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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缘灭长安-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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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两千两!”

“两千五十两!”

“三千!”

“三千八!”

价格节节攀升,最后,此瓶以六千九百两的高价卖讫。

之后,众人都亮出了自己费尽心力收罗的奇珍异宝,一来,可借此机会卖个好价钱,二来,也可趁机露露脸,炫耀一番。一时各式宝物琳琅满目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在灼灼的烛火下,散发出璀璨绚烂的光华。

众人一边品评鉴赏,一边解囊收购,赞叹声、品评声、出价声不绝于耳。骆阳泰见场面热闹,心中亦是说不出的高兴。足足纷扰了近一个半时辰,众多宝物方才都有了新主人。

但八仙桌旁的九人,却是连一件宝物也未购进,甚至连一次价也未开过。这时,见宝物已出手得差不多了,骆阳泰咳嗽一声,对美少年道:“皇甫公子,去年的赛宝会,你的那套唐宫御用五件,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不知今年,你又有什么难得的宝货带来?”众人俱抖擞精神:真正的赛宝会,从这一刻起才算是开始了!

皇甫公子轻摇折扇,优雅地笑了:“这次本公子带来的,不是物件,而是人!”

两百多人均一怔,却见他折扇一扬,便有他的一名家仆引进来一队八名少女。八女年均十五六七,身着秀雅的褙子长裙,头挽时新巧样发髻,上插名贵首饰,各抱持笛、箫、笙、胡琴、琵琶等乐器。

八女款款走到轩中,垂首站定,向众人齐齐蹲身行礼,莺莺燕燕地道:“奴婢们拜见各位大爷!”举止端庄大方,显是经过了严格的调教。但众人均想,八个会使乐器的少女,虽然长得齐整,但要说这也算是“宝物”的话,那皇甫士彬今年的这件“宝物”,未免也太不成样子了!

这时骆家仆人已在八女身后放好了八张圆凳,八女坐下,开始吹拉弹奏起来。这一下,众人的眼都直了。

原来,八女的乐器奏法与平常不同,竟是一样乐器两女伺候!

弹琵琶的,只用右手轻拢慢捻,而由坐在她左边的另一女替她按弦;而替她按弦的女子,另一只手又拉着自己的胡琴,又有另一吹笛之女为她按弦;而吹笛之女左手为她按弦,右手又要按自己笛上的声孔……这样交错为用,居然不会跑音走调,纠缠不清。一时把众人都看傻了。

“这玩意儿,叫‘八音联欢’!本公子花了五年的工夫,才把她们调教出来!”皇甫士彬见自己一出手就震住了全场,不禁眯着眼笑了:去年自己只得了个榜眼,今年无论如何,自己也该拔了那头筹,做状元了吧?

众人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么新奇难得的“玩意儿”,心道:这“八音联欢”稀奇是够稀奇了,可一般人家再是富贵,谁有闲情来伺候这“玩意儿”?且自己若把八女买回去,那老婆大人还不得跟自己玩儿命,家里上演全武行?且只看八女的姿色,这笔卖价也不会低,轩中开得起这价,又玩得起这“玩意儿”的,除了顾千万顾大财主,还能有谁?

而顾千万也正作如是想:他的二十八名娇妻美妾虽姿容姝丽,却无一人有此八女韵致。八女若买回去,当府中有来客时,唤出来一亮,那还不得艳惊四座?人生一世,赚那许多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来做什么?为的不就是炫耀摆阔吗?且八女白天可以侑客,晚上就伺候自己的枕席,这八个腰细肤白,一掐就出水的女孩儿,经以风流出名的皇甫公子亲手调教,那床笫上的功夫想来也不会差……想到这儿,早年过七旬的顾千万眯眼笑了。他一抬布满老年斑的胖手,立于他身后的顾府管家明白主人的心思,忙扬声高叫:“我家老爷出银一万两!”

“哗!”轩中人都暗吃一惊:其时市面上,买一名姿质上乘的少女作婢,价不过银十两而已,就算这名少女再有出色之处,身价也不会超出银二十两。而这个顾千万,开口就是一万两,显然,对八女他志在必得。

八女一看,出价的竟是这么一个俗不可耐、脑满肠肥、坐着不动都呼呼直喘的秃顶糟老头儿,无不花容失色。但自己既为奴婢,生来就是供有钱的大爷们淫辱玩弄的命,除了低眉顺服,又能怎样?众人看了八女那盈盈欲泣的模样,均觉不忍,但又帮不了她们,顾千万想要的“货”,谁能有这个财力跟他争?

