目光散乱,他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见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胡四推开我顶在孙朝阳额头上的枪管,长舒了一口气:“兄弟,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发毛了?回去坐着,朝阳哥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不知道什么说完不说完,我只知道有人拿枪顶着我。”我瞄了强子一眼。
“咳,”强子好象很受委屈的样子,耷拉着眼皮说,“我问问你都不行?”
“强子你也是,想玩个造型也得看看对手不是?”胡四调侃道。
“少他妈废话,”齐老道啪地一拍桌子,“再毛楞,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刚要把枪抬一下,胡四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好,好,好好好,”孙朝阳把双手在眼前推了推,“算了,我这两个兄弟不错,”他不管我了,慢慢走到齐老道的身后,“我接着说,刚才说到有个人想从我的嘴巴里抠食吃,是谁呢?”猛地一拍齐老道的肩膀,“是他,是这个叫齐老道的人。”
齐老道仿佛不相信他听到的话,猛地回过头来:“朝阳,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就变直了,直得像是从里面蹦出了两根棍子。我赫然看见,齐老道的右手没有了。强子倒提着齐老道苍白的右手,轻轻抖动了两下,砰地丢在桌子中央,雪白的桌布被滚动着的手染得像开了几朵鲜艳的梅花。齐老道把缺了手掌的胳膊猛地戳在肚子上,声嘶力竭地吼道:“天大的误会!朝阳哥,赶紧送我去医院!”边说边探过身子来够他的右手。
孙朝阳早已经把那只手用一块绣花手绢包起来,揣进了裤兜:“别去医院了,这只手归我了,我要用它来提醒那些胆敢从我的嘴巴里抠食吃的人,让他们时刻记着,伸出来的手,想要缩回去没那么容易。蝴蝶,可以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胡四就把枪抢过去,递给了孙朝阳:“这本来就是送给朝阳哥的礼物。”
孙朝阳拽下脖子上的纱巾,悠然地抖了两下,边擦枪边笑:“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好兄弟。”
说完,把枪丢给强子:“兄弟你来,我怕见血。”
随着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