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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缘灭长安-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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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肤白,正是南绝最喜渔猎的对象,今夜又正逢十五。四个女儿若被荼毒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这个既“不会武功”,又是来“买宝”的顾大财主身上!那这个大亏,这一世,骆府就吃定了!想到此,他对游凡凤真是万分的感激。

顾千万脸如死灰,紧闭了嘴,再不做声。皇甫士彬却忽然凄声叫唤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泡地要晏荷影看在方才他不要那两万两黄金的分上,救他一命。

晏荷影当年心软性慈,救王玉杰一事,江湖中早已传遍。皇甫士彬心知自己罪大恶极,此次被押回金陵,定难逃一死,遂做出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来,只盼晏荷影看得不忍,会出声饶自己一命。

晏荷影不禁踟躇,铁淳英等人看她那样,心俱是一沉:不好!看来,她动了恻隐之心,今夜又要乱做好人了。

若换了其他人等,就是皇帝开口,要铁淳英循私枉法,放皇甫士彬一条生路,铁淳英连想都不想,就会一口回绝。但晏荷影是曾救过自己命的恩人的未婚妻,况这三年间,她为寻找赵长安,矢志不渝、百折不回的嘉行懿举早已传遍天下。是以,她若开口为北绝求情,铁淳英还真磨不开面子来拒绝。

正当众人暗暗发急之时,却见她对皇甫士彬冷冷地道:“不错,我是爱救人,可你触犯朝廷律法,又毁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我今晚若救你,那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害人的事,我从来不做!”听了这番义正辞严的话,皇甫士彬绝望地低头,任由众差役将他和顾千万架了出去。然后,晏荷影起身,走到用烟杆救了自己的老头儿面前,恭敬行礼,感谢他方才的救命之恩。

“不须客气!”老头摆手,一脸不耐地对骆阳泰道,“骆大头,怎么你今年的赛宝会搞成了这样?这宝到底还赛不赛呀?”

“赛,赛!臧财迷,我清楚,你今年定是又得了什么好宝贝了。刚才为抓双绝,搞得你的宝贝一直不能亮出来抖搂抖搂,你心里面怕是早就憋得快炸了吧?”

被说中心思,臧伯蕴死板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嘿嘿,骆大头,既然你晓得老夫心痒得难受,那你还磨蹭个什么劲儿?快,快坐下!”对管如磐、铁淳英等人一招手,“快来瞧瞧老夫好容易得来的这件好宝贝!”

臧伯蕴出身王侯,武功既好,文才也高,年轻时声色征逐,很是出了一阵风头,但年过三旬之际,因挚爱的一名女子撒手人寰而悲恸不已,从此退出江湖,一心扑在金石古玩上。他家财既厚,学识又广,眼光又准,数年下来,府中的藏品蔚为大观,颇令同道眼馋。

而他最令人称道处,在于他虽爱宝,却更重情义。六年前,清官项清义因制止一衙内侵害乡里而开罪了朝中权臣,此权臣设计,将项清义构陷入狱,定为死罪,拟于秋后斩决。项清义之子通过七弯八拐的门路求到平郡王,平郡王想了半天,对他说:“要救你爹可以,但带来的银子你拿走,本王只要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

见此子当时就傻了,平郡王又道:“再跟你多说一句吧,要救你爹,连本王都没办法,这事须请宸王世子殿下帮忙。可两手空空的,本王不好去见他,世子殿下雅好字画,本王若带了《洛神赋图卷》去,才好请他出面,向皇上为你爹求情!”

项子两眼发黑,拖着脚从王府中出来了。《洛神赋图卷》现为臧伯蕴收藏,当年,他为购得此画,勿使国宝流落异邦,倾家荡产,又向亲友借了巨款,方得如愿。购下此画后,为避不轨之徒抢夺加害,又携妻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如此珍贵,早被他视为性命的珍宝,想他又怎肯割爱?且自家手上卖房卖田,又东拼西凑,也只有区区三百两银子。这点子银两,就连看一眼《洛神赋图卷》的资格都没有,即算臧伯蕴肯卖画,自家又拿什么来买?

项子回到客栈,与老母抱头痛哭了三日之后,鼓起勇气,对母亲道:“娘,不管成不成,孩儿好赖都要去试一试,这条路行不通,孩儿再想别的法子去!”

