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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黑暗塔系列之六:苏珊娜之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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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脚边还全是布袋。她以前在纽约看到过的布袋一族也不少,哎,现在她觉得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员。不过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她母亲都一直说她应该过体面的生活。现在每当马路上或公园里有行人瞄她一眼,她都有股冲动想冲过去告诉他们她没疯,虽然她现在一身狼狈:染污的衬衫,肮脏的面孔,纠结的长发,肩上没有精制的女士坤包,却有三只布袋放在脚边。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哎——可是又有谁能比她更适合这样的称呼?她不仅找不到家,甚至连自己的时代都回不去。——但她头脑非常清醒。她一定要问问米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才是事实。此时此刻她的愿望非常简单: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从公众视线里消失,至少消失一会儿。

别异想天开了,甜心,她对自己说……当然也是对米阿说,只要米阿还在听。隐秘的地方可是要花钱的。你身处的纽约是个连汉堡包都要花一美元的地方。听上去很疯狂,是不?你瞧瞧你自己,现在除了一打锋利的碟子和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色魔法球,连枚硬币都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沉溺在这些念头中,眼前的纽约瞬时被冲走,她重新回到了门口洞穴。当初她第一次到那儿时几乎没有时间观察四周的环境——当时掌握控制权的是米阿,她只顾着匆匆穿过时空门——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她看见了卡拉汉神父,埃蒂,甚至从某种程度说,还有埃蒂的哥哥。苏珊娜能听见亨利·迪恩的奚落和诅咒从洞底一阵阵飘上来:“我在地狱里,哥们儿!我在地狱里,都不能嗑药,这全都怪你!”

亨利歇斯底里的抱怨激起苏珊娜的怒火,瞬间盖过了适才冒出的无所适从。“埃蒂遇上的大多问题都是你的错!”她厉声反驳。“幸亏你死得早,亨利,真是大快人心!”

山洞里的人却连正眼都没瞧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是从纽约穿越时空回到这里?可要是这样,为什么她没听见敲钟声?

嘘,嘘,亲爱的。埃蒂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别说话,看仔细咯。

你听见他说话了吗?她问米阿。你听见——

听见了!你快闭嘴!

“你觉得我们得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埃蒂问卡拉汉。

“恐怕得待上一会儿,”卡拉汉回答。蓦地,苏珊娜领悟到她眼前出现的是已经发生的事。当时埃蒂与卡拉汉一道来到门口洞穴,想找到凯文·塔尔和他的朋友亚伦·深纽。彼时狼群尚未现身。卡拉汉穿过了时空门,但是趁卡拉汉离开时,黑十三俘虏了埃蒂,甚至差点儿杀了他。幸亏卡拉汉及时赶回来,埃蒂才没有从悬崖顶跌入深谷。

但是此时此刻,埃蒂正从地底下的书柜里拖出那个布袋——果然是粉红色的,她没猜错,在卡拉这边时袋子还是粉红色的——好惹麻烦的塔尔先生在那个书柜里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头版书。他们需要袋子里的魔法球,理由与米阿的同出一辙:它能打开找不到的门。

埃蒂把球举了起来,转了个圈,突然停住,紧蹙双眉。

“怎么了?”卡拉汉问道。

“这里面有东西,”埃蒂回答。

“箱子——”

“我说的是这个袋子。我觉得有东西缝在里子里面,摸上去像是块石头。”突然间,苏珊娜仿佛看见他直勾勾地朝自己望过来,虽然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仍然坐在公园长凳上。慢慢地,洞底飘上来的乱哄哄的声音被咝咝的喷泉喷水声替代。山洞渐渐隐去,埃蒂和卡拉汉也渐渐隐去,她只听见埃蒂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从远方传来:“这儿说不定是个隐藏的口袋。”

说完他就消失了。

2

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穿越时空。那段门口洞穴的短暂造访只不过是她的幻觉。难道是埃蒂发送给她的?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收到了她在道根发给他的讯息?苏珊娜答不上来。如果她能再见到他,她一定得问问。更确切地说,是亲吻他千百遍以后记得问问。