“我出一万一千两!”忽然,有人开价。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坐上首主位的细眼青衫书生!见他竟敢跟自己争美人,顾千万心中恚怒,肥手再举。

“一万二千两!”顾府管家再次报价。

“一万五!”

顾千万的银子,早就多得不知怎么花才好了。去年春天,他与另一富商斗阔,比谁“散银”散得快,曾命人将两万两银子悉数打制成其薄如纸的银箔,然后用筐抬上城中最高的奉圣塔,迎风一抛,不过片刻工夫,两万银子就“散”得千干净净,吓惨了对手。未料,这时竟又有人来不自量力!他肥手再抬:“两万!”’?

“两万零一两!”书生含笑,斜瞄脸色已有些发紫的顾千万,“不管你出多少,我每次都比你多一两!”

“扑哧!”有人偷笑。顾千万气极:“好!那不管你出多少,老夫每次都比你多二两!”骆阳泰一看,二人已不是买宝,而是在斗气,不禁皱眉,正要设法解围。

“两万两!”书生身侧的中年文士忽然笑接道。

“嗯?”顾千万、骆阳泰及众人俱一愕,他的出价怎么反而低了?书生亦是不解:“叔叔?”

中年文士道:“公子,我报的两万两,是黄金!”

“哗!”所有的人都失声惊呼:两万两黄金,其时市价为白银二十四万八千九百九十六两八钱六分,以这个价买八个婢女,也太荒唐了!而八仙桌旁的人,除面色如板、不苟言笑的白发老者外,其余五人全笑了。

顾千万是咬牙切齿的笑,皇甫士彬是胜券在握的笑,骆阳泰是惊奇万分的笑,而一直闭目养神的瘦老头儿,则睁开了眼,别有意会地一笑,中年汉子和美妇相视而笑:这回,顾胖子要出丑了!

顾千万的一个肥头,瞬间全涨成了猪肝色。“老爷,”顾府管家小心翼翼,“咱们还跟不跟?”

“跟你娘个胡骚屁!”顾千万勃然大怒,“不跟,让这小王八羔子买了去,让这八个小烂骚货,三天就伺候得他脱精死掉!”

文士、书生的脸俱一沉。文士冷冷道:“姓顾的,你那张嘴最好放干净些!”眼瞅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势,顾千万颇觉气沮,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狠话来。

“我买八女,”书生冷笑,“不过是不忍心她们落到猪狗一样的人手里,被糟蹋了。”他接过皇甫士彬派人送过来的八女身契,伸到烛火上,“现在,我就还了你们八个的自由身,另外再给你们每人三百两银子,作为你们回家的盘缠。”话语声中,一沓卖身契已化成了一缕青烟。一阵风过,纸灰纷纷扬扬地出轩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突然有人暴喝一声,紧跟着,所有的人都拍掌附和,震天价地叫好。眼望此景,皇甫士彬眼珠转了转,忽扬声道:“两万两黄金我不要了,就权当是我跟二位做个朋友,送给二位的吧。”

轩中的叫好声越发响亮了。骆阳泰掀髯笑道:“那皇甫公子今年的这个状元,可就要当不成了!”皇甫士彬笑道:“无妨,能结交到这样豪爽大气的好朋友,我三生有幸。”

八女从震惊中醒来,“叮咛咣啷”扔了乐器,扑到书生、文士膝前,磕头大哭。书生慌忙离座,伸手相扶:“不要,不要,我一见有人对我磕头,心里就不舒服。”安抚了八女,对骆阳泰道,“骆老前辈,麻烦借您的笔墨纸砚和印泥一用。”

要的物什很快送来,书生拈毫,信手在纸笺上画了个花押,再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盖了,递与骆阳泰:“骆老前辈,想烦您派几个人,拿这个带她们去城中的义兴盛银楼,取两千四百两银子,分给她们,再为她们雇人雇车,各自送回家去!”

“公子少年老成,虑事周全,安排妥当。”骆阳泰由衷赞道,“老夫这就派人送她们走!”

等八女哭着再次磕头,谢恩离去,骆阳泰对中年汉子和美妇笑道:“管三爷、锦二娘,这次贤伉俪带来了什么难得的宝物,要让我等众人开一开眼?”

管三爷、锦二娘微微一笑:“我们带来的,也是人!”骆阳泰一诧,笑了:“该不会又是八个女娃子吧?”

