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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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明仲听到有人这么一喊如梦初醒,一抬头发现百多米远的地方一道黄峰齐刷刷地直向这边冲来,他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在他那惶恐不安的眼神里浪头已经超过了堤顶。唉呀,这还了得,随着脑子里嗡地一响,眼睛发花,两条腿也控制不住打起抖来。这是真的么,他多么希望这是梦啊,可是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还在生疼呀,用手一摸雨水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凉飕飕地直流到脖领之中,啊,这一切都是真的啊。正当他彷徨之际,却有人在他身后的脊梁上捅了一家伙,他一回头只见三克满脸青紫朝他把嘴一歪,小声地说:“傻哥哥,再不走就喂王八了。”小曹把铁锹一扔,和三克一起拔腿就跑。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一个粗大的声音叫住了: “你们两个往哪里跑!”他们一回头,原来是老电业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事故账还没有清算,又临阵脱逃,告诉你们我要新账老帐一起算。”
老电业身旁的杨春和也大声地叫道:“还愣着干啥,快把堤加高!”说话间那股洪流已经到来,水浪打着土袋发出了哗哗的吼声。这时方林和张文林彬也赶到了,他们毫不犹豫地跳入齐腰深的洪流之中,一同干起来。方林又大声地指挥着:“同志们赶快用土袋把堤加高。”他没有说完就用身子紧紧地堵住一个缺口。关键的时刻需要这种力量,榜样的力量也是无穷的啊。随着喊声人们都跳入了水中,组成了一道防洪的人墙,人墙的后面,土堤在不断地增高,堤增高了,洪水投降了,一场抗洪抢险的战斗也胜利了,等到恢复洪水造成的影响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三
那天杨春和把老电业从事故点拉了回来,一边走一边说:“这施工方案是经梁总看后又得到局里同意的,不能说你有意见方案就有问题,就可以乱说一通啊。”
“什么,我乱说?”老电业不服气地搬着粗壮的指头道:“过去的土方开挖都用人工,为啥现在要采用机械?”还不等他搬完第二根手指头杨春和就把话头接过去了:“现在大办农业,民工抽不出来,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电业又搬第二根指头:“那为啥要采取大开挖呢?”
“这到要让我来问你了。”杨春和又接过话来:“那加快工期的要求是谁提出来的呢,嗯?”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成立,那为啥要把开工日期选在雨季?”老电业也“嗯”了一声“你说啊?”
“你呀,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杨春和进一步提醒他:“还记得今年三月里那个睡不着的夜晚吧,算算离现在有多久,那么好的施工黄金季节就是因为你不同意方案,奇书com找你要这没这,要那没那,时间不等人啦,人家又不会变戏法。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可是你到大方、慷慨,足足把时间浪费了五个来月。”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了,音调也高昂起来:“我问你,什么叫身先士足,你到好,反而杀个回马枪。你现在还能说啥,总不能提着尺子沿街走,不量自己量别人嘛,告诉你上级不会怪别人,而是问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这些话虽然是和风细雨说的,但就如一根根无形的重棒击在老电业的头上,使他有些脸红筋张、神态发窘,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他“这个,这个”了两声就沉默不语,低头踱步,好象要找出一个不被对方驳倒的理由来。过了好半天才突然止步回身又把上次提过的问题重新拿了出来:“就算方案和时间上都没有问题,可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啊。这么大的工程就不采取可靠的安全措施?”
杨春和知道老电业的脾气,他并不想使矛盾激化,所以反而笑了,用手指点了他两下:“你呀,你呀!”就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施工方案说明书来,拿到他的眼皮底下说:“你看这注解说明,人家第一条就说了”如果雨季施工必须搭设雨棚,采取明沟排水和井点降水措施。“
“那为啥不按方案执行?”
