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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护花铃-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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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玉霞霍然转过身来,眼神中虽有激动之色,但面容却仍平静如恒,石沉后退一步,头垂得更低,目光更见模糊!心中的愧疚,使得他不敢抬起头来,也使得他没有看到王素素的面容!

王素素的面容,竟似比他还要痛苦、激动,她心中也仿佛有着比他更深的愧疚,随着龙飞的语声,她已有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终于,她痛哭失声,龙飞怔了一怔,道:“四妹,你哭什么?”

王素素以手掩面,痛哭着道:“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傅……”她霍然放开手掌,指着地上的尸身:“这个人,我是认得他的,还有许多人我也认得,还有许多事我都知道……”

她激动的心神,已使她言语间有些错乱!

龙飞浓眉深皱,沉声道:“四妹,你有什么话,只管对大哥说出来。”

王素素仰首向天,突地顿住哭声,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龙飞!

龙飞只见地面色青白,目光果滞,有如突地中了疯魔一般,心头不觉一惊,道:“四妹,你……坐下来静一静!”

石沉双目圆睁,望着她大失常态的神色,郭玉霞目光闪动,面容亦有了慌乱……

只听王素素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大哥,你可知道,我一家老小,俱是师傅不共戴天的仇人,俱都恨不能将师傅杀死而甘心,我之所以投拜‘神龙’门下,亦是为了要报我满门上下与‘不死神龙’间的血海深仇!”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又道,“我不姓王,更不叫素素,我叫古倚虹,就是伤在神龙剑下的‘绝情剑’古笑天的后人!”

语声未了,她身形已是摇摇欲坠,语声一了,她娇躯便扑坐到地上,坐在蒲团前的那滩血渍上,就在这刹那间,她摹然移去了久久压在她心头,使她良心负疚的千钧巨石,这重大的改变,深邃的刺激,使得她心理、生理都无法承担,无法忍受,她虚弱地蜷伏在地上,许久……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然而这千钧巨石,却已沉重地击在石沉与郭玉霞的心上!

石沉再也想不到平素最温婉柔弱的“四妹”竟会是个忍辱负重、负担着如此重大任务却又不露行藏的“奸细”!他更想不到平素对师傅最好、与师傅最亲近,又最令师傅喜欢的“四妹”,竟会是与师傅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女!

一时之间,他身形后退,退到墙角,呆望着她,连目光都无法转动一下!

郭玉霞虽然早已猜出她身世有着隐秘,却也想不到这柔弱的女子,会有这份勇气,将如此重大的隐秘说出来!她本自要以这份隐秘为要挟,于是,此刻,她不禁自心底泛起一阵战栗,因为她所凭借的事,此刻已变得一无用处:“她既能说出自己的隐秘,难道就不会说出我与石沉的隐秘?”

这份发自心底的战栗,使得平日机智而坚强的郭玉霞,此刻也变得迟钝与软弱起来,她面容苍白地倚着门畔,亦是久久无法动弹!

只有龙飞,他此刻竟反常地有着出奇的镇静,他缓缓走到王素素——古倚虹身畔,默默地叹息一声,温柔地抚着她的柔发,既不激动,亦不愤怒,只是长叹着轻呼一声:“四妹……”

仅仅是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却已使得古倚虹心中的痛苦更加强烈。

她痛苦地感到龙飞温暖的慰抚,那宽大而粗糙的手掌,留给她的却是细腻的柔情,她痛哭着道:“自从四十年前,玉垒关头,我爷爷重伤回来,不治而死,我那可怜的爹爹,受不住这么重大的打击,也似乎变得疯了,他终日坐在我们院子里的那一棚紫藤花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反复自语着爷爷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我那招“天际惊魂”,若是再深三分……我那招“天际惊魂”,若是再深三分……’这句话,自我懂事那天开始,一直听到爹爹死的时候,每一次我听在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痛苦!“她语声微弱而颤抖,龙飞只是垂首倾听,郭玉霞突地挺起身子,要说什么,却也被龙飞摆手阻止了,他似乎要这柔弱的少女,尽情倾诉出心中的痛苦和积郁,郭玉霞目光一转,再次倚向门畔。只听古倚虹断续着接口道:“这四十年来的刻骨深仇,使得我们全家大小的心里,都深深刻上了‘复仇’两字,我们终日计划着,因为我们深知‘不死神龙’的武功,当世已无故手!”

