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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缘灭长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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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致远赞同地道:“那张大哥,这个冯由又是一番什么情形?”

张涵答道:“这人神出鬼没的,平时只要一回王宫,就躲进嘉年殿后的一间偏殿内,再不出来。属下人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兵刃,面貌如何连冯由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宁致远不禁皱眉道:“既然这样,干脆我们进宫去,会一会这位殿下和他的两个心腹侍卫?”

“这位大爷来得不巧,殿下和两位先生这些天都不在宫里。”说话的是坐在张涵身旁,一直缄默不语埋头吃菜的憨厚青年。

“喔,少掌门,适才属下忘了说了,他是于长顺于兄弟,王宫十八位巡宫侍卫长之一,一套八卦长锦拳十分了得。”于长顺木讷地道:“不过是多练了几年,唬唬那些街头混混儿和地癞子罢了。张堂主快别说了,倒叫各位大爷见笑。”

众人见他老实,皆生好感。宁致远道:“刚才我们的话,于兄弟也听到了,你既为巡官侍卫长,那知不知道,宫头里有没有一个像尹延年这样的人呢?那冯由、华静君这两人长得什么样?”

于长顺答道:“这位大爷,小的虽然进宫当差快六年了,可压根儿就到不了殿下跟前。侍卫太多,实在闹不清谁是谁,也没见过冯先生、华先生二位。”

晏天良颇为诧异,询问缘由。

于长顺接着说道:“宫里规矩严得很,宫门侍卫就只能看守王宫的九座宫门,而小的们这些巡宫侍卫,就只能在宫里各处巡查,巡查时,就连宫殿的台阶都不能擅自踏上一步。有时在巡查时,遇到殿下的轿子过来了,大老远的就有八位都知监太监警跸清道,所有人听到喝斥声都要赶快回避。要是来不及回避,也须面向墙壁,低头躬身,不得窥视。要有人胆敢违了这规矩,就是犯了惊驾的‘大不敬’罪,轻则一顿打骂,重的就撵出宫去。上月有个新来的侍卫不懂规矩,殿下经过时,他小子偷偷抬头,想看看殿下究竟什么模样,结果当时就被发现了。等殿下走后,他被内府总管和大爷抽了三十皮鞭,撵出宫去了。所以,说句不怕各位大爷见笑的话,小的在宫里头几年了,竟连殿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更甭提他的样貌了。而他身边的情形,也是一样搞不清楚。宫里头,最最忌讳的就是泄露宫禁,无论哪个,只要犯了这一条,就死定了。”

宁致远微笑道:“可于兄弟又怎么敢跟我们说这些?倒不怕教王宫内府的人知道了?”

于长顺正色道:“要换了别人,莫说是让小的说,就是这顿饭,小的也是断不敢来吃的。可张堂主曾救过小的一家,这侍卫的差事也是张堂主替小的谋来的,张堂主就是要小的的命,也随时只管拿了去,何况只是要知道里头的一些情形呢?”

宁致远沉吟:“虽然这三个人不在,但尹延年既和赵长安有牵涉,我们就进去走一遭,兴许仍会有斩获。”

“这位大爷……”于长顺喊了一声,却又住口,似有话说。张涵问道:“于兄弟,晏老前辈、我家少掌门想进宫去看看,你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

于长顺吭哧吭哧地道:“小的以为,各位大爷还是莫进去的好。”

“哦?”宁致远问,“于兄弟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里面大得很,不熟悉路径的人进去了,很容易就晕了头。而且巡查也严得很,七百六十个侍卫分作六班,每半个时辰就要把整个宫里巡查一遍。各位大爷要进去了,很是凶险。”

晏云义皱眉:“区区一个宸王宫,又不是紫禁皇城,怎么巡查得这么严密?”

于长顺摇头苦笑:“本来没那么严密的,这还不都是那些个女孩子们捣腾出来的好事!”

“女孩子?什么女孩子?”晏荷影见这个木讷的于长顺忽然面绽笑容,遂生好奇。

“唉,打从殿下十六岁跑去西域,杀了那六个魔教长老以后,这六年当中,就有各色女孩子打从各色地方跑了来,用尽各色借口、法子想见殿下。算下来,差不多每天都要来个一起两起的。”

晏云孝笑了,斜眼一瞟晏荷影:“那我们这位年少多金、风流潇洒的殿下见不见呢?”