“人家无职无权怎么去执行啊,再说老张也去库里要过几次苫布都被曹超仁顶回来了。我说同志,这似乎有些过分了。”
老电业再也没词对答了,但马上目光傲然态度也冷漠起来。他咚咚地走了几步,把袖子使劲一甩,愤然地说:“老杨,我不明白,你是书记,怎么不讲阶级路线,原则立场,总要替一个有问题的人说话哟。”说着又叹了一口长气,宽厚的嘴唇不断啧啧地咂着:“我的书记同志,阶级斗争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你要松一松,敌人就要攻一攻,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说完又大踏步地朝前走了。
杨春和赶了几步,不同意地说:“你怎能这样说呢,对技术人员嘛,咱们应该扬长避短,用其所长,怎么上那么高的纲,我不明白你是啥用意。再说技术本身并没有阶级性嘛。”
“技术没有,可是掌握技术的人有哇。”
“照你这样说帝国主义拥有原子弹、氢弹我们就不能有,帝国主义卫星上了天,我们就不能上,如果你这种逻辑成立的话,那过去买办阶级官僚资产阶级留下来的工厂,矿山和科学技术咱们都得通通地砸烂,那些技术人员都得处决赶走,这样会在我们的社会上引起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唉唉,不敢想,不敢想啊。”他的观点有些地方和局长相吻合。他想起自己的国家解放前受到烈强的侵略封锁和岐视;他也想起了三十年代他在一家日本鬼子统治下的机械厂做工时所受的凌辱,记得有一天他偷偷地到一个日本技师的工作间看看电动机的绕线,却被一个日本技师发现了,当即就拿起一根钢丝鞭子狠狠地抽打,接着又用带马刺的皮靴朝他腰部胸部猛踢。只踢得他口吐鲜血,连滚带爬出了工作间,只听得那日本人用中国话骂道:“中国人不如狗还想学技术。”随后又说了一句日本语:“八格牙鲁”。这些话和那铁蹄的残踏,现在还留在心中,腰部那块紫红色伤疤直到现在还疼痛,这个耻辱的见证谁能忘却呢。解放后又看到外国的禁运、封锁和控制,在他的心灵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这是为什么,主要是我国的科学技术落后,国不富,民不强,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后代那滋味儿也够受的了。解放十多年来,虽然国家在建设,人民生活在提高,社会在发展,但我们的科学技术并不发达,有些领域还停留在三四十年代的水平,有些还是一片空白呀。在科技竞争中我们被人远远地抛在后面去了。这是为啥呢?其原因大概就是有一些象前面这位主任式人物不尊重科学技术,不重视知识分子吧。想起这些和看到当前的情况激动了。“老王,搞科学技术是一件严肃认真而又艰苦的事情,应用到建设事业上是为加快祖国的繁荣富强,为了子孙后代造福。咱们都是党员,又是领导干部,说话和办事都要考虑党和国家的利益,哪能凭个人感情和好恶呢?”说到这里他感到责任越来越重了,随着话语也沉重起来:“你现在处于领导地位,应该体察下情,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骑驴的人不要忘了赶脚人的苦。咱们要秉公,要知道维护党的政策是每个党员的光荣责任。”
经过几个回合的争辩,表面上看来老电业虽然彻底输了,但并没有被说服,反而使分岐不断增加。他似乎感到当前为了使形势好转有那么一股不要政治的自由主义之风在刮,工业搞什么托拉斯资本主义那一套、农业呢,搞包产到户走的是回头路。这个老杨好象也受了不少影响,不但不闭门思过,反而先法制人,可是这哪能制着我呢。一个经过多次运动,又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领导干部,那脑子已经形成的固有看法怎么能用几句话就改变了的。他冷笑了两声,用手摸了摸满是胡子茬茬的下巴道:“算了算了,虽然我说不过你,但你也改变不了我的看法。不过我要提醒你注意,要反修防修,不要自己滑到那个泥坑里去。”说完又“哼”了一声,一甩袖头也不回一个人独自走了。他越走越生气,越走越恼火,而火气又冲击着他决心把事故原因查清楚。就是处分不了人,也得在大会上狠狠地讲一通,杀鸡给猴看,让老杨好好瞧瞧。所以他带着个人的偏见,先查了张文彬做方案的前前后后,结果没有发现问题,他又不服气地去找二曹操。
第二十三章 投机
这天上午,二曹操坐在自家那朝阳、通风良好而又布置的高雅、舒适、整洁的卧室里。雨后天睛,空气也显得清彻如洗,透窗望去,高远处是润泽明媚的兰天。兰天下飘着一条条蓬松的浮云,一阵风来又把楼前那几株青杨绿柳也吹得婆婆娑娑,加上收音机里“二泉映月”那悠悠扬扬地曲调,到使他处在如影如画之中了。