她抬头向门外幽瞑的夜色望了一眼,垂首又道:“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仍然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复仇方法,于是,仇恨也随着时日的既去而一天天加深,苦难中的岁月,一年仿佛比三年还要漫长,我爹爹,我妈妈,就在这苦难的日子中浪费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的一生,都没有痛快地笑过一次!”

一连串泪珠落到地上,她没有伸手擦拭一下,“一个人一生没有欢笑,一个人的心中没有仁爱,只有仇恨,这该是多么痛苦而可怕的事!”热血的龙飞,不禁为之沉重地叹息了!

只听她抽泣着又道:“爹爹妈妈死后,我那时年纪还轻,我能依赖的亲人,只有哥哥,但半年之后,我哥哥却突然出去了,我每天就坐在爹爹坐过的那棚紫藤花下,等着我哥哥回来,那时,我就似乎已感受到爹爹生前的悲哀与沉痛,于是,我虽然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却已学会了如何去恨……”

龙飞心头忍不住颤抖一下,在那充满了仇恨的家庭中生长的孩子,他的生命本身就是件值得悲哀的事,龙飞又叹息了!

但是她仍在接着说下去:“一年以后,哥哥回来了,他带回了许多个朋友,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形貌、装束,却都相差得很远,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也不是来自一个地方,但他们都会武功,虽然强弱也有不同,却都还不差。哥哥也没有给我介绍,就把他们带到一间密室中去、一连三天、都没有出来、三天里他们谈了不知多少话,喝了不知多少酒……”

她哭声渐渐乎息,语声也渐渐清晰,目光却仍是一片迷茫,思潮显然已落入往事的回忆里一一而往事的回忆,常常都会麻醉现实的悲哀的!

“三天后,”她接着说:“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门外去偷听,哪知我才到门口,屋里的人就听到了,屋门霍地打开,我吓得呆了,只见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人,站在门口,他身材奇怪地高,站在那里,头发都快顶住门了,脸色又青又白,我呆了一呆,转身就想跑,哪知我身子刚动,他已一把捉住了我,出手就快得像闪电一样。”

龙飞双眉一皱,暗暗忖道:“此人莫非是昆仑派当今唯一传人,武林中后起群剑中的佼佼者‘破云手’么?”

只听古倚虹道:“那时我只觉他的手掌像铁箍一样,若不是哥哥出来,我手臂几乎要被他捏碎,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在武林中已极有名的‘破云手’,他的父亲也是因为败在‘神龙’剑下,而潦倒终生。除他之外,那房间中其他的人,竟然都是‘不死神龙’仇人的后代,以前他们散处四方,各不相识,但却都被我哥哥联络到了!”

龙飞又自微微皱眉付道:“如此看来,她哥哥倒是个厉害角色,却又怎会在武林中默默无闻呢?”

古倚虹道:“他们计议了三天,决定了几件重大的事,第一件就是设法将我送入……‘神龙’门下,刺探‘不死神龙’的动静,偷习‘不死神龙’的武功,假如有机会,就乘机……”

郭玉霞突又挺起身子,瞠目道:“就乘机将师傅杀死是么?”

石沉心头沉重,凝注着古倚虹,只见她果然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

郭王霞柳眉一扬,厉声道:“欺师之罪,万不可恕,这种人还留在世上做什么?”一步掠来,举掌劈下!她早已存下了杀人灭口之心,是以这一掌不但其快如风,而且早已力蕴掌心,蓄势而发!

哪知她掌到中途,龙飞突地大喝一声!“且慢!”单掌翻出,举臂一格。

郭玉霞愕了一愕,退后半步,怒容满面,道:“大哥,你这是…”

古倚虹头也不抬,缓缓截口道:“大嫂,我今天既然将此事说了出来,实在早已抱定必死之心,大嫂你也不必急在一时!”

她此刻悲泣之声已然顿住,语声反而变得出奇地镇静。

“我既不能尽孝于父母,又不能尽忠于师门,此时此刻,除死以外,我已别无选择。这数年来,师傅他老人家,待我实在可说是恩重如山,但是他老人家待我越好,我心里就越难受,不止一一次,我想将此事源源本本他说出来,但是……”

她沉重地叹息一声,接道:“但是我却再也忘不了我爹爹临死前的面容!”

