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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世间-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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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之厚,当下神智迷乱,俟向天象,幽幽地道:“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要回少林,我也不返恒山了……”

这话说的自蕴深情,天象光亮可鉴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珠。他内力充沛,与人交手,也不流一滴汗。但雪峰神尼是他日思夜想,念兹在兹的人,而今对他这般温言说话,虽明知是有人摆布算计,但一个梦,究竟醒好、还是不醒好?

天象大师为此而大汗淋漓。雪峰神尼则如饱醉醇酒,俟于天象身侧,雪峰神尼年岁虽大,但神清骨秀,端丽无比,天象只觉山风如脸刀,究竟梦醒,还是梦中好?

□□□天象这边遇到了斟不破的怨憎会时,桑书云、宋雪宜这当儿也遇上了伏击。

开始时是山砌间传来“咚”地一声鼓响,尤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又似铠甲落地,震得各人心弦一紧。接着下来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连响,每一击皆如击在众人脑中,内力较低的,捂脑呻吟者不知凡几。桑书云变色道:“震天鼓!”

宋自雪也突然呼道:“倚天叟!”

原来“倚天叟”华危楼为当日“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死敌,两人功力相仿,交战之下,萧萧天时胜半招,大风道人得曹大悲所遗秘笈后,亦因义父华危楼唆使,所以用萧萧天名义为非作歹,以图引萧萧天出来,两人合袭,除此大患。华危楼的“倚天鼓”魔音,千数年前横扫中原武林,若不是给萧秋水的“掌心雷”震破他的“天龙纹皮鼓”,华危楼还不知要作下多少恶孽。

“倚天叟”华危楼的“震天鼓”、“掀天枪”、“轰天拳”是为“倚天三绝”,虽被萧秋水逼走万里,但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最后才盘踞“悬空寺”,使让地成了“武林三大绝地”之首。

只听鼓声“咚咚咚咚”地击打着,众人都觉心血浮荡,桑书云、宋雪宜内力较高,一时还挺得住,暗自惶栗,这鼓声所挟带摧人动气,一旦久持,必贻患无穷,令人身大耗,只听鼓声渐急,咚咚咚咚响着不休,犹如百万兵甲,宛似黄云铺地涌来。

这鼓声伐得越来越利害,眼见功力较浅的人就要按捺不住了,桑书云也觉心头烦恶,敌人影踪却始终不见,鼓声似翻山越岭侵来,无可捉摸。这时一名功力肤浅,但多造杀孽者,终于把握不住,罩不住这魔障,失足翻身落下崖去,只听长长的一声惨叫,悠久未绝。

就在这惨叫沓灭之际,忽听“铮锺”一声,清心悦耳,众人只觉一阵清爽,只见一白衣女子,低眉抚筝,剪水般的睫毛一频一颤,铮锺之声自十指慢挑传来,洋洋盈耳,听来舒畅莫比。

桑书云一听,却脸色大变,只听弦韵柔碎织丽,齐梁余绪,绕梁回听,桑书云眼前,却悠悠隐隐,彷佛见一葛衫女子,正娟眉低垂,向着自己弹琴,桑书云血气上冲,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颤声自道:“是她……是她……是她……”

在山壁之后,有一波碟意态的老人,红口白牙,他左右手鼓槌,一下下、一记记敲在一面斑剥的鼓面上,他一声声敌击着,槌一响,笑一声,一面想像着敌人如何摧心裂肺,挣扎求死的样态,就在这时,忽尔传来筝声。

这锋芒毕露的老人,猛地一震,筝声又悠悠传来,老人身上的斗玄,不住“霍霍”的头动着,只见他的鼓槌一直握在手里,手不住在颠抖着,却未再击下一鼓,只渴望多听一下筝韵,只听他抖声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气贯全身,才勉强站定得住,不意“波”地一声,手中拿捏的鼓槌,竟捏得粉碎。这老人便是“倚天叟”华危楼,令大风道人诱敌于此,想以“震天鼓”一鼓摧之。桑书云的悲声叫道“是她”,华危楼的哀声呼叫“不是她”,即是数百年前先辈“逍遥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同样悲剧,这个桑书云、华危楼当然不自知。

却说华危楼明知道“不是她”,但那面鼓,始终敲不下去,心里还是存万一的希望,期待真的是“她”。他为了他,以致跟萧萧天交恶,两人大打出手,“她”却不加青睐,华危楼恶向胆边生,便图硬抢,打算米已成饭,再慢慢培养感情,但“她”却是大侠萧秋水的结义妹妹,终于引致了萧秋水的出手,遂走了华危楼,而“她”也嫁作他人妇,数十年来不知何踪,伊人何在?