因此他特地泡了一杯香茶,又配搭了几色上等点心,就悠闲自得地自品自饮起来。爱人文志华因孕期反应身觉不适,也特地到医务室要了一张病假条在家里陪着。这闲情逸致的生活到使两人都沉浸在幸福美好之中了。好景不长,约莫十点多钟外面起风了,一阵急风刮得院外树叶飘落,在落叶声中一阵隐隐约约的推土机声也随风传了进来。还没有等他弄清声音的方向,几块黑云又急速地爬上了兰天。二曹操把身子朝前一倾,心境也跟着兰天云层一样时暗时明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工地那两台推土机在基础坑里打滚;又仿佛看到处理基础事故那拖泥带水的人们;又庆幸自己远离事故与事无争把自己身上洗得干干净净。不过……唉,他愁闷地呷了一口茶,又拿起一块浅黄色的高级蛋糕侧首望一眼远处,便自抱自叹起来:“唉,怎么搞的,刚刚才睛这天又变了。 接着眉头一皱将身子朝沙发上一靠,用手摸着下巴低首凝眉展转反侧起来。
二曹操的这些神态,文志华似乎已有所察觉,结婚多年她还很少发现他近来的异样,好象有一股隐私在内心深处埋着,使她醋心忌妒,担惊害怕。可是工地上女中姣姣者郭云已被她整倒了,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己,因此担心害怕到成了她的主要心病了。她睁着一双发涩的眼睛看着自己丈夫问道:“怎么又唉声叹气的,是不是想起了那次事故?”说着她扭了一下腰肢就挨着丈夫坐下来。
“不是。”二曹操摇着头,又伸手把妻子搂到自己的胸前说:“你是学工的还不知道,工地上出点儿事故也是常有的事,再说责任也不在我呀。那天晚上回来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工地上的事我已经委托给老方了,托人如托已嘛,这跟我有啥关系呢?”
妻子仍然用不信任的目光疑视着:“那你为啥不高兴呢?”说着她掏出手绢擦着发湿的眼睛,身子也靠得更紧了:“我觉得这一二年,特别是最近,你好象总有啥心事在瞒着我。”
“我有啥事还能瞒着你呢。”丈夫索兴把脸贴在对方的脸上轻声地说:“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谁不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妻子说着又把丈夫的手拿来放在自己那微微突起的小腹上,声音有些梗塞:“结婚多年了,咱们就一个曹文妮娜,也没有给你留个后,每次保胚都花了不少钱,结果――”还没有说完两行泪水从脸颊顺流下来:“现在都快四个月了,我又经不起刺激,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唉,看得出来刚上班的书记并不那么信任你,新来的方林又同张文彬和郭云他们很接近,三拳难敌四手啊。我怕你招架不过来,万一有个好歹……”
二曹操用手轻轻地摸着文志华那鼓鼓囊囊的地方说:“为了”他“――我的儿子,你就别多虑了,我有啥怕的呢。就是杨春和不信任还有老电业,再说他对老方也很反感嘛。”
“他。”提到老电业文志华把嘴一撇:“还不如你那两下子,就晓得吃奉承、受吹捧、摆资格,实际上是一个上承下达、孤陋寡闻而又没有头脑的二梯角(炮丈)。”
二曹操把头点了点微微一笑:“嗨,就要他这样才好呢。”
“好,好个啥?”文志华从二曹操的怀中争脱出来不服气地说:“别忘了局长对你并不感冒。何况你又摔过跟头,新来的方林又摆在你的前面,你难道就认可了?”接着又用激将法:“任做鸡头,也不当驴尾巴,要是我呀,哼哼,才不甘拜下风呢。郭云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整治了。亏你还是个男子汉,手上又有权,怎么就没有锐气,要晓得斗争可是你死我活,那无形的拼杀也是残酷无情的啊。”
“这个我知道。”二曹操把头晃了几下,显得老谋深算的样子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一切都在变的。”
“别忘了,十年老不了一个人,一天就可能误掉一个春。”
“我又不是一个傻瓜。”
二
说话间门外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声。二曹操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