当下母子二人带了三百两银子寻到臧府,臧伯蕴听门上来报,求见的是素不相识的两个外乡人,就令挡驾。后经母子二人苦苦哀求,门上听得可怜,又代为通传了进去。臧伯蕴无奈,只得延人中厅相见。他只当是来需索自己字画的,经多年的浸淫,他的字画也早成大家,成了民间收藏的对象。但未料一见之下,衣敝颜苦的老少二人大放悲声,老的竟哭晕了。臧伯蕴急唤家人,一番热汤灌救醒来,劝住了涕泪,细细一问,这回却轮到臧伯蕴傻眼了。他将母子二人安顿在后院住下后,绕室彷徨,终夜不寐。待得天明,听窗外远处一声鸡啼,一咬牙,一跺脚,发狠:“罢罢罢,就当是又遭了一回抢。”当下将《洛神赋图卷》从秘室取出,竟是不要一分一文,送与母子去救人。

六天后,项清义从狱中释出,与妻儿相携回原籍归隐。离京之际,他到臧府致谢,双手从行囊里捧出一木匣。臧伯蕴启匣一看,竟是《洛神赋图卷》,另还有一幅隋展子虔的《游春图》!

这时项清义方道明情由:赵长安一见此画卷,又得知项清义落难,嗟叹不已,派人将他儿子找来:“令尊的事,我不能袖手不理。这画卷,还有《游春图》,你送回去给臧伯蕴。另我还有两封金子,你也一并拿去,做你全家日后回乡的度日之用。你和令慈安心等着,若无意外,明后日便可见赦免令尊的上谕明发。”

臧伯蕴将《洛神赋图卷》拱手送人,当时虽豪爽大方,但在此画失而复得的六天六夜里却是肝肠寸断,一千遍捶床,一万遍捣枕,只觉被拿走的不是一幅画,而是自己的一条老命。家人见他瘦得脱了形,急得直咒骂项家母子是杀人害命的强盗。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不料老爷的“命”又给送回来了,还添了幅十全大补的《游春图》!大喜之余,臧伯蕴恨不能立刻赶到宸王宫,去向年纪远小于他的赵长安磕上三百个响头。

臧伯蕴的这一番义举当年就传遍了天下。以至于日后他再到古玩店去搜宝淘珍,只要一见是他,人们常将他所购之物半卖半赠,随便收两银子就成交。去年,他携来的一具周庚君鼎卖出了三万五千五百金的天价,拔了赛宝会的头筹,却不知今年,他又会带来什么珍宝?

只见他打开放在椅后的樟木箱,从中捧出一具四角包金的紫檀木箱放在桌上。紫檀木箱中,是一个金镶玉缕合扣银匣,银匣中是一个五凤纹镶玉黄金盒,黄金盒中是一个透雕牡丹花纹碧玉盒,碧玉盒里是个缕雕如意图案白玉盒,白玉盒中是个山水人物纹象牙盒……这样一层层开启,一共是九个套叠的盒匣,最后,才取出一个白绫包裹的小卷。不知卷内包着的是何奇珍异宝,竟让臧伯蕴这般郑重其事?

他解开小卷上的缎结,一时众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两百多双眼睛,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正徐徐展开的小卷,轩中静得连外面树叶飘落屋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小卷展开了,臧伯蕴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里面的宝物。那是一张长约八寸,宽约五寸,形状不甚规整的纸,黄色的纸!

众人全惊讶得张大了嘴:这……是半张寺庙里和尚画符用的黄裱纸!半张做工粗陋、质地低劣,在街边随便花上半文钱就可以买上一大沓的黄裱纸!且这半张黄裱纸上,还有几点泥污!

臧伯蕴,他……他……竞将半张被人随手扔弃的黄裱纸捡了,然后珍而重之地用九个做工精美、质料昂贵的银匣、金盒、玉盒盛了,再千里迢迢地带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赛宝大会?意识到这一点,轩中人张大的口都没法合拢了。

“本来,今年老夫准备的是另一件宝物,”无视众人惊讶至极的目光,臧伯蕴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手,“但数天前,老夫偶然中得了这张字帖,惊喜之余,却也有一点小小的困惑。想这座中颇多识宝鉴珍的能人异士,是以就带了它来。一呢,是让诸位与老夫一同鉴赏这难得的珍宝;二呢,也是想请各位替老夫辨识一下此宝的出处及价值!”

字帖?再仔细一瞅,众人这才发现,黄裱纸上果然有字,是八个龙飞凤舞、灵动飘逸的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骆阳泰笑谑,臧伯蕴枉称书画鉴识的高人,却连自己的宝贝都拎不清,真正浪得虚名。臧伯蕴一瞪眼:“‘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八字典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字像是用烧剩的一香梗残端随手写成的。幸亏如此,木炭性最沉稳持久,是以这八个字才能丝毫无损地留存至今。”

“听臧老先生的意思……”全神贯注鉴赏字帖的东方汉麟道,“这张字帖的年月已颇为久远?”