而今这筝声,又怎会是她?

但华危楼已杀心尽消,形容枯瘦,呆立当堂。就在这时,这阵清越的歌声传来:

“大雁……飞回北方,鲜花儿……开满草原……”那脆卜卜、凉沁沁的歌声传来,好像眼前真的拓展了一个偌大的青青草原,草原上的鲜花真的开到了天涯似的。晓是华危楼生平虚骗妄诞,也不禁耳口一清,萎然长叹。

□□□桑书云这边,因闻歌声,忽然一醒。那清清凉凉,如薄荷般的歌声,便是自己爱女小娥稚气的声音。这声却叫他自梦中醒来。他跟爱妻曾以花承节鼓、月入歌扇,但她却终于郁郁病逝。他记得她病逝止前哀哀叫了两声:“江南,江南”,便溘然而逝。他悲泪莫停,扫落了案前的壶皿,唤不醒宛若沉睡中的爱妻,他仓惶冲出大门,只见街上闲寂,他真想就此死去,他真想就此死去。

他没有当时死去,是听到女儿清细的歌声:“……冰河……已经融化,柳条儿……抽出新芽……”他女儿在屋前柳边,坡垣人家处闲唱,他醒了,他要活下去,维持“长空帮”,抚养他女儿。

而今桑小娥也是这样地唱,但往事如烟,岁月不再。他挥去眼泪,知道而今弹筝的不是他爱妻,而是宋雪宜,但心腔的一股柔情蜜意,至此再也无可抑过了。

这是筝韵已停,歌声也悠悠是止,群豪见筝声一响,歌声一起,那可怖可畏的鼓声不再,都大声叫好,喝起采来。却听山峰九刃之外,有人纵声大叫:“伊小深!

伊小深!伊小深!”长啸三声,声中掩抑不住的寂寞悲凉。

这一声叫,桑书云便震了一下。叫得了三声,桑书云和身而上,遁声追踪而去。

宋雪宜怕桑书云有失,步履起落,施展轻功跟去。两人转眼已上长坡峻阪,俄而消失在峭直刻深的山峦间。辛深巷、梅醒非是“二正”尽去,帮主、教主俱不在,知难有必胜之算,不如死守山道,以免人马杂沓,为敌所趁。

桑小娥一曲既毕,众人喝采,她也似没听见,心中只是在祈盼:“大哥,大哥,我这首歌,只唱与你一人听,在千山万山外,你听不听得见……”原来她天真纯洁。

屡见方歌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心里便想这次也必能命福无碍,化险为夷,但愿方郎早日脱困平安,她现下心中默祷,却不知在千山竞秀万变争流的千山万水外,方歌吟在龙门急流的水底,也正为她而思祷平安。

□□□在“恒山坊”迷雾中的天象和雪峰,两人衣襟相贴,只听那陈木诛又施“慑魂迷心功”

道:“你俩又何必矫情,就此了却夙缘了罢……”

雪峰神尼依偎在天象之旁,轻轻道:“是呀……”天象抬首望夫,只见她脸颊雪白,漾起红云,比仿佛比云朵还要好看。

天象不由看得痴了。陈木诛又道:“什么佛门中的戒色绝欲,都给我破……”

忽听天象大喝一声:“破!”陈木诛“哎哟!”一声,一口血箭,打在地上,脸色惨白,梧胸而退!

雪峰神尼如梦初醒,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天象连忙扶住,也不及去追杀重伤的“忘忧林”林主陈木诛。

原来陈木诛施“慑魂迷心功”,只制住雪峰神尼的心智。天象对它却早有动心,但他嵌奇磊落,不肯如此乘人之危。他凝聚内力,暗运神功,初轻声跟着陈木诛的声音说下去,待一“破”字,猛以佛门“狮子吼”出口,以博大阅深的真力,将陈木诛的魔法反击回去,尽伤其五脏内腑,并喝醒了迷梦中的雪峰神尼。若非天象关切雪峰的安危,早已可趁那良机将陈木诛一掌击毙。

雪峰大汗淋漓,在天象臂膀之中,颤抖了好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满脸通红,一跃而起,原来天象暗运用力,以淋漓元气,自雪峰后头“天桂穴”输了进去,雪峰本也内力非凡,登时苏醒过来,飞红了两片玉颊,再不言语。

两人你不敢看我,我不敢望你的僵持了好一会,天象责任心重,一面后悔适才一刻,没能多加把握,一面又担心群豪安危。雪峰神尼深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道:

“谢谢你。”天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少停,雪峰神尼又说:“我们回去罢,跟大队一块儿上来。”天象大师自然同意,但见雪峰神尼却雍容自若,适才的事,似没发生过一般,心里又彷佛有个追恨的声音,不住响起,当下长叹一声,当先开路纵去。

□□□只见一青一白两条飞影,在削壁峻岭间兔起鹊落。桑书云闻声辨位,几个起落间,便看到一块巨岩下,如“风动石”一般,只有一角连在地上,随时即将滚下一般,石旁站了一个老人,老人目光焰焰地盯住他,桑书云心下一寒,问:““倚天叟”!”