米阿拿起红袋子,仔细沿着袋子四面摸索。是方盒的轮廓,没错。但突然,在盒边一半的位置,她摸到了另外一样东西,一个小突起。埃蒂说得没错:摸上去就像块石头。

她——或者是她俩,这已经无关紧要——把袋子挽了起来。藏在里面的东西散发出越来越剧烈的律动,但她强慑心神奋力抗争。就在这儿,就是这儿……摸起来就像是缝上去的。

她倾过身子,发现那东西不是缝上去而是贴上去的。那种布料她不认识,杰克也不会认得,但如果埃蒂见着肯定能一眼认出来那是块尼龙布。实际上Z。Z。托普合唱团曾以此为主题唱过一首歌,一首叫做“尼龙飞虫”的曲子,她以前听过的。她把指甲伸进那块尼龙布,轻轻一使劲,尼龙布嘶啦一声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小内袋。

那是什么?米阿和她一样吃了一惊。

呃,让我们瞧瞧。

她把手伸进内袋,掏出来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小乌龟雕像,看起来似乎是象牙雕成的。虽然龟壳上有一块问号形状的划痕,雕刻的每个细节都巧夺天工。乌龟的脑袋半伸出来,两只眼睛就像柏油点上去的乌黑圆点,栩栩如生。然而她在龟嘴处又发现第二处缺憾——这回不是刮痕,而是一道裂缝。

“有年头,”她自言自语道。“真的有许多年头了。”

是呀,米阿跟着附和。

苏珊娜把乌龟雕像捏在手中,没由来地感觉特别好,特别……安全。

看那乌龟,两句打油诗突然划过苏珊娜的脑际。看那宽宽乌龟脊,龟壳撑起了大地。是不是这么说来着?至少差不离。当然了,这儿正好是穿过黑暗塔的光束。一头是巨熊——沙迪克,另一头是乌龟——马图林。

她看了看在内袋找到的小乌龟雕像,又看了看喷泉旁边的乌龟雕塑,除了材料上的区别——长凳边的那座雕塑是黑色金属材质,外壳上活泼跃动着青铜的光泽——两只乌龟竟然一模一样,甚至连龟壳上的刮痕和龟嘴处的裂缝都丝毫不差。一霎那,她几乎呼吸停止、心脏停跳。这么多日子来,她经历的事情一件紧接着一件,时时刻刻、每日每夜都没有停歇。她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只是身不由己地被一桩桩突如其来的变化推着向前,罗兰坚持一切都是卡的意志。接着,眼前这样的巧合降临在她身上,一霎那她感觉仿佛窥见了事件的全景,敬畏与惊讶几乎让她动弹不得。她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无法理解的力量。有些力量,例如装在鬼木盒里的魔法球散发出的力量给她的感觉是邪恶,但是这种……眼前这种……

“哇,”有人惊叹道。

她抬起头看见一名商人——从打扮判断肯定是位成功人士——正站在长凳旁边。他横穿公园,也许正匆忙赶往一个重要的会议,甚至是联合国里的大会。毕竟联合国就在旁边(除非这个也已经改变了)。但现在,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昂贵的公文包挂在右手,双眼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珊娜—米阿手上的小乌龟雕像,咧嘴大笑起来,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快收起来!米阿警觉地大叫。别被他抢了去!

我倒想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黛塔·沃克接口道,语气放松,饶有兴味。太阳已经落山,她——她浑身上下——突然体会到,除了发生的一切,今天的天气着实漂亮珍贵、华丽灿烂。

“珍贵极了,漂亮极了,华丽极了,”那个商人(是个外交官也说不定)再次感叹道。原本的公务早就被抛之脑后。他是在赞叹今天的天气,还是这只小乌龟?

两者都是,苏珊娜暗忖。蓦地,她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杰克一定也会明白——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她笑了。体内的黛塔和米阿也笑了,虽然米阿显得有些不情愿。那个不是商人就是外交官的男人也笑了起来。

“是的,两者都是,”商人说道,隐约透出斯堪的纳维亚口音。“你手上的小东西真可爱!”

是的,的确可爱。可爱的小宝贝。就在不久以前,杰克·钱伯斯也找到过一样异常相似的东西:杰克在凯文·塔尔的书店里买了一本叫做《小火车查理》的书,作者是贝丽尔·埃文斯。为什么要买呢?因为那本书冲他呼唤。后来——实际上就在罗兰的卡-泰特来到卡拉·布林·斯特吉斯之前——那个作者改名为克劳迪亚·Y·伊纳兹·贝彻曼,成为了不断壮大的十九卡-泰特中的一员。杰克将一把钥匙夹进书页里,而身处中世界的埃蒂用木头削出一把复制品。杰克的那把钥匙有一种魔力,人们只消瞧上一眼,就即刻变得神魂颠倒,甚至被催眠得言听计从。与杰克的钥匙一样,这个小乌龟雕像也有一件复制品,就在她身边。问题是它是否也拥有杰克的钥匙那样的魔力?