于长顺摇头摆手:“天爷哎,这位大爷谝的什么话?这怎么能叫她们见?这些女孩子,一个两个还没见到殿下呢,就已经疯疯癫癫、憨憨傻傻的了,要真叫见了,那还不得一把扯住殿下不撒手,再哭天抹泪、要死要活地闹腾起来,那热闹还不闹得大了?”

晏云义用力忍住笑:“那是她们的手段还不够厉害。若换了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一指宸王宫宫门,“倒要看看那位殿下怎么办?”

于长顺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好笑的神气:“这法子早有人试过了,半点儿不灵!记得去年清明时节曾来了位小姐,带着两个丫环,自称是江南第一才女苏秀苑,写了三本诗,还画了一大摞子的画,要请殿下过目指正。殿下哪里敢见?只命挡住了,千万不可放进来。这位苏小姐哪肯罢休?便天天天不亮就来这宫门前守着,总得到天漆黑了才走,刮风下雨也是一样。结果唬得殿下每天上朝出门都走王宫的西侧门——丽正门,或是南侧门——清华门。倒让那些轿夫们倒了霉,平白地要多绕半个时辰的道去皇城。”

“殿下也真可怜,平常上朝,三更起身,四更天就须赶进皇城的宣德门里去,现在为了躲才女,二更天就得起身,才不会误了早朝的时辰。唉,这一折腾就是半年多。这位苏小姐也硬是厉害,直撑到入冬,盘缠用尽,还病倒了,差点儿被客店老板撵到街边上去。后来还是那两个丫环来宫门前哭求,侍卫看看也着实可怜,就为她们通报王宫内府传应司的师爷们,传应司又禀报内府署理,署理禀告内府管事,管事的又告知了和总管,这下殿下才知道了,就派了几个侍卫、两辆车,把她们送回了家。”

晏天良摇头莞尔:“傻丫头!也亏得她,真耗得住。”

“阿弥陀佛!幸亏她总算走了,再这么耗下去,神仙也要上吊抹脖子……”于长顺一提女孩子,话就一下多起来了,“这个还不算最厉害的,厉害的是,隔三岔五,总会有个女孩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招数,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宫去。今年夏天有个女孩子居然摸进了王太后娘娘的嘉年殿。还好,我们的这位王太后娘娘最是仁慈心软的,没有怪罪下来,要换了别的王府,那些当班的侍卫、太监、宫女就都要倒血霉了。但总这样也终归不是办法呀,各位大爷请想,连这些个娇滴滴、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们都能溜进去,那要进去了个刺客,还不得坏了菜了?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当即下旨……”

他在那里口若悬河,这里晏家父子三人早笑得肚痛泪流。宁致远却不敢笑,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板住了面孔,但已涨得脸皮发红。

晏荷影又羞又恼,但却既不能阻止于长顺再说,也不能不让父兄发笑,她正咬牙沉思该如何打断于长顺的滔滔不绝时,却听他又道:“王宫的宫墙原本只有七丈,可为了挡住这些女孩子,前年皇上就下旨加高了一丈,本来这就已经大大地违制了,但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都变成跟当年的‘花君子’花尽欢一样轻功绝顶的高手,今天翻进去一个,明天又越进去一双。殿下烦透了,同时也怕哪天‘咕咚’一声,从宫墙上掉下个‘轻功高手’来,那殿下却不是要吃人命官司?”

宁致远再也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腾地起身:“各位……稍坐……我……我……”话未完,人已离弦之箭般蹿出了帘外,速度身法倒比当年迎战颓唐老人还要快上百倍。

晏荷影涨红了脸,喃喃地道:“奇怪……奇怪。你家少掌门是不是被剑扎到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张涵扭头暗笑:“这个嘛……属下也不清楚。”

于长顺却还在愣愣地说:“今年年初,殿下只得又向皇上请旨,把宫墙从八丈加高到了九丈,倒比紫禁皇城的宫墙还要高。这下好了,任她就是个神仙,也决计飞不进来了,所以,各位大爷要是想进去,只怕不太容易。”

晏天良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的指点,小兄弟的一番话,真正令老夫茅塞顿开,如梦方醒,感激承情之至。”

于长顺纳闷:这位老伯谢得奇怪啊,什么茅塞顿开?如梦方醒?而坐对面的那个秀美书生却怒形于色地对着自己直瞪眼,这又是为何?他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吃过午饭,张涵提议到街上转转,众人各怀心事,都婉言谢绝了。晏荷影回房略坐了坐,估摸着碧云水筑中的所有人都已午憩了,遂轻手轻脚地出房,蹑手蹑足地下楼,花遮柳掩地往大门行去。看门的三名弟子见她过来,只瞟了一眼,居然也不询问拦阻,任由她出去了。

出了门,她却犹豫了:自己该到哪里去雇车呢?忽听身后有人问:“晏姑娘要去哪儿?”