郭玉霞沉声道:“这些年来,你难道没有做出一次叛弃师门的事么?”言词之间,咄咄逼人,若是言语亦能制人死命,古倚虹此刻只怕早已尸横就地。

但她仍然没有抬起头来,缓缓地道:“这些年来,我的确做过许多次背叛师门的事,我不止一次将我自师傅处学来的武功奥秘,愉愉告诉我哥哥,或是我哥哥派来的人!”

郭玉霞冷“哼”一声,道:“还有呢?”

古倚虹道:“这一次华山较技,由我哥哥他们设下的阴谋圈套,我也早已知道。”

郭玉霞道:“但是你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古倚虹颔首道:“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因为‘恩’与‘仇’,在我心里,都是一样地重,恩是刻骨深恩,仇也是刻骨深仇!”她霍然抬起头来,“大哥,你若是我,你该怎样?”

龙飞浓眉深皱,面沉如铁,古倚虹缓缓伸出手掌,指着地上的尸身,道:“这个人,也就是死在师傅剑下的‘五虎断门刀’彭天烈的后人,他,我哥哥,还有那昆仑‘破云手’以及‘点苍派’当今的掌门弟子,昔年‘狂风舞柳剑’柳伯扬的后人,为了今日的华山之会,不知已耗尽了多少年的心力!”

郭玉霞冷笑一声,道:“如今,当真如了你们的心愿了,师傅他老人家,果然……”她声音越说越大,说到这里,突地以手蒙面,放声痛哭,语不成声。

古倚虹再次垂下头去,两行清泪,再次夺眶而出,突也悲嘶着道:“天呀,你为什么叫我生为‘绝情剑’的后人,又叫我身受‘不死神龙’的深恩……天呀,你知不知道,每当我出卖我师傅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痛苦,但是……我若不如此做,我又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爹爹……”

石沉依墙而立,目中不禁流下泪来。

郭玉霞反手一抹面上泪痕,厉声道:“你既然自知你自己既不能尽孝于父母,又不能尽忠于师门,还留在世上作甚,我若是你,再也无颜留在世上一刻!”

古倚虹道:“再……也…无……颜……留……在……世……上……一……刻……”她一字一字他说将出来,每个字里,都不知含蕴多少悲哀与痛苦。

她又抬头以模糊的泪眼望了望门外的夜空,似是对人世留恋地作最后之一瞥!

然后,她突地闪电般伸手入怀,闪电般自怀中取出那柄“金龙匕首”,闪电般刺向自己胸膛,口中犹自悲嘶道:“师傅,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字尚未出口,匕首方自触及她衣裳,龙飞突地大喝一声,左掌急沉,敲在她右腕上,只听”铛“地上声,匕首落地!郭玉霞厉喝道:“你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要包庇这叛师的孽徒么?”

要知武林之中,最忌叛师,叛师之徒,当真是罪大恶极,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即使他的至亲好友,都也不敢为他出头。

而此刻龙飞居然对古倚虹如此,郭玉霞自是理直气壮。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私心隐藏在公理中,理直气壮地厉喝道:“方才我要代师除恶,被你阻止,此刻你又如此,难道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她本想说出“有什么苟且之事”,但话到口边,突觉一阵心虚,到底说不出口来!

龙飞面沉如铁,一手抓住古倚虹的手腕,望也不望郭玉霞一眼,缓缓道:“四妹,你暂且不要激动,听我说……‘郭玉霞截口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心怀鬼胎,恨不得眼见这唯一一知道自己隐私的人,快些死去。

哪知她言犹未了,龙飞霍然转过头来,大喝一声:“住口!”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霹雳,震得这粗陋的竹屋,都起了一阵颤抖。

四山回响,声声不绝,郭玉霞呆了半晌,面目不禁变了颜色。龙飞自与她成婚以来,对她都是千依百顺,从未有一次疾言厉色,此刻却对她如此厉喝,一时之间,她心中不禁又起了忐忑,“他为何对我如此,难道他已看出了我的隐私?古倚虹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她失血的嘴唇,两行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痛苦的面靥,簌簌流下。”大哥!“她哀呼一声,道,”大嫂是对的,我本就该死,每一次我伴着师傅练字,他老人家谆淳地告诉我一些武功的诀要与做人的道理时,我就会觉得自己该死,因为……他老人家对我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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