就眼前这个斯堪的纳维亚商人着迷的样子判断,苏珊娜相当有信心答案是肯定的。一段童谣闪进她的脑海:嘿呦呦,嘿呦呦,你有乌龟勿烦忧!真是太傻了,苏珊娜几乎嗤笑出声。

她对米阿说道:交给我来处理。

处理什么?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所以交给我处理就行。同意吗?

她没等米阿回答就转身面向那个商人,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把乌龟平举在他的眼前,从左向右移动。虽然他覆着染霜银发的脑袋纹丝未动,但目光紧随着乌龟移动。

“先生,请问您尊姓大名?”苏珊娜问道。

“马特森·范·崴克,”他回答,同时眼珠仍然随着乌龟转动。“我是驻联合国瑞典大使的二等秘书。我的妻子背着我有了外遇,我很难过。我的肠子终于又恢复正常,宾馆里那个按摩师推荐的茶还挺管用,我很高兴。”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你的斯杲葩达①让我也很开心。”

此时苏珊娜的兴趣越涨越高。假如她让这个男人当街脱掉裤子、拽出他刚刚恢复正常的肠子,他会照做吗?当然,他一定会。

她迅速向四周环视一圈,发现附近没有别人。很好,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尽快结束,越快越好。当时杰克用他的钥匙吸引了一小群人,她可不想效仿,麻烦总归能免则免。

“马特森,”她缓缓说道,“你刚刚说——”

“马特,”他插口更正。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叫我马特就行了,我比较喜欢这样。”

“好吧,马特,你刚刚说——”

“你会说瑞典语吗?”

“不会,”她回答。

“那我们只好说英语了。”

“是的,我比较喜欢——”

“我的职位颇为重要,”马特再次打断她,目光仍然胶着在乌龟上。“我见过许多大人物,我和穿着‘黑色晚礼服’的漂亮女人出入鸡尾酒舞会。”

“那一定非常激动人心。马特,我希望你赶紧闭嘴。我不直接问你话,你就不要开口。明白了吗?”

马特闭上嘴,甚至幽默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但是视线仍旧没有离开乌龟片刻。

“你刚刚说到宾馆。你是不是住在宾馆里?”

“是的,我住在纽约君悦大酒店,就在第一大道和四十六街的街口。很快我买的公寓套房就要到手——”

突然,马特仿佛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迅速闭上嘴。

苏珊娜有些生气,把乌龟又举高了一些,好让这位新朋友看得更清楚。

“马特,听我说,好不好?”

“洗耳恭听,女士,一定言听计从。”这句话混杂着马特奇特的斯堪的纳维亚口音,竟然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你有没有信用卡?”

马特骄傲地笑道。“多着呢。我有运通卡、万事达卡、维萨卡,甚至连欧金卡都有,还有——”

“很好,非常好。我想请你到——”一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片刻之后恢复过来。“到君悦大酒店,订一间房。订一个礼拜。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帮你朋友订的,女性朋友。”这时她突然想到一种令人厌恶的可能性。这里是一九九九年的纽约,是北方,虽然人们乐意相信事情总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事先确认为妙。“他们会不会因为我是黑鬼刁难我?”

“当然不会。”他吃了一惊。

“那么用你的名字订房间,告诉前台一个叫做苏珊娜·米阿·迪恩的女士会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苏珊娜·米阿·迪恩。”

还有什么?噢,当然还有钱。她问他有没有带钱,他即刻掏出钱包递给她。她继续一手高举着乌龟,同时用另一只手迅速翻了翻昂贵的巴克斯顿钱包。里面一沓子旅行支票——上面的签名复杂得让人抓狂,对她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还有大约两百美元的绿色钞票。她抽出美元,扔进原先用来装鞋的博德斯帆布包。等她再抬起头时,却不幸发现两个女童子军队员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两个姑娘约摸十四岁光景,背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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