她吓一跳,回头,正见宁致远的笑容。他什么时候跟来的?她恼他今早在酒楼中的举止,又恨他这时的不请自来,自然没好气:“鬼鬼祟祟的!我要去哪儿,还须向你禀告吗?”

宁致远苦笑道:“我怎敢要晏姑娘向我禀告?不过,晏姑娘要是想去宸王宫的话,现在却不太合适。”

晏荷影又吓了一跳,这个鬼人精,怎么一下就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心念急转,脸色忽然放晴:“宁公子,为什么现下去不合适?难道……”美目流转,“宁公子不想也进那里面去瞧瞧?”

宁致远何等聪明,立即道:“这个嘛……原本我倒是也想进去看看的,可于兄弟不是说了吗?宫里不但禁卫森严,地形也纷繁复杂,况且赵长安又不在……”

“我又不是去看他的。”晏荷影抢声道,随即发觉这样随意打断别人的话,既失仪,又无礼,遂歉然道,“我的意思,是进去瞧瞧,兴许……一进去,就能撞见那个尹……姓尹的,也说不定。”

“听姑娘这一说,看来这趟宸王宫之行还真是必不可少了?”

“本来嘛!”晏荷影见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对方说服,她微感得意,要宁致远马上就陪她去。这回轮到宁致远吓一跳了:“你的意思是,大中午的,我们两个去闯宸王宫?”

“是啊,怎么?不可以吗?中午的时候,宫里人齐全,正好去找姓尹的,不现在去,难不成还半夜里去呀?宁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晏荷影认真地道。

宁致远只好苦笑。她这话根本没道理,可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他还真不能驳了她,只得退而求其次,答应陪她一同前往宸王宫,但去之前,要先作一番准备。晏荷影听他说得有理,只得点头。于是二人返回碧云水筑,她回听荷雅居,宁致远则去准备入宫的物事。

晚饭后回房,晏荷影启门便见床头放着一套衣服。抖开一看,青衣褐甲,胸前后背均有个碗口大的黑字——“巡”,另外还有一把腰刀,一顶宽檐帽。她换了衣服,挨到将近戍时二刻,门上剥啄响了两下,然后是宁致远的招呼声。她开门,见他也与自己一样打扮,但他身材颀长,看起来极英俊潇洒。

二人下楼,从水筑侧门出去,门外已停了辆马车。二人上车,车夫扬鞭,宁致远对她道:“把帽子拉低些,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等下无论怎样也不要作声。”她刚要答应,想起他的嘱咐,于是只重重点头。宁致远微微一笑,眼色颇为嘉许。

行出约一盏茶的工夫,车夫为二人指明了路径,把车停在一个僻静处相候。两人下车,依车夫之言疾走,不多远,便望见了宸王宫巍峨壮丽的宫门。两人目不斜视,径往西边角门行去,端坐条凳上的宫门侍卫立即大声盘查喝问二人。

宁致远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一亮,粗声粗气地道:“永嘉门巡宫侍卫普家贤、汤天保该当今晚戌时的班。”

侍卫上下打量两人,狐疑地道:“咦?怎么瞅着你们俩面生得紧呢?”

宁致远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兄弟以前一直在清宁门当班,前天才换了永嘉门,莫非朱雀五所的董头没跟你们打过招呼?”

侍卫笑了:“清宁门当班不走这儿,难怪小弟看二位不熟。进去吧。”二人进侧门,下台阶,才抬头,俱是一愣。二人原以为,只须进了王宫正门,就会是一条排闼直入的大道,不料,就在二人眼前二十步远的地方,竟又是一圈突兀耸立的高大宫墙,十八名侍卫守在这第二道宫墙拱门的两侧。进这道拱门倒没人啰唆,只亮了亮木牌,二人便顺利地进去了。

进去就是大青石铺就的极宽阔平展的一块空地,再往里,是绵延不断的宫墙、楼阁、轩榭、殿宇。那不计其数的重楼叠宇,在苍茫的暮色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走了约半盏茶工夫,二人在一处墙角停下,宁致远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晏荷影探头,只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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