“是!”

“何以见得?”几张嘴同时问。

臧伯蕴赞道:“是这字迹!此八个字气韵生动,风神飘荡,每一字均以倾侧取势,又无一不正,重心的安排尤见匠心。方寸之中,字之左右,牝牡相得,上下呼应。展视此帖,如见翩翩王门子弟的风度气质,高妙意兴,尽于遒丽明快的线条中宣泄出来了,实为书中的无上神品也!”

“如此说来,这帖是书圣王羲之的?”东方汉麟半信半疑。

臧伯蕴问:“莫非东方少侠还另有高见?”

东方汉麟点头:“嗯,在下不才,平时也喜欢写写画画的,臧老先生法眼无巨,此帖确是王门子弟所书。但依在下看,倒觉得这八个字更像是王羲之的第七子王献之的字!”

“哦?”臧伯蕴眯缝双眼,专注地盯着他。一见他如此重视自己的话,东方汉麟来了精神:“刚才臧老先生是把这八个字分开来看了,可在下拙见,应将这八个字视为一体,方见其神韵!”

“东方小友这话怎么说?”臧伯蕴换了称呼。

“我看这八个字……”东方汉麟不觉也忘了谦称,“似凤舞鸾翔,以纡回钩连为流美,以纵驰放逸为快意,以字迹飞动为神逸,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又似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当为笔法体势中最为风流者也。且此八个字虽极力奔放,但仍不失清远之韵,颇具王献之行书神韵,故我认为,此帖应为王献之所书!”

一直面板如铁的臧伯蕴不禁纵声高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唉!可惜老夫没有一个待嫁的女儿,不然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从骆大头那儿抢了来,做老夫的乘龙快婿!”

得他如此夸奖,东方汉麟又得意,又羞窘:“不敢,不敢!”也不知是不敢接受臧伯蕴的溢美之辞,还是不敢再做臧伯蕴的“乘龙快婿”。众人见状纷纷起哄:“姑爷当不成,师父总还是可以拜的嘛!”

“好!老夫平生从不收徒,今晚就破一回例,收下你!”

东方汉膦一愕:原来臧伯蕴不但是收藏的大行家,且一身武功也独步天下,据传绝不在赵长安、宁致远之下,武林中想拜他为师的人,不知凡几。但此老生性狂狷,竟是一概挡在门外,年逾六旬,一身绝世武功连自己的三个儿子都不传。现他兴致高涨,竟在群雄面前亲口许诺,要收他为徒。

铁淳英、管如磐亦是一愕,随即飞奔过来,笑叹道:“今晚你小子是走什么大运了?又得美貌媳妇,又得高明师父。娘的,早晓得扮南绝会有那么好的彩头,老子就该自己来扮了他才是!”

“叭!”管如磐背上挨了爱妻的一记粉拳:“呸!想得美,也不找面镜子,照照你那副熊样?人家臧老先生会瞅得上你这副德性?”

一轩笑声中,又是铁淳英、管如磐撺掇着,东方汉麟向同样喜不自禁的臧伯蕴叩首,行了拜师大礼。喧闹声中,忽听一人道:“臧老先生,东方公子,您们二位的眼光虽不错,可对于这八个字,在下却另有看法!”

“哦?”臧伯蕴目光一闪,看着那着宝蓝长衫的青年,“少师公子,你有何不同看法?”

少师公子走到桌前,细细欣赏八个字:“此八个字,真人间绝无仅有,稀世宝也,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随手所如,皆人法则,真正神品!但不知二位想过没,行书能写到此等地步者,世间除二王外,还有一人,亦有此等笔力。”

臧伯蕴道:“呵!我晓得了,仁兄说的是杨凝式吧?”

青年道:“是!此八字笔力遒劲,如横风斜雨,落纸云烟,淋漓快目,依在下看,就是二王也是有所不及的。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也能有此等高妙之作?”

“可……”臧伯蕴沉吟,“杨凝式被推崇为五代第一大家,他的字也的确是可垂范千古之作。确也有些人,认为杨之书作甚至超过了二王,这张帖……”

三人一齐低头,细看八个字,最后一齐摇头:“实在看不出来,这帖到底是何人所书?”

臧伯蕴叹气:“老夫就是被搅糊涂了,觉得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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