那老人目光极是锐利,一丝不移地盯住他道:“桑书云?”

这下相互一问,都猜出了姓名,似互道了久违一般。桑书云勉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激动,道:“拙荆的名字,华先生怎生晓得?”

华危楼一震,裂开血盆大口,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桑书云皱眉道:“我说你怎知拙荆小名?”华危楼咆哮一声,一拳打在风动台旁的一块撬子大的石上,“砰”地一声,大石粉碎,晓是天象大师,一掌击下,石块也不过四分五裂,而此人却能一拳将之击得粉碎,内力之盛,可想而知。桑书云心有分数,但神色不变,再问了一声:“你怎知道拙荆的名字?”

原来伊小深嫁予桑书云。曾言明有两个极大的魔头,要找她麻烦,千万叮嘱桑书云不要向人道出她小名。桑书云当时颇不以为然,笑道:“有什么难题,尽可告诉我,我有“长空帮”匡护,何况,我的武功也不比人低,但告诉我无妨。”伊小深抑是说什么也不允,只推说是当年旧事,不欲从提。只说:“若是萧大哥在,或可制此二人,现下连卫掌门已殁,天下难有对付他们的人。这都是当年旧事,现下妾只一心一意对你,你就不要追问。”桑书云生性明达,也没多间。他只知道伊小深本为萧秋水之义妹,萧秋水为见唐方赴死闯唐门之时,伊小深出过大力,后萧秋水心死若灰,不出江湖,伊小深曾在“血河派”呆过一些时日,后来只身独出,结识桑书云,桑书云对她情深似海,终为所动,便嫁于桑书云,深居简出,但逍遥快活。

这时只听华危楼喘息喝道:“伊……伊小深就是嫁了给你?”

桑书云心中已猜着了几分,微微挺胸,道:“是。”华危楼瞪目趋前,样貌十分狰狞可怖,厉声问:“她……她人呢?”

桑书云缓缓摇首,道:“死了。”眼中流露一抹悲凄。这时宋雪宜刚上山来,听如此说,倘立一旁,若有所思。

华危楼诧异问:“死了……死了?”桑书云点点头。华危楼尤自喃喃道:“死了……死了!”斗然间挺胸大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声音嘶哑欲裂。桑书云深深的看着他,只见他在狂风中呼唬,以手击胸,桑书云渐渐流露出了然的眼色。

华危楼呼吼了一阵,剧然止声,用手一指,向桑书云厉声喝道:“你便是伊小深的丈夫?伊小深竟是嫁了给你?”桑书云平静地颔首,眼中已有了怜悯同情之色,讵知华危楼深傲不驯,不得伊小深青睬为他平生首恨之事,见桑书云有同情之色,更是愤怒,喝道:

“你……伊小深最珍爱之物,可有送了给你?”桑书云听得茫然,双肩一扬,问道:“什么珍爱之物?”

华危楼一听,仰天长笑起来,声声粹厉,震得满山回荡不已,笑得甚是欢畅。

桑书云不明所以,却见华危楼指着桑书云大笑道:“她爱的不是你……她爱的也不是你……”桑书云茫然,蹬蹬蹬蹬退了几步。华危楼忽然化笑为悲,哭道:“她……她又几时爱过我了?”说着不禁撕裂衣襟,状若疯狂。

桑书云在茫然中,忽觉手肘有人轻轻一触,他乍然一醒,只听宋雪宜低声疾道:

“这狂魔武功志也厉害,趁他混沌扰攘时出手,可绝后患。”桑书云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来,如是宋雪宜,他敛定心神,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此觉举非好汉所为,一时迟疑未决。

但华危楼何等机伶,见宋雪宜向桑书云耳语,慕地一醒:自己擅慑人心魄,而今因闻伊小深之死,难以自已,莫要给人所趁才好,当下容貌令人畏怖,喝道:

“好!让我先宰了你这小子,报我廿年来见不着伊小深之仇!”

说着狂吼扑上,一拳击出!这一拳如同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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