“当然不是,要又是女子,那今年骆老爷子你的赛宝会,就该改成赛美会了。”管三爷爽朗的笑声中,一阵哗啦声响起。众人往园门口一看,全怔住了,只见六名精悍的壮汉手握钢刀,推搡着一个五花大绑、身缠铁链的少年拉拉扯扯地进来了。少年朱唇玉面,遍身锦绣,身形颇显文弱,但面上却是狞狠非常,见众人俱注视着他,昂了昂头,一副毫不在乎的劲儿。

骆阳泰也怔住了:这不是飞剑山庄老庄主东方笑天的心尖儿肉,宝贝独养儿子东方汉麟吗?怎么今晚却狼狈万状地被管三爷、锦二娘当做一件“宝物”,给绳捆索绑地押这儿来了?

“这个畜生,就是‘花间双绝’中的南绝。”管三爷冷冷道,“我夫妇二人今天把他带来,是要把他卖给座中各位,再由买下他的人,转卖给他的仇人……”

他才提南绝,众皆哗然。原来,就在“迷情二少”被赵长安除去后不久,武林中又冒出了一对专以淫辱女子为乐的无耻好色之徒。二人一南一北,号称“花间双绝”,南绝在江南江北肆虐,而北绝则荼毒北方六郡。四年时间里,不计其数的良家女子被二人祸害,逼得不知多少足不出户的少女含恨投井,又有多少守礼谨严的妇人被夫家休弃后,无奈悬梁?两人罪孽之深重,真正罄竹难书。

但二人自为祸以来,行踪诡秘,手段高超,以至于虽经受害者的家人多方打听侦查,仍对二人的相关情形一无所知。受害女子的家人无奈之余,给出了高额赏格:若有人能告知此二人庐山真面目的,每家愿出银五百两相酬;若能将此二人擒住,送到受害女子家人手上的,每家出银一千五百两!据有人估计,被害的女子多达六百余家,若真有人擒住这二人,那这一笔酬银,足有九十万两之巨!

擒住双绝是名利双收之举,既有巨赏可得,又有斩奸除恶的美名传扬天下,武林中人无不怦然心动,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四年时间下来,双绝仍时时为害人间,而那么多的武林中人,竟无一人能探明双绝的身份,更遑论抓住了。

这时管三爷说东方汉麟就是双绝之一的南绝,众人半信半疑,一直默不做声的白发老者忽问:“管三爷,那么多的人,费了老鼻子的劲,也没逮到‘双绝’的一丝半根毛,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东方汉麟就是南绝?”

管三爷道:“曾老爷子,管某既然敢这样子说,当然有十成的把握,不然东方老英雄能饶得了我?实际上,我追查‘双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细查,我发现,南绝跟北绝不同,最喜欢糟蹋还没出闺阁的及笄少女,而在这些少女中,又最爱腰细肤白的。这人常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前后作恶,且在行淫时,还要服一种叫‘登仙合欢散’的春药。是以,上月十五,我就守在金陵城郊吴员外家的后花园里。因他的四女儿长得肤白腰细;又刚年满十五。果不其然,当夜南绝真的来了,一场好打,我不但拿住了他,还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管三爷掏出个小瓷瓶一扬,“这就是‘登仙合欢散’。且这畜生也亲口承认了,他就是南绝……”

当他述说时,东方汉麟就满不在乎地杵着,任六名大汉怎么出力猛摁,他都死撑不跪。不管轩中何人,包括一些从前与他交好的,一看他,他就恶狠狠地一眼瞪回去,一副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狠相。

曾老爷子又问:“那管三爷既抓住了南绝,怎么不把他拿去领赏,却押来这里?”

“唉,赏格高是高,可那些受害女子的家,天南地北,四处分散,我要押了他去,一是一家一家地顺着收银子太麻烦,二来呢,拙荆已有喜三个月了,”说到这儿,管三爷和紧偎他坐着的锦二娘对视一眼,两人甜蜜一笑,“我要照顾她,就不好到处乱跑了。”

“东方汉麟的功夫听说不低,你现只拿牛皮筋跟铁链锁着他,只怕不成。”

管三爷笑道:“这位小兄弟,莫非你还没瞧出来?他的武功,早被我用散功净符废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咦,这可是桩三全其美的好买卖呀!若买下南绝,一来可帮管如磐的忙,送个顺水人情给他;二来也有了行侠仗义的美名;三还有巨额酬金可拿。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买卖,自己要不做,那岂不是“憨子回乡——傻到家”了吗?于是众人纷纷出二价,都想买下东方汉麟这个“大活宝”。

“二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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